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覆盖之下,糖葫芦却结满了寒霜。
有人永远停留了在这一个冬日。
......
——
付清听见窗外的蝉鸣由远及近越发清晰,吵人神经,刺眼的阳光倾斜闯入室内投射在床榻上,付清眼皮微动,终于受不了灼热的眼光,抬起手挡在眼睛上方,缓缓睁开眼。
付清坐起身来,只觉得头重脚轻,不适恶心反胃感十分强烈。
门被轻轻推开地吱呀声传来,“阿清,你醒了。”裴明衍走近,“给你熬了醒酒汤,还有一些清淡的粥。”
付清掀开眼皮,看向清爽精神的裴明衍,伸手接过醒酒汤,微微勾唇:“有心了。”
醒酒汤是温热的,刚刚好,但是汤水触及唇瓣时付清觉得有些微麻麻的感觉,他不由抬手摸了摸嘴唇,没有任何异样。
裴明衍看见付清的摸嘴唇的动作,瞳孔猛地一缩,昨夜付清因为大脑缺氧昏过去后,裴明衍才猛地醒过神来,连忙开始收拾混乱的一切,率先做的就是将付清破皮出血微肿的唇瓣涂抹药膏。
他在赌,赌付清醒酒后会什么也不记得。
付清只是摸了摸嘴唇,也没多想,将醒酒汤一饮而尽,见裴明衍还准备了一碗白粥,白米香甜的气息传来,但他摇了摇头:“我吃不下了。”
他现在只想吐,又喝了满满一碗醒酒汤,哪里还吃得进去白粥,付清将头微侧,用手撑住,这样的姿势让他有些微的舒适。
裴明衍见状,心里舒了口气,赌对了,阿清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他将剩下的那碗粥放在桌上,又回去见付清皱着眉十分不适,于是说道:“阿清,侧过身来。”
付清依言侧过身子,裴明衍食指轻轻按着太阳穴的位置,缓缓按揉,“下次不要再喝那么多酒了!”
语气有些严厉,落在付清耳里,然后迟缓地点了点头,显然他受到了宿醉带来的苦楚,甚至还喝断片了,脑海里空茫一片,昨夜发生的事情恍若湖面浮萍一般,他怎么也抓不住,只隐约记得他好像将绝灵之体的事情告诉了裴明衍。
但是裴明衍的回答......是什么,他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明衍,”付清唤了一声,心底反复斟酌还是将一直压着的话问了出来,“我已经将我最大的秘密告诉了你,你呢?”
裴明衍按摩地手一顿,随即苦笑一声,“阿清,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问我呢?”
付清长睫微颤,裴明衍的这番话已经变相承认了,心不断往下沉,其实他更想听到的答案是否认,“你被赶出了无相宗,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怨我吗?”
付清虽无法敏锐地察觉到裴明衍变换的心情,但他大概能猜到裴明衍不想在他面前暴露本性,他们两个分别了五百年,再次相见会生疏,会有各自的秘密,会彼此隐瞒,付清都有想过。
雒阳皇城百姓的嘴里的裴明衍暴戾、性情不定,对娄清欢的事情他选择用白阴玄火虐杀,而他面前的裴明衍爱哭、爱撒娇,笑的很温柔,会照顾他,很体贴。
付清窥见了裴明衍对着他时脸上带着的面具,但他选择了视而不见,人性总是多面的,就算端方雅正的清止仙尊也不能免俗,他终究还是一个无法脱离俗世的......人。
裴明衍以为付清会质问他,却没想到付清问他五百年前怨不怨他,泪水簇然落下,“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从来没这么想过,便从未心生怨恨,随着时间沉淀的只有加倍的爱意。
付清看着裴明衍连连不断的泪珠,伸手抚去,轻叹了口气:“怎么还是这么爱哭。”
“我不问你了。”付清面对裴明衍的眼泪选择了妥协,“你体内的灵力很怪异,既能运用灵力,渡劫期的修为的确是真的,还拥有低魔的力量,这几百年间看来你经历了很多,也有十分多的奇遇。”
“行了,我已经舒服多了。”付清按住裴明衍一直为他按摩的手,“其实我一直在想,要是年少时不一心放在修炼上,五百年前不因为破境而闭关,你一直待在我身边会不会不会受到如此多的苦楚。”
裴明衍泪水流的更凶了,阿清将他所有的过错都安在他身上,那些在别人看来是奇遇甚至挤破头颅去争抢进入的秘境,只有阿清在意他痛不痛。
“阿清,这些都不是你的错。”裴明衍语气哽咽,“若是我一直待在无相宗,可能过不了几百年就死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名正言顺陪在阿清身边,我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跟随阿清,我并不觉得难,也不觉得苦,我反而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我想陪在阿清身边,看着阿清飞升完成心愿。”
“提升修为可以走许多条路,可你为什么要走魔的那条捷径?”付清和裴明衍两人是一起长大的,他一直将裴明衍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若真如他所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陪在他身边,他想不通为什么裴明衍会选择成为低魔。
虽现在修真界与魔界可以互通往来,但毕竟正邪不两立,特别是大家对于低魔的厌恶。
裴明衍嘴唇紧抿,一时没有说话。
付清见裴明衍沉默地垂着眼,就知道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消极应对问题,他在想是不是他平日里太宠着裴明衍了。
付清与之沉默,他看着裴明衍紧闭着唇,固执的模样,房间内陷入寂静,付清心底重重叹了一口气,罢了,从今往后他会一直约束着裴明衍。
他启唇正想要打破这份尴尬的静谧,忽地一个纸鹤飞到了他的手上。
“师兄,问天峰会明日就要开始了,有事告知,紧急!”是无隅给他传的音。
付清差点忘记了此事,他看向裴明衍,“要同我一起去问天峰会吗?”
两人刚才尴尬寂静的气氛被揭过,裴明衍听见问天峰会后脸色变得有些古怪:“阿清,如今是努力修炼飞升,为什么要去参加问天峰会?”
当日在清息峰上无隅是避着裴明衍对付清说的,显然是不想付清带裴明衍一起过来,他理解裴明衍话中表达的意思,他可能是觉得他已经修炼大成,反而问天峰会会除了给无相宗撑场面反而无一益处。
“无隅告诉我,问天峰会开的秘境可能会有解情劫的法子。”付清如实说道。
裴明衍心里藏着事,知道付清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他无法更改,只得点点头,从床榻上站起身走到桌前将那碗白粥端来。
“阿清灵力损耗太多,这米可是难得珠米,生在灵脉富饶之地,用灵水浇灌,吃下去能修复灵根,滋补灵力的作用。”
裴明衍都如此说了,付清只得接过白粥,白粥虽冷了有一会儿但却还是有点烫,可能喝得有点急,付清只觉得舌尖一片刺麻,他皱了皱眉将之全部喝下,“明衍厨艺很好。”
他说的是实话,虽是寡淡的白粥,但味道香甜可口。
付清皱眉的瞬间很短,但还是被裴明衍捕捉到了,他担忧地问:“粥很烫吗?烫到舌头了?”
白粥不算滚烫,起码不会烫到舌头,付清也觉得奇怪,他的舌头怎么越来越娇气了?
“让我看看是不是受伤了。”裴明衍叫付清把舌头伸出来,看看烫的严不严重要不要涂药,付清觉得裴明衍小题大做但耐不住裴明衍央求,只好将舌尖伸出来给裴明衍检查。
裴明衍一看便看见舌尖侧边有些微的破皮红肿和小小的伤口,这些伤口绝不是烫伤造成,而是他昨晚发疯弄得,那侧边的伤口不明显,以至于他竟然没有发现,才成了隐患。
裴明衍眼神一时有些闪避,他虽然知道付清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了,但内心却是遭受着谴责,“没事,上一点药就好了。”
裴明衍长睫一垂,不敢直视付清的双眼,从储物戒中拿出药膏涂抹在食指,缓缓伸进湿软的口腔中。
裴明衍只能不断在内心念叨着心无旁骛,这是在上药,但是那舌尖柔软的触感令他无法忽视,甚至付清觉得被异物碰到有些痒,时不时躲避,含糊地问:“明衍,好了没有?”
“你别动。”裴明衍声音有些微的嘶哑,整根手指随着舌尖搅动,他闭了闭眼,太涩.情了,但付清却毫无察觉,根本不觉得两人的行为有任何不对,手指已经濡湿了,“好了。”
裴明衍正准备将手指抽出来,门倏然被推开。
“你们两个.......”声音微微停顿,“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两个了?”腔调里微微上扬,明明是在调笑看戏。
“药择,你怎么来了?”付清看着来人,疑惑地唤了一声,“我刚才烫伤了,明衍正给我上药。”这不是他们行为对药择的解释而是事实陈述。
“那你们上药的方式真奇特。”药择笑着瞥了裴明衍一眼,接到裴明衍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内心低叹,他早已经看透了一切。
一个不敢,一个不懂,他算是看明白了两人的相处方式,但他也无权置喙。
“过来是想看看你醒了没有,药王谷有没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药择三两句便揭开了刚才的事。
付清摇了摇头,他刚还准备等会去找药择告别,药择就自己上门来了,省了些时间。
付清告知问天峰会的事情,然后准备告别,他和裴明衍没带什么东西,自然也不需要时间收拾行李,直接准备御剑离开。
裴明衍说他要将一些弄乱的地方收拾一下,付清和药择站在门外等他。
“这次问天峰会多加小心。”药择双眉微蹙,“我总觉得这天下要变了。”
付清颔首,他也觉得三界有一场大事要发生,有人隐蔽在身后想要搅乱这千年前来难得的安宁。
“你何时飞升?”付清问,说完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条细小的链子,“这个你收着,算是我拿了血骨的补偿,这系在脚踝上,能抵御仙阶的灵压。”
“算不到准确的日子,估计就这几日。”药择也不跟付清推辞,收下了,“若能,帮我多照看一下药王谷。”
药择说的淡然,但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已经预料到了他的结局。
这万年来,除了无相宗的谢无则飞升成功,已经一万年没有人能够飞升了。药择自知自己的结局,他压制修为已经百年,最终还是不得不顺应天道。
“我会的。”付清也是飞升过一次的人,自然知道登仙阶的痛苦以及飞升不成的下场,飞升失败可能当场陨落,也可能过几天,他算是唯一的幸运儿,天道让他活到了现在。
他还记得天道跟他说,还有一关对他的试炼,他想他应该能在这次问天峰会上找到答案。
付清心里想着天道对他说过的话,然后转头看向房间内,裴明衍似乎匆忙地将一床棉被收进了储物戒中,棉被上似乎还有些白渍。
还不等付清细想,裴明衍便转头与他对视,笑容明媚地朝他跑过来。
“我们启程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万字更新!!!明天也肝万更!
第49章 喂食
『自家优秀的水灵灵的小白菜主动靠在要拱他的猪上』
药王谷到合欢宗的路程并不短, 药王谷在凡界,而合欢宗却是在上界,付清带着裴明衍御剑大约晚上的时候便到了无隅发给他的无相宗的定居地。
还未到达, 远远便看见盛燃的火折照亮漆黑的天幕, 付清缓缓下降, 无奈地对站在最前面的无隅说:“为何又是如此兴师动众。”
无隅连忙迎上去, “你可是我们无相宗的顶梁柱,而且并不是我召集大家来得是不是!”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众人。
“是啊,是啊,是我自愿想要来迎接师祖的!”
“师祖回宗自然是要排面,我们是必须要做出表率!”
无隅笑着戳了戳付清的肩膀,“你看看,可不是我强迫他们的。”话音未落, 他看见了站在付清身后的人, 不悦地皱了皱眉, 但一瞬间又舒展开来恢复原样。
“师兄, 问天峰会, 你带他来干什么?”他声音压的很低,显然不想让身后的众弟子听见, 而且这句话本就是专门说给裴明衍听得。
裴明衍面对无隅的挑衅, 挑了挑眉,直视无隅的双眸, 嗤笑一声:“无隅, 这么多年你们无相宗防我像防贼一样的干嘛?我是会偷你们无相宗的宝物,还是会将你们无相宗修真界第一的位置拉下去啊?”
无隅被裴明衍这么一呛声, 说不出来话来, 只得看向一旁的付清, 付清接受到了无隅的眼神,“无隅,明衍是我弟弟,不要对他有太大敌意,而且他一直都是我们无相宗的弟子。
只要遇到裴明衍和其他人,师兄无论如何都会偏帮着裴明衍,这个无隅早就知道了,但他就是气不过,裴明衍虽比他和师兄认识的早,而且......无隅皱了皱眉,想起师尊告知他的预言,心里更来气了,于是瞪了裴明衍一眼。
裴明衍自然看见了,虽是不悦,但他还不至于去与无隅斤斤计较,他承受的白眼和谩骂可多了去了,而且他有自己不得不陪着付清参加问天峰会的理由。
无隅知道自己无法更改付清的决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明衍站在付清身边,紧了紧拳头,心里虽怒火滔天,但他现在毕竟身为一个掌门,自然不能在无相宗众弟子面前失态。
“行了,很晚了,小崽子们,快回去,以最好的精神状态面对问天峰会。”无隅招呼道,又看向付清,“师兄,你也说些什么激励的话。”
付清微顿,“明日不能给无相宗丢脸。”
众弟子齐声道:“是!”
说完后,穿着素白色校服站在黑夜下,明亮的像是一片会发着白光的无头鬼魂,付清忽然意识到,无相宗的校服好像是......有点丑,也有点吓人。
无隅看着弟子们慢慢离开,起码不用端着宗主的架子,肩膀瞬间耷拉下去,揉了揉自己这一天都快笑僵了的脸,“我都快忙死了,师兄还有闲心去蜀国,竟然还去帮助一个不知名的小村镇除低魔!”
付清皱了皱眉看着无隅这副没有骨头往自己身上的贴的懒散模样,虽想责骂几句,但想了想,他曾经也带队参加问天峰会,事情的确又多又杂乱,还要与其他宗门周旋,的确非常累。
少年求学时期,无隅便是顽劣不堪的性子,好动做不住,跟着付清做了不少坏事,今日去后山抓了几只兔子,明日又打了几个同门弟子,整天日无忧无虑的,而这样吊儿郎当没个正型的模样,付清也没想到他会主动将无相宗宗主这个担子揽在自己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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