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听着对面刀叉碰撞的轻微声响。
煎得恰到好处的牛排迸发出诱人的飘香,单是想想似乎就能体会到那鲜嫩多汁的口感。
程愿用他裹着纱布的圆圆手捂住右边耳朵,可不想听。
奶油汤也很好喝,要把自己灌个水饱。
忽地,唇边递上来一块切好的牛排。
程愿一怔,抬眼望向对面。
许时悬挑了挑眉,有种使坏成功的乐趣:“真可怜,吃吧。”
见程愿不张嘴,他又催促道:“快点,手举着呢。”
程愿迟疑着把香喷喷的肉咬住,比他想象的还要香,但怎么总感觉事情有诈。
可不待他提出质疑,下一叉子焗龙虾又递了过来。
程愿嘴里有东西时不喜欢说话,于是对方喂一口他就只能吃一口,直到吃了个饱。
“饱了?”许时悬笑着问。
待程愿点了头,他这才开始自己吃,用的俨然还是刚才那一副餐具。
只不过没吃两口就停下了,好像他今天的任务就是专门来投喂程愿的。
而在他吃的过程中,程愿目光越过他,倏然看到了身后远处的另一桌客人,侍应生正周到地替他们服务着。
程愿这才想起,对哦,他其实可以请侍应生帮他切一下的。
但现在俨然已经没必要了。
程愿有些抱歉地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忽然觉得他人其实还挺好的,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我行我素。
许时悬抬头见他这模样,煞有介事地问:“感动吗?”
程愿抿了抿嘴,十分真挚地说:“你的工作时间我给你打对折吧,我们半个月就可以结束了。”
许时悬:“……”又提,你其实是不是很想早点结束啊?
“你这手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许时悬意味不明地说,“那照你这算法,岂不是我再喂你一顿,我明天就能结束工作了?”
那这样的话,一次的单价也太高了吧。
程愿蹙着眉想了一会儿,但转念又觉得,其实也不是不行,和他做那个也真的有点痛,那他就早点回满星岛好了。
但在他开口之前,许时悬率先换了话题:“还吃吗?不吃走了。”
“等一下。”程愿说,“我想再点个小蛋糕。”
刚才他看身后那桌客人似乎是在过生日,点了个蛋糕来吹蜡烛。
程愿便动了心思。
这些事许时悬自然顺着他,抬手招来侍应生。
程愿看了一会儿单板,很快便选定了一个迷你的抹茶冰淇淋蛋糕,还特意嘱咐要了蜡烛。
点完之后许时悬才问:“怎么想起来吃蛋糕了,没吃饱吗。”
程愿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轻声说:“本来该21号那天点的。”
那天是他确诊的日子,就此他的生命开始进入倒计时,按理说该是愁云惨淡的一天。
但实际上却不然,程愿觉得是从那天起,他好像才真正开始脱胎换骨,开始找到了人生和自由的意义。
所以那天对他来说,几乎等于重生之日。
原本该当天就庆祝一下的,却不想一直拖到了现在。
程愿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并没有指望对方能够听懂,反正他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了。
却完全没有想起来,自己醉酒之后忘记了什么事。
而许时悬听到他这么说,眉尾微挑,所以这家伙这是想起来了?准备要给他补过一个生日?
那还算有心,不枉自己分他一个生日愿望。
许时悬念及此,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压下唇边笑意。
很快精致漂亮的蛋糕被端了上来,放在餐桌正中。
许时悬看眼神相当满意,蛋糕选得挺好,配得上他。
然后他眼见着程愿一言不发地点燃蜡烛,微亮的烛火轻轻摇曳,仿佛承载了无数希望。
接下来应该是要唱生日歌了吧?
许时悬理了理西装外套,若无其事地坐直了些。
可谁知程愿却在许时悬强烈的注视中,双手合十,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许时悬目露疑惑,什么意思?害羞了不给他唱歌了?
那为什么还是他许愿?有很多没有实现的愿望吗?
算了,不都说生日愿望可以许三个吗,那就再分他一个吧,自己就许一个好了。
于是许时悬也闭上了眼。
只不过他一向懒信神佛,自己也没有什么愿望好许的。
而既然这个蜡烛是程愿为他点燃,那么许时悬便在心里说——希望程愿健康长寿,欺负他的蠢货全都倒大霉。
与此同时,另一边程愿也在心里虔诚地说——希望不痛不痒顺利死去,死后可以见到爷爷。
说完这话,程愿睁开眼,可谁知他刚鼓起脸准备吹蜡烛,对面的人率先随口一吹。
蜡烛‘啪’一下,灭了。
程愿抬起眸,幽怨不解地望过去。
许时悬笑了笑说:“谢谢,有心了。”
却不妨程愿的话跟他一并响起:“你吹我蜡烛干什么?”
两人闻言,眼中双双泛起迷惑:“?”
第14章
最后以许时悬恼羞成怒地走出餐厅为标准结局。
等电梯时,许时悬拧着眉烦躁地拽松了领带,却仍是觉得胸口憋闷。
他身形未动,光是眼神斜睨过去看了一眼在后面结账的程愿。
什么叫他从21号开始就一时兴起打算吹个蜡烛?所以这是压根儿没把他当回事,是他自作多情是吧?!
还有这人刚才那谴责的眼神,是还怪他抢了他的蜡烛吗!
许时悬周身黑气弥漫,咬牙切齿地想老子待会儿就买一百根蜡烛,让你给我吹个够。
程愿结完账出来时,已经决定看在今天本就是请对方吃饭且对方还帮助他进食的份上,不打算和他计较。
程愿走到许时悬身边,毫无所觉地说:“刚刚这餐好便宜啊。”
他刚才都做好了食日万钱的准备,结果价格比他想象中实惠多了。
侍应生还说因为他是新客,所以才打了折。
“下次还可以来。”程愿嘟囔着,说完发现自己的行李箱还在对方手里,伸出完好的左手说,“我自己拉吧。”
此时电梯到达。
许时悬直接左手提起行李箱,右手向后,恶狠狠地拽着程愿进了电梯。
程愿差点被他拉个踉跄,幸好又被及时揽住肩膀站稳了。
程愿在他怀里悄然抬头打量了一下他稍显冷酷的神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点不对劲。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难道是因为自己质问他了吗?
可不待他想出个所以然,电梯已到楼下。
外面已经有车在等着了,上车之后,许时悬冷着脸没说话,程愿便也没有开口。
一路安静地到了附近一家海滨酒店。
程愿原本是打算对方要是还不高兴的话,那等他下车之后自己再去找个地方住。
岂料许时悬识破了他的意图,更被这没良心的气得肝疼,扣着人手腕下了车。
不料走了两步,程愿突然想起什么,要往回走。
许时悬语气顿时危险:“现在想跑?会不会晚了点。”
“不是啊。”程愿指了指出租车离开的方向,“我的行李箱没有拿下来。”
正积攒着乌云的许时悬骤然一顿:“……”
草,只顾看着人,把这茬忘了。
这情绪突然就有点接不上,许时悬默了片刻才问:“里面的东西重要吗?”
这个问题倒是把程愿给问住了,他说:“就是些衣服、学位证毕业证护照什么的,应该不重要吧?”
始终都是身外之物了。
谁知许时悬一听,顿时觉得程愿在内涵他,他只能黑着脸,给刚开走的司机打了电话。
不过他们这一折腾,倒正好给了酒店的人在房间里准备发光蜡烛的时机。
睚眦必报你许总,说干就干从不含糊。
可酒店的人大约以为是什么表白现场,还特意布置成了爱心的形状。
灯火昏黄,光晕幽幽。
程愿一进门就被这一堆蜡烛惊了一下,眼神有些惊惶地瞄了眼身边的人。
“吹。”好在许时悬及时开口,言语间颇有些郁闷,“都是你的,慢、慢、吹。”
程愿闻言松了一口气,原来这是对方吹错他蜡烛的‘补偿’吗,是补偿就好,他还以为什么呢,刚刚差点转身就走。
总之程愿没有往深了去猜测许时悬的意图,反而看起来对这个安排感到高兴,听从许时悬的话兴致勃勃地去吹起了蜡烛。
一盏接一盏地灭掉,程愿心中先前那一点小小的遗憾逐渐消失无踪。
许时悬:“?”没报复到,还奖励到你了是吧?
很快吹到了最后一盏,可就在程愿准备圆满结束这件事时,许时悬骤然伸手,把最后那盏拿了起来。
程愿想吹完,便走到了对方面前。
刚准备呼气,许时悬忽然又把手抬高,蜡烛幽幽照亮他好看的轮廓。
程愿踮了踮脚,嘴巴凑近准备再次尝试。
却不料此举无异于羊入虎口,许时悬微偏过头,亲自承接了程愿送上门来的吻。
那盏蜡烛最后还是没有吹成,被主人随意扔到地上,在角落散发着莹莹微光。
程愿任由对方扣住后脑勺,片刻之后,缓缓闭上了眼。
一吻结束时,许时悬在程愿唇上泄愤似的咬了一口。
下嘴有点重,程愿轻‘嘶’一声,神志渐渐清醒过来。
他感觉对方真的不高兴,终是没忍住轻声问:“你在生气吗?”
其实许时悬现在已经好多了,只不过情绪上头一下子有些难以消解。
见他不说话,程愿又问:“为什么啊?”
“没有的事。”许时悬才不可能承认他为这么点小事耿耿于怀,随意揉了下程愿的头,“去洗澡。”
他不说程愿也没办法:“噢,好吧。”
程愿率先进了浴室,关门时十分庆幸对方没跟进来,先前还不觉得,眼下程愿确实感觉有点累,今晚并不想做。
并且他其实是不那么热衷于这件事的,一开始也就只是想体验一下而已,虽然他也不知道今晚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和他一起来了。
门外许时悬看着关闭的浴室门,微蹙了蹙眉,对于自己今晚的行为稍感懊恼。
他自然看得出来程愿现在精神不太好,手上还有伤,是以原本就没打算折腾他,可刚才他也不知道生的是哪门子气。
许时悬靠着沙发脊默了一会儿,忽又侧头看向了程愿的小行李箱,他随身带着那些证件做什么?是要去哪里吗?
但许时悬知道,即便他问了,程愿也不会告诉他。
毕竟程愿早就说过,他最多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念及此,刚刚平息下去的那股烦躁似乎又有卷土重来的架势。
程愿洗完澡出来时,许时悬首先替他换了一次手上的新药。
虽然动作还算轻柔,但程愿依稀感觉他情绪仍是不怎么好。
程愿不会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想着,如果他是看见自己不开心的话,那他待会儿重新去开一间房就好了。
再者说来,他和对方只是单纯的交易关系,还远不到在乎彼此情绪的地步。
只不过在此之前……
程愿望着许时悬,有些不好意思地请求道:“你能帮我取一下隐形眼镜吗?”
刚刚他在浴室里弄了好久都没弄下来,完全不像那位工作人员那么轻松。
见对方怔了一下,程愿体贴地问:“你也不会吗?”
许时悬正色道:“怎么可能,那我帮你忙的报酬呢?”
在程愿再度提出日期打折和加钱的条件之前,许时悬往前凑了凑,修长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
程愿颇感奇怪地看他一眼,只不过对方一直等着,程愿现在眼睛也有点难受。
便只能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很快,他看见对方弯起的唇角,先前那股挥之不去的低气压倒是随之散了。
程愿心里却越发怪异,总感觉两人现在这样有点超过无情营业的范围。
不过很快他便没心思细想,心里更是开始后悔找对方帮忙的这个决定。
他就是在吹牛吧,为什么姿势感觉比他自己抠镜片还吓人!
好不容易抠出来之后,程愿眼角都红了。
许时悬摸了摸鼻尖,状若无事发生地起身进了浴室。
而程愿今天前后忙活了一通,是真的累了,既然对方情绪康复,那他也懒得再换房间,于是一沾枕头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意识迷蒙间,他感觉到身边有人裹一身热气上了床。
睡前程愿特意睡在边缘,给对方留了足够多的空间。
可是一具温暖的躯体却很快贴了上来,对方将手搭在他腰上,似乎准备抱着他入睡。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萦绕上了程愿睡意昏沉的头脑。
他模模糊糊地觉得,他们俩今晚又没有做什么,纯睡觉没必要这么亲密吧,又不是男朋友……
只是程愿实在太困了,没来得及抗议便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程愿醒来时,许时悬已经起了,正坐在外间沙发上,边桌上放着电脑,似乎正在处理工作。
鼻梁上正架着昨天送他的那副细框眼镜,比他想象中还要适合。
可程愿蓦然又想起对方在微信上跟他说的那句荤/话,不太自在地挪开眼。
要不今晚还是换个房间吧……
许时悬抬头,见程愿站在那儿发呆:“睡饱了?”
“嗯。”程愿说,“很忙吗?”
“不忙,处理完了。”许时悬推开没来得及拆完文件的电脑,“去吃早饭,吃完去海边走走?”
13/89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