沈榷在后视镜扫了他们一眼,便瞥开脸不再看。
三人于市警局上交证据,做好了笔录。警员告知他们,王局已重新被拘。待案件证据整理完备,会移交检察院。若有下一步进展,将及时通知被害人家属。
陶运昌一一谢过,方才离开了市局。
时近傍晚,三人的心绪沉重,都吃不下什么。谢立建议说,“要不到我工作室那边,去周岳学长那喝一杯。”
沈榷挑挑眉,看热闹似的问陶运昌,“去不去?”
陶运昌板着脸,只说,“听谢立的。”
沈榷开了车门,扣安全带时有意调侃谢立,“周学长追了你几年了?五年还是六年啊。我都忘了。”
谢立无语道,“他天天换对象还追我?”
“心在你身上嘛。”沈榷发动车,虚虚看着陶运昌说,“那老狐狸对谢立是真的好。”
陶运昌无视沈榷挑拨,他知道沈榷对自己有偏见,但是无所谓,陶运昌也不喜欢他。
车泊在周岳的酒吧附近,进店后三人点完酒,喝到微醺,周岳方从家里骑机车过来。他还是老样子,齐肩长发,有质感的穿衣,成熟又野性的样子。谢立虽对汽车兴趣不高,但摩托车却很喜欢,周岳的重型机车很冷硬,谢立跑过去试了就不想下来了。
周岳笑说随他开,谢立本来的萎靡扫去很多,扬言要环湖一周。
陶运昌却冷声对谢立说,“你刚刚喝了酒,这是机动车。”
周岳无所谓说,这一带哪有人,他就开着玩玩。
陶运昌不想让氛围变僵,把谢立从摩托上拉下来,对失望的他说,“你跟我来,带你去看东西。”
谢立问是什么,陶运昌也未多言。
沈榷笑问,“你们带我俩看嘛?”
陶运昌只说,“随便你们。”
三人便闲聊着,跟上陶运昌绕人工湖走。
从工作室园区走到湖对面的住宅区,大约要十五分钟,谢立有点累,上前小声问陶运昌,“小运哥,还要多久啊。”
陶运昌牵起他的手,走到那幢两层的小灰楼前,驻足说,到了。
沈榷四下观望,除了小楼,旁边一无所有。便疑惑道,“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陶运昌摸摸口袋,掏出那个斑驳的小狗钥匙吊坠。谢立发现上面多了一把金色的,闪着亮光的钥匙。陶运昌走到小灰楼门前,按开外层的密码锁,又用钥匙打开里层的门,侧身让开,夕阳的余光映红天际,也染上陶运昌英俊的脸。
“进来看看,我们以后的家。”他对着呆愣愣的谢立笑道。
作者有话说:
下章完结了!还有个甜蜜滴番外!会在周五更哦!
第92章 91.完结
小灰楼里的装修铲除了一半,地板未清扫,积有重灰。入户的玄关很宽敞,直行是客餐厅,右转是楼梯。一层仅有一间卧室,面积不大,看格局两层相加150平上下。
沈榷转了一圈,从二楼的阳台望向人工湖。天色暗下,天角上还有一缕残红,湖边的灯初初点上,风拂面,静谧而令人心怡。他问进了门,只是四处乱晃的谢立说,“这房子虽然不大,但风景好,离你工作室又近。”他扫了一眼在走道的陶运昌小声说,“谢立,陶运昌还不算差。”
谢立四顾良久都没说话。待陶运昌进了房,见他脸色不好,把谢立拉到二楼小书房,碰碰他脸颊问,“怎么,不喜欢?”
“你又不和我商量。”谢立闷声道,“市郊的房价也不便宜,就算拆迁补偿发了,你也要背不少贷款。”
陶运昌无所谓道,“又不是没有工作。”
“可是你还是没和我商量!”谢立扬起手表质问他,“你当时送这个的时候说过会尊重我。”
陶运昌本想辩解几句,但看到暗光下,谢立气鼓着脸,眼睛瞪的圆圆的,像笨笨的仓鼠,便慢步走过去,俯身吻他。谢立被亲的莫名,想要继续对峙,但唇齿间的柔软让人沉溺,逐渐失去反抗的斗志。
陶运昌退开后,抱着谢立说,“别生气。这房还没过户,只签了基本协议,房东不过先给了钥匙。”
谢立嘟囔着,“那你也没有和我透露一点点。”
陶运昌笑道,“你想和我合伙买?”
“可以啊。”谢立反应非常积极,又说,“刚好我手头有钱。”
“你存着给喜欢的东西。”陶运昌捏着谢立耳垂说,“不用操心这些。”
“这样吧。”谢立推开陶运昌,若有所思道,“妈妈过去要重修老宅,应该是于心有愧,为了早日挖出证据。老宅地位现在这么尴尬,不如出售。”
“出了事故的房子,可能不好卖。”陶运昌皱眉道,“除非低价或者转售给不在乎的人。”
谢立闻言,眼里立刻闪出狡黠,古怪的光芒。陶运昌只看他一眼就说,“不要想害人。”
“也不算害人吧。”谢立眼睛望向别处,眼珠乱晃,但语气里透出兴奋,“我要卖给妈妈下葬当天,就急着想要老宅的舅舅。”
陶运昌不知道谢立和舅舅有什么过节,无奈地跟他走了出去。门口周岳在与沈榷谈天,看谢立他们过来,说了些房子不错的场面话。
分别前周岳却对陶运昌说,“以后多和谢立来玩。”似是不再选择与之对立。陶运昌随口应了好。
归家后几日,陶运昌去大寺给小木屋铺了防水塑胶,也算正式完工。谢立的橱窗雕塑也做好,喊了货车送回工作室。离开大寺时,看着大殿前平静扫地的僧侣,每日袅袅升起的香火,两人竟都有些不舍。
陶运昌休假即将结束,谢立问他近日的安排,陶运昌仔细想了想,却说,“我想去公墓看看奶奶。”
谢立说陈美娟的墓也在那,只是园区不同,便买了花束和灯盏,开车进了墓山。
镇南的墓地依山而建,昨日下过雨,墓园里略有阴湿,但空气干净。陶奶奶的墓碑前十分整洁,高脚盏上置放有干果,一看便是常有人打理。陶运昌带了些奶奶喜欢的甜糕替换,点燃灯后便静静站着,不发一言。
谢立却蹲下来,对着墓碑自说自话。他告诉陶奶奶,陶运昌现在还是很无趣,也讲他们买的新房明天得去过户,还说要把奶奶种的香樟树,移植到新房的院子里云云。
陶运昌没让他一直说下去,打断谢立对陶奶奶说,“奶奶,这次就是让你看看谢立,我们先走了。”
说完便拉谢立上车,开到了山腰上的墓园,去看陈美娟。
陈美娟的墓是新的,还镶有漂亮的黑白照片,墓碑要比奶奶的高大不少。
谢立给妈妈送完花,便嫌弃地说起舅舅欲买老宅,又想死命压价。但最终还是靠自己的机智,以合适的价格脱了手。谢立说到快口渴,才把位置换给陶运昌。
陶运昌没管谢立,直接跪在了墓碑前。谢立忙抓他起来说,“我妈不是老古董,不喜欢这一套。”
陶运昌却郑重道,“陈阿姨,我毁约了。”谢立听得一头雾水,只是拽他。陶运昌牵着谢立的手又跪了一会儿,除了说过一句谢立听不懂的话,便再无多言。
回程路上,谢立旁敲侧击想知道陶运昌和妈妈的约定,陶运昌只是敷衍过去,扯开话题说,“市局那边确定了王局的犯罪事实,会移交给检察院。可能有些程序要忙,我们先不装修新房子。”
谢立无所谓说,“我觉得现在住着也蛮好的。”
车泊在巷口,谢立和陶运昌又钻进了破败的,歪歪扭扭的矮楼片区。
地上雨水又积起,谢立穿着白鞋子,小心翼翼地踩在水中高地上。
“这也叫好?”陶运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接着腰上一暖,耳边又有低微的呼吸声,“我抱小乖过去,嗯?”
谢立心里暖,但面子上不愿意,就算邻居搬走了一些,也还有人住不是吗。谢立挣脱道,“不要以为你现在力气大,我以后练练,比你力气更大。”
“镇南花灯集市的入口,到建成藤编店,只有一点三五公里。”陶运昌不想理他吹虚,把谢立抱到一个高地说,“你高二,十六岁。体能最好的时候,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说完不顾谢立反驳指着他鼻尖道,“站着,别动。”
谢立暗骂着被提起的高中糗事,就看陶运昌拎着一双雨靴,从家里走过来,谢立接过,发现还是印刷厂发的款式,只是这双边缘有点泛黄,但却是新的。
“家里没有全新的了,这双是七年前放那的,一直没再穿,你将就一下。”陶运昌说完,谢立才想起来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他望着陶运昌脚上的雨靴,脱口而出道,“情侣鞋。”
陶运昌笑道,“你以前也这么说。”
谢立倏忽间记起,陶运昌高二时也为了过水坑,送了他一双雨靴,谢立没穿多久就扔了。可陶运昌自己的那双,被称为情侣鞋的靴子,却一直洗得很干净,被储藏在黑暗的柜子里。若是谢立不再来,或许永远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谢立默默地跟在陶运昌身后,低头小声咒骂,“超忆症真可恶。”
陶运昌赞同道,“妈妈走的那天,我不该听大人们的话,把乳牙扔上屋顶,求什么幸运降临。”他顿了顿说,“一切反常的记忆能力,都是从那时开始的。”
“那我们把乳牙从房顶上拿下来,可能你就没毛病了。”谢立似是捕捉到了关键点,给陶运昌提议。
陶运昌要谢立赶快回家。他只想速速做好晚饭,美美地抱着谢立躺床上看新闻。
谢立却固执的,一定要找到那颗罪魁祸首的乳牙。陶运昌本没兴趣管他胡来,但见谢立搬出家里的梯子,便有些头痛。
谢立把梯子搭在瓦房的檐边上,二话不说往上爬,陶运昌赶忙跑出来扶住梯子,在地面幽幽道,“当心。”
隔了一会儿,陶运昌只觉无奈,便又抬眼问,“有没有找到?”
谢立伸头,在每一张瓦片的边缘搜索。过了好久好久,陶运昌听见谢立学着自己的语气,轻快的声音从上方飘下来。
“有。在竖数的第三十三张瓦片上!”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篇关于挣扎和爱的故事。写的时候对小谢小陶投入了很多感情,希望有好好传达!
因为没存稿,又容易被影响,连载时就没回复评论,很抱歉!
最后感谢所有评论的宝宝!特别感谢流星锤宝贝,这篇文数据很烂,但你真的给我好大鼓舞!
也很感激每次更完都投海星的宝宝,我对数字很敏感,只要海星有变化,一定都记在心里的!
赞赏的宝宝就更不必说,付出中表达的支持我都统统收到!
真的很感谢大家的阅读!
最后这个番外,是在连载到20章左右时写的,我很喜欢,写到最后还哭了。希望宝宝们也能被打动!
第93章 番外 拼图
如果说六岁之后的记忆清晰得像闪回的图片,那六岁前,就是迷雾。
四周岁时,我收到了母亲的礼物,一盒标有各国首都的世界地图拼图。那是一个包裹,没有包装,显示从广东寄来,上面有英文,附赠一本说名册。
第一遍拼它之时,母亲在我旁边,她并不参与活动,而是对我说,小运,不要吃掉哦。她担忧地监视了我一个多小时,我没吃掉一块,也完成了第一遍的拼凑。
我知道了特罗姆瑟,蓬塔阿雷纳斯,温哥华,和东京。那时候我以为世界的中心是欧洲。
后来大脑出了错,又上了小学,才明白每个地域制造地图时本国都在世界的中心。我用了妈妈留下的钱买了地球仪,最便宜的那种,转起来有些卡壳,不过不要紧。
我喜欢球形的事物,它会在心里旋转,越转越快,骤停时,我的眼睛停在哪里,哪里就是我心里的世界中心。
那盒拼图搬家后被谢立翻出来,他说他要拼,拿起一块问我塔那那利佛在哪,我说在马达加斯加。他又问马达加斯加在哪。我说你这地图可能要拼很久,他朝我挥拳,我亲了他一下,他不打了,说让你看看老子的厉害。
他拼了一个多小时,和我小时候用的时间很相近。他站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问我,你拼这个要多久?我说和你差不多。他很得意。
但这盒地图我太熟了,母亲走后拼了上百遍,拿起每一块我都知道他的具体位置,即使上面只有海水的颜色。我想我几分钟应该就能拼完,不过谢立不需要知道。
我对谢立的熟悉程度不会小于这盒拼图,如果我告诉他,他会失落。
这个世界上很多人和我一样,拼地图都先拼框架。人生也和拼图一样,被预设好边界,才填充内容。谢立拼拼图和我不同,他从一个局部发展到每个角落,靠直觉和瞎碰,最后才看清边角和界限。
他的天性是松弛的,随机的,每一步都带来新的冒险。
我想这就是我喜欢上他最本质的原因。但谢立一定觉得我只是喜欢他漂亮,无所谓,等他老了可能才会看清。
我乐意陪他虚度。
毕设展览那天谢立来看,他依然对我的作品算不上认同。我的选题是对镇南片区的旧街整改,重视气候和实用性。但谢立说看起来过于冷硬,好像热闹,混乱才是镇南本色。
我理解他的想法。任何一片故土的重建,都是曾经记忆消亡的开始。
谢立可能害怕整改后,过去的一切就会消失,不会有人记得那破瓦上的乳牙,也不会有人记得旧楼前的重逢。
不过我帮他记住了,他要是想听,所有的过去就还是完整的,新的。
展览过后我凭借作品和经验进入了市里一家有名的建筑公司。同期新人有的比我小七八岁,其实还是孩子。他们问的问题可爱天真,比如八卦我有没有结婚,住在哪里。
我扬扬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说,三年前去国外结的。现在和爱人住在市郊。
他们听了很羡慕。
我坐在新的工位上,对着关闭的电脑看到自己的脸,不再年轻,却没有疲惫和沉重。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明白,活着,也可以有幸福这道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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