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真臭屁的小孩儿变成獠牙怒目的恶犬,只过去短短两个月。
当年欺压他的那些叔伯一个两个排着队地被他连根拔除,有脑子灵光的就找来媒体,拖家带口地来他面前哭惨,求他高抬贵手。
沈月岛却只是笑笑:“起码你还有一家老小,还有爱人陪伴,我呢?”
这件事被媒体添油加醋大肆报道,沈月岛的风评就此每况愈下。
有人揭秘他为了拆迁逼得老百姓跳楼,有人宣扬他为了生意把小老板逼得抱着老婆孩子自杀,还有人爆料他压榨员工致使其抑郁。
一时间众说纷纭,大多是谩骂。
沈月岛从不解释,也不愤懑。
不管别人往他身上泼多少脏水,他还是像那天被踹下台时一样,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用单薄的肩膀撑着沈家。
他这一路摒弃了太多东西。
所有能让他快乐的关于贪嗔痴的诱惑,一切会让他变得脆弱的爱恨羡妒。
他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就像贺兰山上的鸟,永远静默,永远知道自己的航向。
所以对于十八岁的沈月岛来说,阿勒并不只是他的第一位和最后一位爱人,还是他美好纯净的少年时代结束前,最后一场烟火。
自那之后,他孤独无依的后半段人生,举目四顾,只剩下平静的绝望。
-
独处时间并没能持续太久。
饶是沈月岛已经尽量减少了喝水的量,还是在起床没一会儿后感觉到小腹酸胀。
刚想叫小亨过来,楼下就响起一阵喧闹。
像是有人受了伤,佣人们急得小跑起来。
沈月岛听到陆凛喊管家去叫医生,紧接着,类似靴子踩在木质楼梯上的“嗒嗒”的脚步声,一下、两下、三下,越来越近……
声音结束时,一个男人推开了卧室的门。
“醒了?”
他穿着紧身的黑色背心,手臂、胸口、腹部全都是壁垒分明的肌肉,一双马靴紧裹着长腿,头顶几乎顶到了门框,大步流星走进来时带起一阵沙土混合着青草的热烈气息。
那是阿勒跑完马后常有的味道。
沈月岛在那一刻完完全全地呆怔住了。
他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人,嘴唇翕张多次却说不出话,只感觉心脏被一股大力狠狠攥住,呼吸变得困难受阻,眼前的时间和画面如同热铁猛的浸入冷水,瞬间定格。
随着眼眶愈发湿润直到微微发烫,他所看到的一切都陷入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阿勒站在门边,看着他笑,拿起架子上的毛巾,擦拭颈间的潮汗,擦完随手扔到一边,走到他面前,用手里质地粗糙的马鞭挑起他的下巴,顶了两下,道:“回神。”
两个字残忍地响起,梦境被瞬间击碎。
沈月岛怅然若失地反应过来,这分明是霍深的声音。
比阿勒的更哑一点。
【📢作者有话说】
小岛:队长,小马朝我尥蹶子。
霍深:……
小岛:队长,你的小马朝我尥蹶子!
霍深:……
小岛:狗东西干什么不说话!
霍深(一巴掌拍在他pp上):为什么今天不撅起来?
【小剧场里的,都是18岁的小岛。ps:宝宝们觉得打扰的话可以右上角关闭作话,这样就看不到小剧场啦。】
第6章 你要多吃一点
“眨眨眼,睡傻了?”
马鞭顶在脸上,沈月岛抬起手,在眼睛上一抹而过,带去那几滴堪堪掉落的泪。
“刚杀完人回来啊,一身血味儿。”
他只用一秒就修复好了噎人的堡垒。
霍深哼了一声:“怎么,熏着你了?”
“没,想问问你有没有记得埋尸呢,没埋我好抓紧时间报案。”
刚说完就被他掀开被子,搂着腰一把抱到怀里。
“嘿——说了让你慢点儿!”
沈月岛猝不及防又跌进他怀里,又差点拿嘴撞到他的脖颈,又把长发盖了人一脸,气得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可还没等骂出口,他就感觉掌心一层黏腻。
抬起来一看,满手的血。
霍深背心上有一道被割破的口子,一只手那么长,混着沙土往外渗血。
看来受伤的是他。
“原来霍会长不是杀人的,是被杀的。”
“嗯,骑马摔了,撞到栏杆上的铁丝了。”
医生还没来,小亨说沈月岛醒了,霍深怕他等不及就先上来带他上厕所。
把人放到马桶上,他拿过花洒,捏着沈月岛那只沾血的手小心清洗。
温热的水流慢慢滑过手心,五根受伤的指尖被他热热地握着,不让沾到一点水。
从沈月岛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霍深的脸,鼻梁高挺,嘴唇很薄,优越的眉骨却被一条浅褐色的旧疤破坏了美感,再往下,那双乌黑的眼睛中倒映着的全是自己。
他默默叹了口气。
“我是瘫了,不是废了,一时半刻还忍得住,下次不要跑那么急。一不小心摔个狗吃屎破相了怎么办?理事会那帮人还不得笑话死你?”
霍深懒得理他,把他手擦干净后就捏在手里,掌心软绵绵的非常好摸。
“我要是真杀完人回来,你准备怎么办,报警抓我吗。”
“哪能呢,像我这样知恩图报的大好青年,当然是等你血流干再报警了。”说完抽出手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玩你自己的去。”
“可你还欠我三年的十指相扣。”
霍深抬眼看向他,乌黑的双眼就像可以刺穿一切的冰刃,将沈月岛钉在原地。
沈月岛灰溜溜地移开视线:“你见过谁家死对头十指相扣……”
“那你见过谁家死对头给对方把尿?”
他连这种话都能用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说出口,仿佛只是在讲吃饭喝水一样寻常的事。
沈月岛偷偷红了脸:“你闭嘴吧。”
霍深睨他一眼,起身走到洗手池边,哗啦拧开水龙头,帮他挤牙膏。
沈月岛昏迷这一周一直都是他在照顾,包括洗澡换药按摩,从没让别人近过他的身。
霍深不喜欢任何人碰他,尤其是头发。
草原上的儿女都留着长发,对他们来讲那是极其私密的存在,互不相识的异性要是不小心碰到对方的头发都是极不礼貌的行为。因此帮爱人梳头就变成了他们骄傲的特权。
结婚前的神圣仪式是互相剪下一缕头发,绑在一起挂在柿子树上,寓意生生世世。
遗憾的是,他们没能等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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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换好衣服ⓝ₣,医生正好也来了。
沈月岛一副关心至极的样子:“快去处理伤口吧,一会儿血都流干了。”
霍深偏不让他如愿:“就在这弄,再下去一趟又得疼出一身汗。”
“哟,你还怕疼啊?”
霍深蓦地一顿,转头看向他:“我不是肉长的吗?可以随便扎来捅去?”
他的声音依旧那么冷淡,可沈月岛却从中听出一丝稍纵即逝的……埋怨?
他难得心虚了一次。
也对,都是肉体凡胎,谁能不怕疼呢。
只是有比疼让他们更怕的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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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看过他的伤口,觉得有些棘手,要他把上衣脱了:“会长,铁丝割进去的有点深,我先帮您处理,后续要打破伤风。”
“不用,剪开就好。”
他背上的东西还不能给沈月岛看。
医生只好把背心上已经撕裂的口子剪得更大一些,露出渗血的伤口,周边沾着很多脏污,伤口边缘微微翘起,呈现出黑红色。
霍深面对沈月岛坐着,肩背又打得笔直,沈月岛看不到他背后的情况,只能从空气中陡然加重的血腥味上判断伤口应该不浅。
其实从马上摔下来不会这么严重,可坏就坏在霍深当时没拽住缰绳,直接被发狂的马甩到围栏上,后背擦着铁丝网狠狠撞了过去。
当年那场事故给他带来的伤害是毁灭性的,身体多处骨折,皮肤大面积烧伤,手臂韧带受损严重,一开始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说来可笑,年少时浑身腱子肉、只用一只手就能轻易拉开狐皮大弓的草原汉子,如今却连一匹疯马都控不住。
霍深垂下脸,眼底闪过一丝酸苦。
皮肤被锋利的铁丝斜着切开,内部创伤面积大,铁锈残留在里面,要把沾药的棉球塞进去沿着切面把锈一点点清理出来,就像用砂纸反复摩擦被割开的肉。
前几年手术做得太频繁,他对麻药产生了耐药性,同时痛觉神经又异常敏锐,比常人感知疼痛的程度高出几倍。
医生知道这点,谨而慎之地开始操作。
第一颗棉球塞进去时,他骤然绷紧身体,双拳死死按在床上,额头上的青筋浮凸起来。
医生观察着他的情况,第一遍清理完后,按住他的后背利落地抽出棉球。
“呃——”霍深登时疼得闷哼一声,双手一脱力就向前扑了过去。
沈月岛下意识伸手去接,那么单薄的身体哪能禁得住他,直接被怼到床头,变成一个天鹅交颈的姿势被他罩着,刚要推人就看到他后背狰狞的伤口,顿时一惊。
“怎么伤成这样,你不是很会骑马吗?”
霍深疼得抽气,那么高大的身体缩在他怀里时竟忍不住打颤:“它不听我的……”
“不听你就换一匹啊,它倔你也倔?它尥蹶子你要不要也尥蹶子啊?”
医生递给沈月岛一块纱布,让他帮霍深擦汗,沈月岛接过照着他额头一呼。
“疼死活该,和马较什么劲!”
霍深吃痛轻哼,两条手臂也搭上来,几乎是把沈月岛整个扣在身下,巨石似的让人动弹不得。
这是一个掌控欲十足的姿势,只要他想,可以随心所欲地对身底下人做任何事,然而他只是问:“让你擦汗不是让你闷死我,那天晚上我也是这么帮你擦身子的?”
“还说,疼都堵不住你的嘴是吧。”
沈月岛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捡起纱布重新帮他擦额头,这次倒是温柔不少,还嘱咐医生:“麻烦您慢点儿,他疼得厉害。”
霍深好受了一些,调整姿势把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肩上,脸颊就贴着他光滑的肩窝。
鼻尖埋进去的那一刻,忍不住喟叹出声。
终于又挨住了……
这是他年少时最喜欢的小窝儿。
可爱、圆润、滑腻、温软。
怎么看怎么喜欢。
他那时总是趁沈月岛睡着后把脸埋进去偷亲两口,亲完再不好意思地帮人拉上衣服。
有一次没忍住多亲了一会儿,直接给吸紫了,沈月岛醒过来后揪着自己衣服扬武扬威地揶揄他好久。
“起来点啊,你重死了。”
沈月岛被他这一身肌肉压得像只小鸡仔,推推不开,搡搡不走,热烘烘地烤着自己,简直就是仗着有伤在身耍无赖。
“就这么娇气,重一点都受不住?”
霍深吝啬地撑起一点距离,但鼻尖还是贴着他的耳垂。沈月岛的长发铺在床头,距离他鼻尖不到一厘,那股混合着衣服柔顺剂的橙花味缓缓钻进鼻腔。
味道很淡,却让人无比安心。
没家的小孩儿抗拒不了属于家庭的一切,同样,霍深也抗拒不了沈月岛长发上的气味。
此刻怀里这个人就像是他的妻子,在他受伤后将他温柔地拥进怀里,一边骂他死鬼真不小心,一边心疼得帮他擦汗。
如果他们当年没有分开,现在大抵会是这样的光景。
“小岛……”
他忍不住呢喃他的名字,嗓音稠而哑,鼻尖埋进那缕长发中沉迷地嗅,让人联想到草原上失去了伴侣的悲戚的小狼。
沈月岛受不住强者露出脆弱的一面,好像比普通人更能惹人怜爱,不自觉将声音放轻一些:“怎么了?”
“还没好吗。”
“还有两三针吧,再忍忍。”
“怎么这么久……”
“我说,你也太弱了。”沈月岛实在没想到霍深还有这一面,像他这种人不该是被砍了都面不改色的铁血硬汉吗?怎么跟个哭鼻子的小男孩儿似的。
“我十根指甲都拔了,你见我像你这么黏黏糊糊了吗?传出去都丢人,垃圾。”
“你拔了十根指甲,我让你清醒的时候疼过一次吗?”霍深冷冷地俯视着他,蓦地低下头。
沈月岛就感觉自己肩头的毛衣被咬住了,还扯起来一些,霍深闷热的呼吸将那一小块皮肤熨得越来越烫,就像一根讨厌的手指,在拨弄他身体里紧绷的弦。
“干嘛呢,别、别咬我毛衣……”他嫌弃地伸出手,想推开小狼脑袋。
霍深的脸又往深埋了埋:“还没好吗。”
“就剩两针了,快了。”
“你刚才就说剩两针了。”
“刚才骗你的,两针且缝不完呢。”
“现在呢?”
“现在也是骗你的,还有七八——”
话音还没落霍深就歪过头,掰过他的脖子对准肩窝一口咬了下去。
“啊——”沈月岛浑身一僵,双眼惊愣,从肩膀到颅顶迅速麻成一条。
温热的嘴唇触感尤其鲜明,将那一小片薄薄的皮肤完全罩了进去,密密麻麻地泛着疼。
他受不住地弓起脖子,又被霍深的大手蛮横地攥住,牢牢掌控着他的所有。
几秒后他终于缓过劲儿,一巴掌甩在人背上:“你他妈给我滚起来!”
霍深叼着那块日思夜想的肉,馋疯了的眼神就像一头垂涎欲滴的兽,恨不得立刻尝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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