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一汀站起来,往门口走去,钟徐呼声不停,一开门就摔进他怀里。
“钟……钟徐!”
宁一汀吓了一跳,倒退了两步,钟徐反手关上门,抱住他的腰,说:“别怕,不会……摔倒的。”
酒味从钟徐身上弥漫,宁一汀皱了皱眉,这不是钟徐信息素的味道,他不喜欢。他确实不喜欢酒味,就算是白兰地酒的味道他也不喜欢,他喜欢的只是属于钟徐的白兰地。
“你喝酒了?”
“嗯,对不起。我喝酒了……喝了很多。我本来、准备在车里睡一晚上的……但是,但是我怕你在等我。”
钟徐突然哭了。很突然。宁一汀想,钟徐醉了。
“我那时候,那时候总让你等我……你走的第二天,我在房间里一直等你回来……我才知道,才知道原来,等人那么痛苦……”
“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人,那么痛苦……”
“可我让你痛苦那么久……那么久……”
钟徐松开他,晃着身子退了两步靠着门,颓靡地弯腰手捂住脸,宁一汀站在那看着他,听着他说。
“所以我不敢让你等我了,虽然现在的你,不会等我。”
宁一汀说:“怎么不会等你?”
钟徐顿了一下,抬头看他,流泪的样子很狼狈。
“我在等你。”
钟徐还没来得及反应,宁一汀又问:“什么在车里睡一晚上?之前我不让你守在门口你也是在车里睡的吗?”
钟徐点点头:“嗯。”
“为什么?”
“给你送早餐。”
“我自己会做。”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宁一汀,连送早餐的时间也不给我吗?连送早餐的机会也不给我吗?”
钟徐真的醉了,宁一汀想。但没说假话。
钟徐靠着门滑坐下去,手交叉抱着膝盖,脸埋进手臂里,宁一汀看见他指尖垂向地面,无名指上有枚戒指。
钟徐喃喃道,真的吗?真的不给吗?宁一汀那么心软,真的不给吗?
宁一汀不说话,他一个人念了半天又安静了,宁一汀以为他睡着了,走过去想弯下腰,隆起的小腹却让他无法完成这个动作。
他只好慢慢屈膝跪下去,就在膝盖要接触到地面时,钟徐突然伸出一双手,稳稳地把他的膝盖接住了,捧住了。
“这样疼。”
钟徐说。
但宁一汀只是愣在那里,没想到他会用手来垫住自己的膝盖。
这样疼,那用手接住不疼吗?
钟徐用了点力,把他的膝盖托举起来,他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倾,被钟徐抱住了,钟徐一条腿直起来,让他坐在上面,背靠在仍然曲着的另一条腿上。
钟徐以一种脆弱的姿态俯下身,耳朵贴着他心口。
“我很抱歉,我有一个很糟糕的家庭,他们没有教会我怎么去爱一个人,我也没有从别人那里学会。我不懂爱,却以为自己会爱。小时候我问妈妈,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不爱我,为什么爸爸不和我说话,也不对我笑,她听完笑了,举起手看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她说,爸爸当然爱你了,爸爸以后会把房子和产业都给你,他怎么会不爱你呢。”
钟徐醉得厉害,却满脑子是刚刚在钟家,钟母劝他离婚,他几近崩溃,再也维持不了自己那份可悲的冷漠,第二次袒露自己。时隔这么多年,他换了提问的对象,他问,妈,您爱不爱我。
但他得到的答案并没有变。
“我就以为,房子是爱,钱是爱,只要我给了这些东西,那就是爱了。可是等你离开我之后,我才明白,你不想要房子,不想要钱,不想要一个钟太太的名分,你只是要我陪你吃一顿饭。”
“你只是要我陪你吃一顿饭。”
“只是这样,这多简单,可我就是不懂,我还为自己做托辞,我以为我什么都给你了,你还是要离婚,我以为我是爱你了,你还是要走。”
“可如果那时候,我多陪陪你,你是不是就不会和我离婚了?”
第25章
宁一汀出奇的平静。
内心的墙不知道是在哪一瞬间倒塌的,但倒塌得实在悄无声息。他抬手抱住钟徐的头,轻声答道:“不会。”
钟徐眼泪更多,转过脸用力埋进他胸口,哽咽的样子像个小孩。他两只手摸过去,拇指从钟徐的眼角顺到太阳穴,把眼泪都擦掉。
“你在哭什么?不要哭了。”
钟徐还是哭。
“你是在耍酒疯吗,钟徐?”
宁一汀眨眨眼。
“只有醉了,才愿意和我说这些吗?”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去那里吃饭,然后发生什么了?”
“我和我爸吵架了,他气得上了楼,我妈还在劝我,劝我离婚,我说我不要……我为什么要离婚,我都告诉她了,我只想和喜欢的人结婚,这样才会开心,为什么她还要让我和你离婚,为什么她都不为我想想,难道她不想要我开心吗?”
钟徐闷不过气了,偏过脸哭,宁一汀的手摸上来替他擦眼泪。
还没有人替他擦过眼泪。
钟徐觉得错了,他不该向不爱他的人袒露心扉,他最该袒露心扉的对象,他却不去说一句话,不流一滴眼泪。都错了。
钟徐抓住宁一汀的手腕,脸紧紧贴着柔软掌心,哭着喊:“阿汀,阿汀。”
宁一汀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耍赖的顽孩,应着:“嗯,我在,你想说什么,都说完。”
“我不懂,我爱你,就想要你开心,你爱我的时候,你也想要我开心,对不对?”
钟徐还给宁一汀的爱安了一个时段,因为他知道现在宁一汀不爱他了。
“对不对?对不对阿汀?”
“对。”
“那,那她为什么不想要我开心?她不爱我吗?她不爱我吗?”
钟徐又哭了起来,一遍遍问他,她不爱我吗?她为什么不爱我?是我哪里没做好吗?
宁一汀摸摸他的脑袋,说:“有人爱你。”
他就问:“谁啊?是宁一汀吗?是宁一汀吗?”
他这么问着,整个人突然激动起来,一句接着一句,是宁一汀吗?是宁一汀爱我吗?宁一汀爱我吗?
宁一汀点头:“嗯,我在试着重新去爱你。”
钟徐呆愣住,他无比期待这个答案却没料想过自己真的会得到这个答案,一切都像梦一样,他怀疑自己喝得太多了,醉得疯掉了,才会听见宁一汀说要重新爱他。
宁一汀盯着他仰起来的脸,说:“我们明天回家吧,钟徐。”
钟徐还是没出声,还不肯相信。
“你可以陪我吃晚饭吗?”
听见这句,钟徐终于有了反应,快速地答了一句可以。
“以后都可以吗?”
“可以。”
“我说的是每天。”
“每天都可以。”
宁一汀想了想,又问:“可以早点回家吗?”
而钟徐只是重复着一句句:“可以。”
“可以不和林莱见面吗?”
“可以。”
“易感期可以听我说话吗?可以不弄疼我吗?”
“可以。”
“以后说好了去逛商场,可以不要因为工作丢下我吗?”
“可以。”
宁一汀不问了,貌似是没什么要问的了,钟徐直起身来,说了一句“什么都可以”,又问:“那我可以亲你吗?”
宁一汀又眨了四下眼,钟徐记得那天他问宁一汀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宁一汀也眨了四次,他还以为宁一汀要拒绝了,结果宁一汀答应了。
“可以。”
这次也是。
那到底眨几次眼才是要拒绝。
算了,想这个干什么。宁一汀永远不要拒绝他最好了。
钟徐低头吻下去,眼泪从他脸上沾到宁一汀脸上,一个苦涩的吻,一个瓦解所有过往的吻,一个吻。
只是一个吻。
干脆一点。纯粹一点。不是因为易感期,也没有借用冰糖葫芦,你说了可以,不再拒绝我。我得到你真正许可的这个吻。
它是我们之间第一个吻。
然后我们相爱。
——
“宝宝,我在回家的路上,我要去超市一趟,你今晚想吃什么?”
钟徐靠边停了车,进超市推着推车去了生鲜区,电话里宁一汀好像刚睡醒,声音软软的:“想吃虾。”
钟徐下意识抬了抬眉尾,得意地笑道:“我猜到了,我现在就在生鲜区,宝宝,我厉不厉害?”
宁一汀也笑了:“嗯,厉害。”
钟徐一边买东西一边和宁一汀讲着工作上的事,虽然这很枯燥,但除此之外他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不会聊天,又不想冷场,他想和宁一汀说话。
宁一汀想起回家那天,他在卧室床头柜上看见一本小说,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钟徐怎么可能会看这种东西,但这栋房子,除了钟徐和他,就再没有别人住了,钟徐不请保姆,只会定时请人来打扫。
可那又不是他的书。那就只能是钟徐的书了。
趁着钟徐在做饭,宁一汀尤感兴趣地翻开了小说,却没想到这小说实在幼稚,他看了几眼就没了兴趣,更不相信这是钟徐的书了。
但当他翻开折了角的那页,他又信了。
因为在这一页,男主用极其幼稚的口吻对女主说道:“那我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这是钟徐最喜欢说的话。
难怪钟徐翻来覆去都是这套话术,了无新意,他以为那是因为钟徐喜欢,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因为钟徐只学会这个。
钟徐还是那个不懂撒娇不会哄人的笨蛋,学会了一套话术成功了之后就一直用,以为这样最保险,不会失败。以为成功了的东西,就不会再失败。
不敢再尝试。不会学习新的花样。
太笨了。要不是他爱钟徐,成功了的东西也会再失败。
“小宝宝怎么样,他今天踢你了吗?”
听筒里传来钟徐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打乱,他“嗯”了声,说:“踢了,我还在睡觉呢。”
“这么闹,到时候会不会是个特别活泼的小孩啊?”
“可能会吧。”
“希望他喜欢讲话,上学了可以把他在学校的事都讲给你听,学校的事一定比公司的事有趣,到时候你就不用听我每天讲很无聊的东西了。”
“我没觉得无聊。”
“嗯,但我希望你能听见更有趣的事。”
第26章
钟徐腺体尚未恢复,只能给宁一汀用那个喷雾,但那一小瓶用不了多久,偶尔用一下也才撑过一个月,喷雾用完后的一个月钟徐焦躁不安,这天甚至想要强行使用腺体。
宁一汀拍拍他,让他躺到自己的腿上,他顺从地轻轻躺下去,委屈的表情像小孩,盯着宁一汀隆起的小腹手摸了摸,他愤恨自己做错了太多事,一步错步步错,要是当初没惹宁一汀伤心以至于离婚,他就不用抽取腺液伤到腺体,到现在都不能用。
“没关系的,其实我现在很好,不是吗?”
“医生说需要信息素。”
“拥抱和亲吻也可以代替信息素。”
“但我觉得这是我应该给你的。”
宁一汀摸着他的头发,问:“什么是应该?没有信息素也没关系的,如果我极其不适的话,才是你该愧疚的时候,好了,钟徐,乖乖的。”
他语气像哄小孩,钟徐蜷起身子,亲了亲他的肚子,然后坐了起来,问他可不可以亲,他点头说可以,钟徐就吻了下来。
唇舌交缠呼出的热气潮湿而暧昧,宁一汀含糊着说,以后想亲了可以不用事先问我,钟徐“嗯”了一声,问:“那宁一汀是我想亲就可以亲的吗?”
宁一汀眯了眯眼,钟徐看见他脸红了,但不出声,就又问了一遍:“宁一汀是我想亲就可以亲的吗?”
宁一汀很轻地应了声,像是某种幼猫的哼声,而非一个明确的回答。
但钟徐显然已经满足了,捧着他的脸又亲下去。
房间里开始溢满水仙花的味道,钟徐疑惑地嗯了一声,垂眼才发现宁一汀的脸涨起了不正常的红晕,他心里一沉,捉住宁一汀伸过来的手,低头亲了亲宁一汀的手背,问:“怎么了?宝宝,不舒服吗?”
宁一汀缓慢地眨眼:“我不知道……我,我控制不了我的信息素了……”
“怎么会,明明查过资料的,怀孕了就不会有发情期了。”
钟徐皱皱眉,斟酌了很久才轻声问道:“那你现在,除了控制不了信息素,还有,还有别的感觉吗?比如,想要……”
他没说出口,宁一汀却听懂了,撇开脸不看他,也不说话。
见宁一汀这个反应,钟徐心里也有了答案,他俯身亲了亲宁一汀的侧脸,拿过床头柜的手机给段复延发消息。
“段医生,阿汀怀孕了,为什么还会进入发情期?”
所幸这次段复延回复得很快:“也不一定是发情期,很有可能是其他原因造成的信息素紊乱,宁先生应该是前段时间情绪持续低落,又缺失Alpha信息素的安抚,以及您晕倒那次给他造成的惊吓,才导致他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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