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十点,程愿则第一次出现在了蓝成总部。
一路上无人阻拦,却引来讨论纷纷。
而顶层会议室中,蓝成所有高层已经全部就位,贾秀成自然也在其列。
经过一天缓冲,贾秀成已经从当时的巨大震惊中缓了过来,知道眼下不是和程愿硬碰硬的时候,只能虚与委蛇徐徐图之。
但等了好一会儿还没人出现,有一些贾秀成派系的小股东便不满地说:“人怎么还不来,提前通知我们等这么久是什么意思?”
马云山闭眼坐在左上首,没有说话。
就在此时,会议室大门忽然被推开。
程愿缓步而入,走到主桌前长身而立,会议室中顷刻安静下来,一众高层纷纷看向这位横空出世的新任主导者。
程愿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刚才发表意见的那位身上,随口道:“等不了的话,你可以先走。”
被点名的那位呼吸一滞之后,不甘不愿地低下了头。
程愿收回目光,看都没看贾秀成一眼,径直道:“想必最近发生的事大家已经知道了,也应该知道我是谁,那我就不再赘述,今天召集大家来,只想说一件事。”
程愿话音落下的同时,又有一行五人依次进场,站在了程愿身后。
贾秀成一看这阵仗就想起前天晚上公证的场面,心中惴惴,其他人也一时讨论起来。
与此同时,这五人中为首的一位男士越众而出,自我介绍道:“诸位,我们是清阅审计所的审计师,应程先生要求,于今日起,我们将会对贵公司会计账目及财务状况等进行评估审查。”
查账!
此话一出,会议室中仿佛平地起风浪,瞬间喧嚣起来,有好几个人脸色更是瞬间变了。
其中一个股东按捺不住,站起来厉声反对:“我不同意!公司账目是能随便查的吗!”
他这话引起好些人的共鸣,纷纷附和着说,这件事不能粗暴进行,程愿也根本不懂这些,怎么能这么随便处理。
等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完意见之后,程愿这才敲了敲桌子,淡淡道:“请大家搞清楚,这件事我是告知,不是商量。”
马云山坐直身子,侧身面向众人,亦沉声道:“程总直接控股蓝成,据公司章程规定,程总拥有最大决定权,审计一事不需要经过各位同意,更何况程总有权了解公司账目。”
这话一落各个声音渐渐平息,也有股东大方地表示了同意,可话虽如此,部分人脸色仍是相当难看。
其中以贾秀成为甚,他沉着脸坐在右上首,双手在桌下握紧。
程愿看了看激烈反对的那几个人,最后目光又落到了贾秀成身上:“怎么?担心我查出什么吗?挪用资金,职务侵占,还是偷税漏税?”
他这话一说完,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开个玩笑。”过了会儿,程愿说,“想必大家都是体面人,做不出这种违法犯罪进局子的事,不过如果真有的话,这得几年起步?”
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这个玩笑也并不好笑,但眼下这件事已经无人能阻止,这位小程总就是铁了心地要大干一场。
相关的账目和资料也很快被余年拿了上来,审计组的人现场便开始了工作。
蓝成的业务量大,审计工作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完成的。
等到中途,有一些股东脸色难看地退出了会议室,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办法去了。
而贾秀成看似平静,实则背上已经冷汗涔涔。
清阅审计所背靠公职单位,也就方家邵家那几位说得上话,却根本不是他们谁能够左右的。
所以他们一旦开始,这账必定不查清不能罢休。
坐到后来,贾秀成也实在坐不住,眼神复杂地看了程愿一眼,退出了会议室。
他匆匆回到家中,西装还未脱下,直接便一脚将茶几踢了个侧翻:“他这是想往死里整我!他就是一个索命的鬼!”
裘虹从楼上下来,看见这一幕,急忙上前扶住贾秀成。
她一双秀美的眼睛凝望着贾秀成,声音中好似带了安抚:“先生,你在说什么,愿愿想查,就让他查个清楚明白,多年来你为公司尽心尽力,行得端坐得直,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听见这话,贾秀成起伏的胸膛渐渐缓了一下,反手拍了拍裘虹的手。
可就在此时,他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
贾秀成乍一接通,对面便传来一道森寒的声音。
“姓贾的,你要是管不住你儿子,我不介意替你收拾了他。”
贾秀成听到这话心里先是一怒,但很快却认出了这声音。
“许、许总?”
他眸中流露出骇然,喊完同身侧的裘虹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贾银落昨天发的那条朋友圈。
他们当时便觉得贾银落的发言有些不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在暗指许时悬,但同时又抱有一定侥幸,觉得许时悬或许不会追究那么多,而且万一许时悬真的有那个意思呢?
更何况那礼物本来就是许时悬亲自送来的。
但现在……两人心中皆是一跳,俨然瞬间想起了许时悬修罗阎王的名声。
许时悬冷声质问:“什么杂碎都能往我身上贴?”
贾秀成一听这个,立刻确认,果然是因为这件事!许时悬一向不喜他人借势攀附,这次贾银落的做法恐怕是触了他的逆鳞了。
而许时悬语调冷静,却仿似隐隐透着无边怒意,他说:“我对你们蓝成从来没有兴趣,但我也不介意让它彻底换个名字。”
这话里的意味实在太重。
一波还未过,一波却又起,今天到底是走了什么背字,为什么一个个全都要逼他至此!
贾秀成胸腔起伏,头皮都紧了,感觉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但对面是许时悬,他忍了再忍,还是只能装着孙子连声道歉:“许总,实在对不住,您——”
可这回他话还没说完,贾银落又忽然从楼上下来,还正听见他爸爸的这个称呼。
原本因为王冠被抢而气得七窍生烟了一整晚的贾银落意识到电话那头是谁,脸上迸发出一点光芒。
他三两步跳下台阶,竟试图抢过手机趁机和许时悬撒娇卖惨几句。
“许——”
谁知他一个字都没说完,‘啪’的一声脆响,重重的一道耳光落下。
手机脱落在地,贾银落同样被扇得摔倒在地,摔倒时撞到一旁的展架,顿时响起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动静。
贾银落摔落其中,碎裂的瓷片割破了他的手。
脸上更是迅速传来火辣辣的一片疼痛,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把贾银落完全给打懵了。
他捂着脸,偏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猝然对他下了狠手的贾秀成。
“你打我?!”
第26章
“你竟然打我!”
这一句话,贾银落红着眼、声音尖利地吼了出来。
从小到大,贾秀成别说这样打他,就连重话都没有说过他几句。
震惊骇然之下,贾银落几乎难以维持以往乖巧听话的人设,挣扎着站起来就想再和贾秀成撒泼。
但贾秀成此刻哪里还有从前待他的慈颜疼爱,皱着眉满眼不耐地看着他,眼神之中竟然流露出一丝厌烦?
贾银落接收到这个眼神,刺得他心尖一紧,顿时像是晴天降下一道霹雳,将他劈愣在了原地。
而贾秀成接着也没有管他,只兀自捡起手机,继续对着电话那头点头哈腰地赔着笑脸说:“许总,真的对不住!愚子言行无状,我一定狠狠教训他,叫他以后不敢再出言不逊,之前的事,我们也一定会有所澄清,您消消气,这件事不劳烦也不值当您挂心……”
贾秀成陆陆续续说了很多,期间许时悬一直没有说话,贾秀成根本都不知道许时悬有没有在听。
只是中途他说到会带着贾银落一道去给他赔礼道歉的话时,电话那头才轻蔑地‘嗤’了一声。
贾秀成立刻便不敢再提,同时便也深知贾银落已经彻底遭了许时悬的厌弃。
除此之外,他一直没有得到许时悬松口的回答,便根本不敢停下来。
赔罪的话说到后来,贾秀成嘴皮都说干了,亦是越发的胆战心惊汗流浃背。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好不容易才得到许时悬大发慈悲的一句:“滚吧。”
电话很快传来‘嘟嘟’的忙音,贾秀成手臂垂下,浑身脱力似的坐在了沙发上,额上后怕的冷汗却许久都不见消。
过了好一会儿,贾秀成方才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了仍站在一片狼藉中的贾银落。
裘虹已经粗略地替贾银落将手上的伤口包扎,红肿不堪的脸上也涂了药,只不过他通红的眼眶仍然倔强地看着贾秀成,似乎想要个说法。
贾秀成顿时深感疲惫,第一次发现,贾银落为什么如此愚不可及?
他长叹一口气,蹙着眉说:“得罪许时悬会有什么下场,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如果说面对程愿的刁难和作对,他尚且还能应对,那对上许氏,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贾秀成一说就来气,脸上渐渐显出凶相。
期间一直没有说话的裘虹见状,安抚地拍了拍贾银落,又走到贾秀成身边,劝解道:“先生,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们就及时想补救的办法,落落已经知道错了,您别一味怪他。”
裘虹说:“您也别因为今天愿愿的事,就把气全都迁怒到落落身上。”
贾秀成一听这个,眉心跳了跳,但再看向贾银落时,脸色确实好了一点。
裘虹赶紧便对贾银落招手:“落落,快来给爸爸道个歉。”
贾银落梗着脖子,心中仍是愤恨,因为他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凭什么挨打?!
可最终,在裘虹的催促之下,面对仍然威势赫赫的父权,贾银落到底低了头。
他走到贾秀成面前,努力做出一副懂事的模样:“爸爸,对不起,之前的事是我没有考虑周全,给您添麻烦了,我会努力弥补的。”
裘虹闻言赶紧在一旁说:“先生,你看落落都伤成了这样,算了吧。”
贾秀成随之看向贾银落受伤的脸,心绪渐渐缓了下来。
再一想他的另一个儿子现在正铆足了劲想把他往监狱里送,看着眼前这个还是顺眼很多。
对此,他终于松了口说:“行了,待会儿你公开道个歉,以后凡事谨慎一点,不要再去招惹许时悬。”
若是之前谁跟他说这个话,贾银落必然是要生气加置之不理的。
可现在,他刚刚也听完了全程的对话,更知道方才贾秀成打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打给许时悬看的。
许时悬弃他如敝履,而他在许时悬面前的脸也已经彻底丢完了。
贾银落脸色阴沉扭曲,嘴上却乖乖地答应了下来:“我知道了,爸爸。”
“再去好好包扎一下吧。”贾秀成挥了挥手,但不等他走远,忽然又喊住了他,“等等。”
贾秀成拧着眉想了一会儿,继续说:“以后也不要再招惹程愿,你就算装,也得给我装得像点儿。”
如今程愿大权在握,即便一时奈何不了自己,但风险实在太大了,先打着感情牌吧。
而贾银落原本以为之前请程愿回家那几天的忍让已经是极限,没想到接下来居然还要继续伏低做小。
他再一想,昨天程愿还抢了他的王冠,要不是这个王冠,他今天也不会挨打。
结果程愿不仅无事发生,遭罪的还只有自己。
凭什么?这一切都怪程愿!
贾银落周身浮现出怨恨的气息。
可他知道贾秀成既然已经这么说,这件事便不再有转圜的余地,他咬着牙,忍气吞声地应:“好,我不会的,我一定对哥哥很好很好的。”
除此之外,贾银落却丝毫没有把许时悬和程愿联系起来。
他仍旧自大地认为,许时悬送礼送的是贾家,发火则是因为自己行事过了界。
而程愿抢他的礼物,自然是因为那件礼物最为贵重,程愿在嫉妒他,就是要故意做些让他不痛快的事。
总之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都是以他贾银落为中心的。
就连贾秀成和裘虹,一时间也没想过这两人会有什么关系。
等贾银落回房间之后,便照着贾秀成的指示,先是删除了之前那条暗示性很强的朋友圈,然后又发了一条‘对不起,是我误导大家了,真的对不起。’
许氏大楼。
孟呈很快便刷到了这条朋友圈,他眼下正在许时悬办公室里,于是立刻便把手机界面拿给许时悬看。
但许时悬已经没再有兴趣,径直把他的手推开。
昨晚程愿跟他说不想要那个礼物的时候,许时悬便猜到了这中间一定有事。
正好孟呈今天出差回来,他便问了一嘴,然后孟呈便给他看了贾银落的那条朋友圈。
许时悬当时恶心得够呛。
“得亏蓝成是咱们愿愿的。”孟呈刚刚围观了全程,此刻调笑着说,“贾家人真是烧高香逃过一劫。”
孟呈大约猜测得到,程愿应该是不怎么愿意许时悬插手他的事,否则今天的事,许时悬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罢休,蓝成和贾家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可现在蓝成有程愿一份,许时悬要动手的话,很难说会不会损害到程愿的利益。
许时悬闻言看他一眼,心烦地说:“闭嘴吧你。”
说完想了想又道:“录音存着,但暂时别发给我。”
刚才他给贾秀成打电话用的是孟呈的手机,贾秀成那段就差痛哭流涕的话被孟呈鸡贼地录了下来,说指不定以后程愿听到还能开心开心。
许时悬想想,觉得也不是没道理。
而孟呈就是一个乐子人,干脆地应了下来:“得嘞。”
“对了,咱们愿愿什么时候能再过来一趟?”孟呈颇为遗憾地问,“他昨天来我居然不在!”
许时悬听后直接砸了支笔过去:“喊起来没完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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