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一汀看着他,似乎不太相信,他无奈地笑了笑,把糖葫芦递回宁一汀嘴边:“吃吧,乖,我真的不吃,宝宝都吃掉吧,好不好?”
宁一汀点了点头,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高兴得手指都攥紧了。
钟徐把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才知道原来宁一汀吃到很喜欢吃的东西会这样,吃得很急,但乖乖的一句话也不会说,很安静,心思全放在食物上。
可他那天带宁一汀去吃牛排,宁一汀一直心不在焉,总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什么。
他那时候却不懂。他那时候竟然猜不到是宁一汀其实是不喜欢。
“你真的不吃吗?”
宁一汀开口打断他的思绪,仰着脸看他,嘴角还沾着糖渍,他笑了笑,突然低头吻了下去。
“我吃。”
他捧着宁一汀的脸,舌尖在宁一汀嘴唇上描绘一遍遍,又探进温热的口腔,酸甜的味道瞬间包裹住他,宁一汀呜呜地叫,他贪恋这股甜味,吃得太急了,宁一汀不舒服了。
但他没有退开,反而吻得更深了,把宁一汀带着甜味的呜咽也吞下去。
原来糖葫芦是这个味道。
宁一汀被他松开后气呼呼地撇开了脸,耳朵是红的,紧紧抿着被亲到肿的嘴巴,不理他了。
“宝宝,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我就是尝到太甜了,忍不住多亲了一会。”
宁一汀小声说:“我给你吃的时候你又不吃。”
“那是我买给宝宝的,只给宝宝吃,我怎么能吃。”
“那你怎么不买两串?”
“那我怎么亲你?”
钟徐直白又坦荡,倒是把宁一汀噎了一下,宁一汀扭头看着他,他面不改色地又说了一遍:“我就是想亲你啊。”
宁一汀问:“你买糖葫芦就是为了亲我吗?”
钟徐摇头:“不是。是为了你开心。”
宁一汀不说话了,钟徐抱住他,问:“开心了吗?”
他点点头:“嗯。”
“那就好。你这两天胃口太差了,是不是想吃酸的啊?”
宁一汀又点头:“嗯。”
“明天还给你买糖葫芦好不好?那你能多吃点饭吗?你多吃点我就给你买。”
宁一汀皱了皱眉,钟徐怎么像哄小孩子一样,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种伎俩对他用多幼稚。
“好。”
钟徐笑了笑,又说:“段医生说要注意食品卫生,我觉得我可以试着去学做这个,这样就不怕给你吃的糖葫芦不干净了。”
宁一汀低着头小声说:“学那个做什么。”
“你喜欢啊。你刚刚吃得多开心,我还没见你有这么喜欢过一样东西。”
宁一汀眨了眨眼,说:“其实,我很喜欢吃的,除了这个,还有一个,而且你知道。”
钟徐愣了愣,宁一汀抬头看着他,盯着他的眼睛,安静地期待着他能想到那个答案,但他想了很久也没想到,小小声猜了一个,宁一汀眼睛暗下去,头也低下去,说不是。
宁一汀不开心了。
这天晚上,宁一汀再没理过钟徐,钟徐费尽了心思哄他,可钟徐实在不怎么会哄人,那套话术用了又用,不是每次都有用。
等晚上要睡了,钟徐从后面抱着他,下巴搭在他肩上,轻轻问:“你是不是想吃糖醋排骨啊,宝宝?”
宁一汀心一滞。其实他问的时候就知道钟徐一定不记得了,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他记得是因为那是钟徐给他的好,钟徐是赠予的人,自然不会记得那么清楚。
可钟徐没有回答出来的时候他还是很不开心,很不开心,他希望钟徐记得,希望钟徐不要忘记,希望这个人能像曾经他爱钟徐一样,来爱自己。
“要是我能出院就好了,我想我亲手做给你吃。”
宁一汀鼻头很酸,他最近好像变得很爱哭,这一定是怀孕的原因,与其他任何都无关。
“不能出院。”
“好好,”钟徐的手从后面摸过来,擦他的眼泪,“那我明天让郑洲去买糖醋排骨给你吃,好不好?”
“嗯。”
“今天下午没想起来,我错了好不好,宝宝,你别生我气了,别不开心,都怪我,现在才想起来,我以后什么都会记得的,你相信我。”
“嗯。”
“以后宝宝生出来会不会讨厌我啊?我总是惹你哭,他现在在你肚子里肯定已经很讨厌我了。”
宁一汀没有回答,只是在心里默默想着,自己越来越爱闹脾气了,会不会招人烦呢。
钟徐在他身后笑起来:“但我还是很开心,宝宝生我气,和我闹脾气,真可爱,闹脾气才好呢,生气是因为喜欢我,对吧老婆。”
宁一汀脸红了,张嘴想否认,钟徐的手滑下来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
“我知道,答案是对,不用说了老婆,我都知道。”
钟徐扭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明天就给你买糖醋排骨吃。”
第23章
宁一汀睁开眼,九点了,钟徐不在旁边。他心里一惊,坐了起来。
他没意识到自己那个习惯到现在还没改,他每次醒来,都要去确认旁边那个应该在的人在不在。
在出租屋醒来的每一个早上,他也是这样度过的,扭头总是空荡荡,但本应该空荡荡,因为他和钟徐离婚了。
在医院这段时间,他每天早上醒来,钟徐都在旁边,紧紧抱着他。
说不爱简单,改掉习惯却很难。
宁一汀扭头,看见旁边柜台上放了一张纸,是钟徐的字迹:“医生让我再去做个全身检查,我做完了就马上回来,你不要乱走,在病房里等着我。”
他这才松口气。
拿起手机随便划了划,觉得无聊,宁一汀又躺下了,呆呆地扭头望向窗外。他突然没由来地感到孤单,这种孤单甚至比那时候他守在空房子里等待钟徐还要强烈。
因为他现在已经习惯身边有一个钟徐了。
以前钟徐不会这样陪着他,所以孤单尚且能够忍受,但现在,就算他们之间总是寂静沉默的,钟徐也会一直抱着他。
吃药后觉得苦口,吃颗糖糖就会变得无比的甜,但要是在吃药前先吃了糖,那么药也会变得无比的苦了。
钟徐的陪伴把他的孤单凿出来,还翻了倍。
宁一汀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终于等到钟徐了,钟徐推门进来,身上的衣服甚至还没来得及换回病服,他笑着冲宁一汀举举手里的袋子。
“宝宝,你想要的糖醋排骨,a大食堂的。”
宁一汀撑起身子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钟徐:“……a大?”
“嗯,我六点就起了,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呢。”
钟徐走过去,坐到床边,把饭盒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到床头柜台上,打开盖子,一份满满当当的糖醋排骨,香味漫上来,一如记忆里那样。
“阿姨竟然还记得我,问我怎么还特意去学校买糖醋排骨。我说我老婆想吃,他嘴巴挑,就要吃这里的,昨晚还因为我不记得了生我气呢。她问我,已经结婚啦?我说,对,和宁一汀结婚了,宁一汀你记得吗?”
“没想到,她竟然也记得,她说,我知道,长得特别漂亮眼睛很大的那个是不是?我说是,特别漂亮,现在比以前更漂亮了。”
钟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阿姨说,你真有福气呀,那么漂亮都被你拐回家啦。”
宁一汀坐在床上,眼睛盯着钟徐笑的脸,笑得真切又幸福,总是冷硬的眉眼也生动起来,有种从天之骄子变成普通人的纯真感,滑稽却真实,带着一种抓揉人心的震慑。
谁会想到,谁会想到钟徐这样一个人,有一天会笑得如此不设防,自顾自说了那么多,却只是分享了一件很小的事,小的像落叶,不是谈成了一笔大生意那样庆贺,不是完成一个大项目那样激动。
小得不能再小,三两句就能讲明白的事,不用多加修饰,不用累词繁琐。
也不用幼稚地模仿当时的语气来还原当时的场景。
但钟徐却偏偏要一个细节也不落。像是珍视一颗稀有珠宝一样。
“我也觉得我很有福气,你不知道,那时候很多人都觉得你很漂亮,说你的眼睛长得最好看,大家都夸你。好可惜,他们只能夸你,只有我能亲你。”
钟徐挑着眉看了他一眼,十分得意的样子。
宁一汀眼睛里又蓄起一片湖。
“你那时候总是偷偷跟着我一起去食堂,有时候跟我排同一条队,有时候我回头都看不见你,后来我发现,要是我排了有糖醋排骨那一条,你就会和我一起,要是没有,你就一个人排在糖醋排骨那一条。”
“所以后来我总是排那一条了。”
“其实我不喜欢糖醋排骨,太甜了。但是你喜欢。”
钟徐偏身凑过来抱住他,鼻侧挨着鼻侧一下一下地啄吻他的嘴唇,说:“我想起来了,那天,你排在我后面,最后一份糖醋排骨被我打走了,你特别不开心,站在那里像个小孩一样,我心想总不能和小孩抢饭吃,就把那份排骨给你了。”
“但我不是因为我不爱吃才给你,是因为你爱吃才给你。”
宁一汀笑了,但钟徐看到眼泪从他眼睛里掉出来,他哽咽着说:“我那时候……喜欢你。”
钟徐笑着眨眨眼,眼睛也红了,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不知道的是,我也喜欢你,我不知道的是,怎么去爱一个人。”
“但我现在,都知道了。”
宁一汀不笑了,只是哭,钟徐不想让他哭,直起身拆了筷子,端起碗把肉从骨头上剃下来,再用勺子舀了饭带着那块肉喂进宁一汀嘴里。
宁一汀没有反应过来,乖乖张嘴吃下后才呆呆地看向他,眼泪还在流,他捏着宁一汀的下巴带动宁一汀去嚼。
“怎么样,好吃吗?”
宁一汀抬手抹抹眼泪,低低地嗯了一声,钟徐说:“别哭了,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哭。阿姨让我好好对你呢。”
钟徐又喂了他一勺,他在嚼的时候钟徐就低头用筷子去骨,他停下来钟徐就抬头喂他下一勺。
吃到饱了不要了,钟徐就吃他剩下的,他主动趴过去,趴到钟徐肩上,肩膀贴着钟徐的背。
那太近了,近得钟徐害怕自己的心跳声会传到宁一汀的身体里去。
宁一汀眼睛还盯着饭盒,钟徐又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他摇摇头说不要,又问钟徐什么时候学会做糖醋排骨。
“很快的,我让老师给我补课。”
宁一汀听笑了,钟徐的语气像一个稚气未脱的高中生。
“医生说,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要亲耳听到医生说。”
钟徐笑了声:“你不信我。”
“我敢信你吗?你现在张嘴就来,都不知道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难听的话是假的,说的爱你都是真的。”
宁一汀一顿,下巴缩下去,从他肩上滑到他背上,额头抵住,鼻尖贴着,一直不说话。他猜宁一汀一定脸红了,宁一汀很容易脸红。
“吃饭吧。”
宁一汀声音细细的。
“不准说话了。”
第24章
钟徐出了院,第一件事就是去学做糖葫芦和糖醋排骨。
他像是在这方面有独具的天赋,学得快也学得好,宁一汀挑不出毛病,那天晚上吃得很开心。
后来钟徐又学会了做酸菜鱼,柠檬虾,也学会了做蛋糕,宁一汀的肚子慢慢地大了一点。他们的生活似乎逐渐步入了正轨,但他们都没有再提过要“回家”。
明明那天宁一汀问“真的吗”,是对“家”这个词默许了,明明已经开始接受钟徐,明明趴到钟徐肩上的时候,他们之间,无比亲密。
可不知道为什么,宁一汀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道无形的墙,他出不去,钟徐进不来。
他没办法回到那个“家”。
听郑洲说,后院已经修好了一个池子,但里面只有水。他知道那是钟徐在等他回去,等他回去在里面养鱼种花。
郑洲还说后院很多水仙花,都是钟徐特意托人从外地运回去的,长得很漂亮,也很香。
宁一汀听了之后只是沉默,什么也没说,他的无名指上连戒痕都没有,因为那枚戒指他只戴了几个月。
宁一汀忽然想起来,他都没有去看过,钟徐手上的戒指摘没摘掉。
这一瞬间他迫切地想要见到钟徐。
但钟徐说过今晚不会回来,因为他要回钟家吃饭。不知道在那种压抑的氛围下,钟徐一个人要怎么办。
钟徐似乎还没告诉他爸妈他们已经离婚了,钟父钟母都不太喜欢他,他知道。他没能给钟家带来任何好处,所以钟母才急着想要他们有个孩子,至少他要给钟家一个后代。
钟徐会不会告诉他们,他有了一个宝宝呢?
宁一汀吃着钟徐提前准备好的便当,只觉得索然无味。他承认自己已经会想念钟徐,需要钟徐。
或许他在试着重新爱上钟徐。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响,宁一汀抬头看时间。现在的人都不怎么用这种挂钟了,可他那天却还特意去买。他以为他是看时间,他以为钟只是钟。
其实钟不是钟。其实钟是钟。
秒针走得很快,时针却走得太慢,但终于还是从十点走到了十二点,钟徐十点嘱咐过他早点休息,后来就再没发过消息来。他坐在那想,这个晚上,一个与任何一天都一样的晚上,在无形之中被赋予了某种意义,他心里的墙在晃,到底是更稳固,还是要倒塌。
如果钟徐回来。如果钟徐回来。
“阿汀!阿汀!”
敲门声与呼声一同响起,宁一汀猛地喘了口气,像是审判终于结束,他被判定无罪,释放时却浑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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