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愿惊了,睁眼瞪着他:“你——”
“我什么。”许时悬笑着,豁然起身,踱步到程愿面前,弯腰同他对视,轻声说,“要不,接下来要做什么,你来告诉我?”
程愿不满地看着他,嘴唇几度开合,最终说的却只是:“你这人怎么这样。”
程愿说这话时不太开心,因为他不想被捉弄,花钱又不是为了找罪受的。
他垂下眼,刚想说要不你走吧,这交易也不是非做不可。
却不妨忽然之间,后脖颈被温热的手掌托住,迫使他扬起了脸,一个炙热的吻随之落了下来。
且不仅限于浅尝辄止,不过片刻,对方便撬开他的唇关长驱直入。
是幽细醇厚的乌茶香。
程愿坐在床边,双手搁在身侧,不由攥紧了手下的床单。
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和人接吻。
其实仔细想来,上次的大部分细节他都记不清了,只有一种模模糊糊的印象。
此刻却好像骤然将他拖回了那晚的回忆当中。
一吻之后,许时悬顺势把他压下去,一边在他唇角鼻尖轻轻啄吻,一边半笑着哄他:“我逗你的,别生气了。”
程愿从那日起自我挣脱枷锁之后,面对他人一向称得上游刃有余,反正这世上也没什么值得他在乎的东西了。
但他对于眼下这种状况着实经验匮乏,是以一时之间只愣愣地眨着眼,好似全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任由对方作乱。
许时悬见他突然这样乖顺,心中越发满意。
只不过这家伙让他吃瘪这么多次,他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认识许时悬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报复心极强的人,所以惩罚才刚刚开始。
许时悬鼻尖渐次向下,同程愿的肌肤只是毫厘之间,呼吸起伏间像是羽毛在轻轻地刮。
一路从表层吹拂到了骨头缝里。
程愿感觉头皮都麻了,他不太受得了,想伸手推开,却又见这人在他脖颈间嗅了嗅说:“好香,白桃味的。”
经他提醒,程愿这才想起,他刚刚泡澡时好像是随手拿了瓶精油滴了点在水里,原来是这个味道的吗?
但接下来,他却没有心思去纠结这个问题了。
在肩胛感觉到一阵尖利刺痛时,程愿蓦然又想到了对方的微信头像。
都喜欢咬人。
而自此开始,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
许时悬拿回了主动权,程愿便才终于像一开始打算的那样,只需要配合就好了。
尴尬的氛围渐渐趋于潮热,就像南城六月底的天气,又湿又黏,却又总是无时无刻无孔不入地包裹着人们,叫人透不过气来。
程愿几次想逃离,却又几次被留下。
忍无可忍之时,脑中零散地想,不是说他是雇主,要听他的命令吗?那现在为什么让他停他不停!
每每出口想要质问,却都会被吻得句不成句。
眼冒金星昏过去之前,程愿满心盘旋着怀疑,他这个钱真的不是花来找罪受的吗?!
而他找的这个人,似乎也不是能够轻易被驱使的,更像是一匹不受控制、为所欲为的狼。
……
程愿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他像是一个孤独的旅人,却误入鬣狗环伺的丛林,好像随便哪一匹都能随时扑将上来咬下他的一口血肉。
在他濒临极限之际,那些鬣狗却忽然消失无踪,好像是受到了威吓,他被一只威风凛凛的狼纳入了保护范围。
可再一环顾,四周好像都是冷冰冰的囚笼,他安全了,却没有自由了。
而那头狼,也一直在暗处幽幽地注视着他。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
程愿眼球快速转动,最后突然一个抽搐,猛地惊醒过来。
程愿睁开眼,有些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怎么了?做噩梦了?”
身侧忽而传来一道询问的声音。
程愿偏头一看,发现身侧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撑着脑袋注视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见他看过来,又伸出一只手过来将他拢进怀里。
程愿刚开始没什么反应,可过了一会儿稍稍清醒点之后,突然觉得两人这姿势有些奇怪。
就……没必要吧。
程愿想了想,默默地翻了个身,准备下床。
不想那只手臂又挪到了腰间把他给箍了回去:“还早呢,才七点,再陪我睡一会儿。”
程愿其实有点想说,我是能接着睡,但你其实可以走了。
只是对方脑袋亲昵地在他背后蹭了蹭,叫他觉得如果这样说是不是有点过分?
不过这倒叫他也想起来了,昨晚这人才更过分!
花钱的程愿突然气不打一处来,他在被子里蹬了下对方的腿:“你放开我。”
许时悬经过上次的教训,半晚上醒了好多次,回回看程愿还在身边睡着没跑他才又接着睡,但没一会儿又会醒一下,是以一晚上没怎么睡实在,这会儿正迷瞪着。
说话间仍带着鼻音:“干什么?用完就扔啊?”
程愿几下挣不开他,浑身更是酸疼得慌,只能暂且放弃,没好气地说:“那不然还要给你五星好评吗。”
许时悬一听便知道他这是回过味儿来了,但他也被气了这么多次,算算账怎么了。
只不过许时悬这会儿心情不错,并不打算火上浇油。
他将人团吧团吧抱进怀里,及时转移了话题:“还没问你呢,怎么又跑这儿来住着了?”
程愿斜看了他一眼,到底是回答了一句:“闲着没事当是旅游。”
许时悬闷闷地笑了一声,忽而心思一动,微敛着神色,问道:“旅游的话,范围就只在南城吗,有没有想过去更远一些的地方逛逛?”
程愿微眨的眼睫顿时停滞。
片刻之后,他情绪不怎么高涨地问:“比如?”
“申城、榕城……”许时悬依次列举了几个地方,最后他睁眼看着程愿的侧脸,微微屏住呼吸,不动声色地提,“或者燕城。”
第10章
“没想过。”程愿拿开许时悬在他腰上作乱的手,不感兴趣地回答。
“别动,给你按按。”许时悬替程愿揉起了负担过重的腰,又问,“为什么没想过?”
程愿兴味索然地说:“麻烦。”
一直以来,程愿的生活几乎规律到了枯燥的地步,从前他唯一的愿望就是买房,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但现在这个愿望已经没有意义,也就没有必要再实现。
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非做不可的事。
或许也有,但程愿不打算去细想,他只需要从现在起,随心所欲地过下去就可以了。
走到哪一步就是哪一步,不去计划,也不去期待。
许时悬垂眸看他,越发觉得程愿就像站在一团迷雾之后,叫人看不清楚,又不自觉地想去看清楚。
“是吗。”许时悬头一次觉得自己有啰里吧嗦的潜质,“就一点都不想去看看?”
大概是许时悬按摩的力道不轻不重,程愿身上舒服了点,心里那点火气不知不觉消掉了,便耐着性子回答了问题。
程愿说:“网上不都有照片吗,我在网上日行万里。”
许时悬闻言无奈地笑了起来,懒死你得了。
不过他刚打算不问了,程愿却又忽然说:“我以前在申城读书,在那边待了七年;读研期间也跟随导师去过不少地方,榕城就去过。”
原本按照程愿不打算和交易对象有过多牵扯、连名字都没必要交换的想法,其实他大可不和许时悬说这些。
只是大概此刻他的瞌睡虫卷土重来,昏昏欲睡间,叫他不由自主卸下了心防。
而两人眼下这氛围,竟也突然有了些温馨的味道。
许时悬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眼眸微凝,平静地说:“我也在申城读的大学。”
等了一会儿之后,程愿只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就此多说什么。
许时悬鼻尖在程愿额角蹭了一下,亦不再继续。
转而又问他言语间没有提到的城市:“那燕城呢,去过吗?”
程愿原本已经闭上的眼睛默默地睁了开来。
片刻后,他不答反问道:“你是燕城人吧?”
“听出来了?”这回许时悬没有隐瞒,相反还说出了更多的信息,“我到这边出差。”
程愿心想,怪不得那次在江畔酒店碰见这人时他说不是来接业务的,看来也是出差临时住在那里。
随即又下意识接了一句:“顺便赚点外快?”
异地做鸭,基本没有被同事朋友发现的风险,既安全又体面。
许时悬:“……”是真的无语。
但他不想在这么融洽的时候给这人一点颜色瞧瞧,算了算了。
见他不答,程愿也觉得这样贴脸开大不太好,转而又很体贴地说:“你什么时候出差结束可以跟我说。”
一个月的交易可以随时终止。
程愿还说:“而且你放心,我以后应该不会去燕城的。”
所以也不必担心他俩这不够光彩的事会暴露到他的生活圈子中,他也不是大嘴巴。
许时悬忍无可忍,拉过被子把程愿紧紧裹住:“睡你的觉,话这么多。”
程愿只在他怀里露出一个头:“你是第一个说我话多的人。”
许时悬直接把他脑袋也按进了颈窝,不想再听一句话,不然就干脆憋死他。
好在程愿很快安静了下来,呼吸逐渐匀长,两人紧密依偎,许时悬愤愤咬了一口这人的耳朵尖,也渐渐睡了过去。
程愿再次醒来时,时间已经翻过了十二点。
他起来看了看手机,却发现田小安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问他在哪儿,有没有空出来一下。
田小安之前才帮过他忙,发给了他何鸣的那些照片,程愿这会儿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起身下床,脚刚沾地时却差点没直接跪下去,忍了又忍这才勉强撑住了。
那人是属狗的吗?
但没想到他正准备去换衣服,始作俑者便人模狗样地从院子里进来了。
程愿惊讶地问:“你还没走?”
许时悬刚回完工作消息一进来就遭这么个兜头质问,立刻一脸不高兴起来。
几次深入交流下来,程愿大概有点知道这人的脾气,但现在他才懒得迁就。
“我现在要走。”程愿说,“正好这房间下午四点到时间。”
原本他是打算再住一晚,但回了市里再过来一趟太绕了。
许时悬见他像是有事的样子,随口问道:“你去干什么?”
程愿看他一眼,没有回答,不过那一眼的意思相当明显,这不关你的事。
从来没有人敢不回答他问题的许总舌尖顶了顶齿关,表示很想骂人,操。
程愿没再管他,换完衣服之后便径直出酒店,招了个车直奔田小安给他发的地址。
路上田小安没有跟他闲聊,只是时不时会问一句他到哪儿了。
等出租车拐过几个弯,即将到达目的地时,程愿看着周遭人迹罕至的环境,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程愿蹙了蹙眉,谁知一抬眼便看见何鸣从巷子里走了出来,身边还有几个打手模样的黄毛混混,其中一个人凶狠地推搡着面露害怕的田小安往前走。
那群人在同时也看见了程愿所乘坐的出租车,朝这边走了过来。
司机不知道这是什么社会情况,一脚油门就想跑,但程愿看看不远处的田小安,到底是开门下了车。
出租车绝尘而去,留下程愿站在巷子口,同何鸣静静对视。
最终还是田小安呜咽出声,打破了这股僵持的沉默:“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
负责押着田小安的那个人一声怒喝:“你闭嘴!”
与此同时,何鸣转了转手里的手机,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点光芒。
程愿眯了眯眼才勉强看清,那么花里胡哨的手机壳,是田小安的,原来是何鸣抢了他的手机发的消息,怪不得语气有点奇怪。
那何鸣看到田小安给他发那些照片的记录了吗?
不等他再琢磨一下,何鸣便往前走了一步,眼神愤怒地看着他。
这几天他被程愿的定时快递弄得时刻提心吊胆,又找不到人,焦虑得精神都快崩溃了。
其实何鸣小时候成绩不错,勉强算是父母朋友眼中的好孩子,在旧日同学眼里也是安分规矩的类型。
所以他无论在外面怎么混,一直都是背着这一圈人。
程愿则是个例外,当初他因为网贷被追债,不得不到处借钱时,程愿是唯一一个他随便编了个要做手术但身上没钱又不想告诉家里人让他们担心的破烂理由,就直接借钱给他的人。
何鸣曾经对此有过触动,但后来却是渐渐觉得,程愿那会儿还没毕业就能拿出这么多钱,肯定不缺这点钱也不应该在乎这点钱吧?
而眼下何鸣更是觉得程愿这做法简直是欺人太甚,可程愿又没有真的寄照片给他爸妈,让他不免觉得,程愿其实还是不敢,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多年的偏见,让他难免傲慢。
何鸣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咬着牙说:“程愿,这次是你把事情做得太绝,碰到我的底线了。”
程愿只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他恍若未闻,只抬抬下巴说:“你先把他放了,咱俩的事关他什么事。”
“要不是用他的手机发消息,我亲自约你的话,你敢来吗?”何鸣在他和田小安之间眼神走了个来回,轻嗤道,“没想到你居然和他关系还不错。”
程愿不置可否,但他听何鸣这意思,估计田小安删除了记录,何鸣没发现至少没有确定那些照片是田小安发给他的。
程愿没回答这话,干脆道:“说吧,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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