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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慕点点头，上了楼。
如果抽烟可以让陆遗好受一点的话，他好像没理由反对，也不忍心反对。
周慕打开打包盒，把打包的面倒进碗里，坐在餐桌前等着陆遗回来。
等了好一会儿陆遗才回来，回来的的时候身上的烟味已经散尽了，应该抽完了之后又在外面呆了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周慕不是很有胃口。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上学？”周慕扒拉着碗里的面问。
陆遗的手顿了一下，说：“再看吧。”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们的人生还要继续，我们不能总沉浸在过去里，这话不是你说的吗？”周慕皱起眉说，“我知道这很……让人难以接受，可是除了接受，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陆遗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你别哭。”
周慕这才察觉到自己哭了，抬手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拿着筷子低下头说：“是我多嘴了，吃饭吧。”
周慕不想跟他吵，也不想说他，只是一下子没忍住。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陆遗忽然说：“吃完饭就出门吧。”
周慕愣了愣：“去哪？”
“前几天答应你周末带你去看萤火虫，”陆遗说，“今天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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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慕坐在电动车后座，搂着陆遗的腰，额头抵在他的背上。
周慕也不知道要骑多久，阳光直射在裸露的皮肤上，有一种灼烧的痛感。
“很远吗？”周慕一抬起头就被太阳晒得眯起了眼睛，大声问道。
“有点远。”
估计骑了得有一个多小时，周慕屁股都坐麻了，前面的陆遗才说：“到了。”
周慕下了车，在旁边的阴凉处等着他停车，上山的台阶又窄又破旧，上面长满了青苔和树根，一看就是荒废了很久的。
陆遗停好车过来，说：“走吧。”
台阶窄得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周慕在后面问：“要爬多久？”
“不会很久，差不多一个多小时。”
树林茂盛，带着凉意，把夏天的燥热平息下去了一些。
整座山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蝉鸣，鸟叫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脚踩在叶子上的声音，寂静又喧嚣。
路不是很好走，有很多楼梯塌了一半，还有很多凸出的蜿蜒着的树根，还没有扶手，走每一步都必须要很小心。
周慕一个没注意被凸出的树根跘了一下，扶了一下前面的陆遗才堪堪稳住。
陆遗转头看了他一眼，牵住他的手说：“小心点。”
周慕转头看了一眼后面走过的山路，已经看不到头了。
摔下去的话会死吗？
周慕拉着陆遗的手不由紧了一些。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周慕问。
“有一次我爸妈吵架，我受不了了从家里出来，闲逛逛到了这里。”
“你经常一个人来吗？”
“来过三四次。”
周慕没说话，陆遗又说：“这里很安静，就会没那么烦。”
“嗯，”周慕说，“让人很容易静下心来。”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看见旁边有一座寺庙，周慕有些意外地问：“这里还有人吗？”
“可以去看看。”陆遗转头问他，“去吗？”
“嗯。”周慕点点头。
周慕以为这座寺庙已经荒废了，没想到还有一位老师父，便上了一柱香。
“施主，”老师父双手合十对他说，“众生皆苦，佛难渡。”
“那怎么办？”周慕问。
“还需自渡。”
周慕也双手合十，朝他微微鞠了一躬。
周慕其实听不太懂，但他感觉这位老师父一定是有大智慧的。
陆遗站在寺庙门口，看着周慕在佛像前跪下，虔诚地拜了三拜。
陆遗不信神佛，不信天命，但好像也不由他自己。
周慕从寺庙中出来，叫他：“走吧。”
“他跟你说什么了吗？”陆遗问。
“他说众生皆苦，还需自渡。”
陆遗垂眸没有说话。
“你不需要自渡，”周慕牵住他的手，朝他笑了笑，“我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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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第72章
爬到山顶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两人并排坐在最高的那一块岩石上，看着天边一片红彤彤的火烧云。
往下看可以俯瞰整座城市，周慕第一次觉得这座城市这么大也这么小，大到他有很多陌生的地方，又小到他一眼就可以看到尽头。
“待会儿路灯会亮，”陆遗说，“六点的时候。”
周慕抬手看了一下表，还有十几分钟。
“那天我跟我妈说，等我再长大一点，有能力了，我就带她走，她说走不了的。”陆遗说，“是啊，真的能走吗？就算走得了，又能去哪里呢？”
周慕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其实我也不能做到完全不管他，他毕竟是我爸，再怎么样也是我爸，”陆遗继续说，“我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对是错。”
那种名为血缘的羁绊太深了，溶进了每一滴血液里，怎么断都断不掉。
周慕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对是错，或许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亦或许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你来的时候都会坐在这里吗？”周慕只是问。
“嗯。”
“每次你坐在这里的时候在想什么？”周慕又问。
陆遗看着远方，眼神没有焦点：“我在想，如果从这里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好像也不错。”
周慕看着下面，腿悬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太阳落山了的缘故，整个城市看起来灰蒙蒙的。
两个人牵着手一起往下坠，像私奔的鸟儿一样，听起来好像确实不错。
“会疼吗？”周慕问。
陆遗想了想说：“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周慕不说话了，他其实不怕疼，他只是怕陆遗疼。
“有时候死亡是一种解脱。”陆遗说。
外婆的死、陆遗父母的死，不仅是对于他们自己，对于周慕和陆遗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有点心动了，怎么办？”周慕半开玩笑道。
陆遗握住他的手说：“再等等吧。”
不一会儿路灯便开始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像会发光的水流从四面八方汇聚在这里，描绘出城市蜿蜒的道路。
城市瞬间变得繁华起来，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天色变暗得很快，头顶的天已经变成墨蓝色了，蔓延到远方变成粉色，再到更远的橙红。
“好看吗？”陆遗问。
“嗯。”周慕笑了笑，点点头说。
“每次这个时候我就在想，其实世界上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东西，我还是有一点留念的，”陆遗也很轻地笑了一下，转头看他，“晚霞、灯光、萤火虫、星星，还有你。 ”
周慕转头，两人离得很近，鼻尖蹭着鼻尖，好像可以看到对方眼底的最深处。
周慕这才反应过来他的眼底是带笑的，好像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了。
周慕往前凑了一点，两人的唇就碰到了一起。
城市在他们脚下，晚霞在他们头顶，萤火虫在他们四周。
但都不及少年万分之一美好。
直到天色完全变黑，两人才从岩石上下来。
“有点高，我先下去，”陆遗一撑就跳了下去，在下面仰头看着他，“下来吧。”
周慕蹲在岩石上往下看，根本就不敢像他那样跳下去。
上是能手脚并用爬上来，下就难了。
“我怎么下来？”周慕试图从刚刚爬上来那里趴下去，比划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像我刚刚那样跳下来。”
“别把我吓晕了。”
“别怕，我接住你。”陆遗张开双臂说。
“万一我们一起滚下去了怎么办？”
陆遗轻笑一声：“那就一起死吧。”
“别那样说。”虽然周慕觉得那样也挺好的。
“不会的，”陆遗说，“我会接住你的。”
周慕闭了闭眼，跳了下去，直接撞进了陆遗的怀里。
陆遗抱着他被惯性冲得退后两步，稳住身子。
“你看，我说了会接住你的。”陆遗低头在他耳边说。
“嗯，我知道。”
周慕刚想放开他，陆遗忽然说：“别动。”
周慕顿住了：“什么？”
“你肩膀上有一只萤火虫。”陆遗说着，抬手在他肩膀上一抓。
“抓住了吗？”周慕问。
“嗯。”陆遗张开了一点指缝，萤火虫的微光透出来，一闪一闪的，“你要吗？”
“把它放了吧。”周慕笑了笑说。
陆遗张开手，那只小小的萤火虫立刻飞走了，周慕看着它飞到旁边的灌木丛中，那里有一大片一大片的萤火虫。
周慕看得有些呆了。
周慕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萤火虫，像坠入人间的银河，微弱的光汇聚在一起，好像可以照亮一整片天地。
“你抬头看。”身后的陆遗含着笑说。
周慕抬头，看见夜空上大一片璀璨的星星。
四周的萤火虫像是星空的倒影，一时间竟也分不清哪个更亮。
周慕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在那条破旧小巷抬头看天的时候，只能看到混乱交错着的电线和漆黑一片。
实在是太美了，美好得不真实，像在做梦一样。
周慕在原地站得久了，有几只萤火虫停留在他身上，整个人好像会发光一样。
他看着萤火虫和星空，陆遗看着他。
微风吹乱了少年额前的碎发，周慕转头，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谢谢你带我来这里，很漂亮。”
和他的笑比起来，四周的萤火虫竟也黯然失色，陆遗看得失神了一瞬，随即也笑了起来：“你喜欢就好。”
他们都会永远记得那个夏夜，有萤火虫，星星，和喜欢的少年。
两人打着手机的手电筒，摸黑下了山。
“去吃饭吧，”周慕摸摸肚子说，“饿了。”
“吃什么？”陆遗问。
“都行，”周慕想了想又说，“哎呀，想吃火锅。”
陆遗笑了笑：“那走吧。”
陆遗去骑车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拿起来接起：“喂？”
“是陆远的儿子吗？”电话那边的男人问。
陆遗皱了皱眉：“陆远已经死了，要找找他坟去。”
“我知道他死了，所以我才来找你，”电话那边的男人笑笑，“还有五万准备得怎么样了？”
“约个时间给你。”陆遗说。
这时周慕在旁边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走过来问：“跟谁打电话呢？”
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陆遗嗯了一声，不动声色的挂了电话：“传销的。”
“传销的还聊那么久。”周慕小声嘀咕道。
陆遗没接他的话，只是笑笑：“上来吧，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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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第73章
“你可真牛，”乔瑾没骨头似的倚着墙，环着手臂说，“还要我哥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他不是你们最强劲的竞争对手之一吗？”陆遗一边抽烟一边说，“给你们揍了一顿，你们不爽？”
乔允蹲在躺地上的几个人旁边看了看，伸手从其中一个人怀里掏出一把枪，起身丢给乔瑾：“送你了。”
乔瑾接住拿在手上掂了掂，低头把玩着没说话。
“你真不考虑考虑跟着我干？”乔允似笑非笑地看着陆遗，“待遇很不错的。”
“不考虑，”陆遗指尖夹着烟，摆摆手说，“我是文化人，我还得考大学呢。”
“又不耽误你考大学，”乔瑾一脸骄傲地拍拍乔允的肩，“我哥可是高材生。”
陆遗掀掀眼皮看他：“你呢？”
“你！”乔瑾气结，跟旁边的乔允告状，“哥！他欺负我！”
乔允哭笑不得。
陆遗懒得跟这小少爷闹，把烟头扔地上踩灭了说：“我回去了，你们随意。”
乔允摆摆手，后面跟着的几个壮汉便上前来把地上的人扛走了。
陆遗背着手上了楼，颇有隐世高人的风范。
周慕站在客厅的窗户前往下看着，直到看到陆遗进了楼道才转身。
门是半掩着的，陆遗开门进去，周慕转头看着他进来。
“钱还完了吗？”周慕问。
“嗯，”陆遗应道，“等过段时间把你的钱还你。”
“我又不急。”周慕说。
“你看见了？”陆遗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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