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二个世界26.0
韫祉闵悲伤而绝望地接受了这个提议。
深觉自己是个愚蠢的傻子。
等他吃饱喝足， 对面的饭菜也已经冷了。
一时之间，他也有点懊恼。
而约定好的十五分钟正好在此时结束， 游臻从另外一边重新上了露台， 甚至还好心情地询问：“吃得还满意吗？”
韫祉闵点了点头。
然后有些纠结地压低声音，改变声调，问：“你， 饿吗？”
游臻低头看了眼冷却的餐食， 随口道：“无所谓，我不饿。”
韫祉闵心中的愧疚总算是消散了不少，因为他知道游臻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他。
游臻的确不饿，他刚刚在参加那场奢华的聚会之后，随手拿了几样吃食充饥， 填饱了肚子。
虽然那些活着的Omega们看着他竟然在血水中吃饭后，便吓晕了过去。
游臻低低回想着那个场面，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他正兀自回想着当时滑稽的画面， 对面的韫祉闵便压低着嗓音开口了。“这次叫我来， 您应该可以告诉我您的目的吧，为什么告知我要血洗帝国，您……”
在他看来， 血洗帝国这件事应该不是字面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韫祉闵努力理解了半秒。“……所以您控制了皇帝？”
“不，我杀了皇帝。”
韫祉闵虽然早已知道， 但作为韫祉闵却应该是不知道的。
于是他整个人麻了。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看着眼前的游臻， 像是完全不理解他一样，“您……”
“您觉得我不敢做？”
“……不。”韫祉闵不是认为他不敢， 甚至觉得他太敢了！
这个NPC的确就是个疯子！
游臻低头思考了下， 嘴里还在碎碎念， “不是认为我不敢做，就是认为我不会做……为什么不会做……”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微微眯起，然后将整个人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你是不是误解了什么，对我来说，爱国这件事情，从来只是底下的人民，至于上面的人，当他们触及到了民众的利益，我并不在乎杀了他们。”
韫祉闵欲言又止。
他明白了，游臻对他的猜测的确是停留在第一层。
那还真是……太妙了。
松口气的同时，他重新变回了韫祉闵。
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您都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为什么选择提前将这件事告诉我呢？如果我背叛您……”
“你当然不会。”游臻的笑意渐深，这让韫祉闵吓了一跳，甚至以为自己的面具没有戴上。
可当他下意识地触摸着自己的脸颊的时候，触摸到的却并不是他自己的皮肤，而他冰冷的面具。
于是他又安心了。
“什么意思。”
游臻笑了下，“事实证明，你的确没有对我的计划造成什么阻碍，目前我控制了消息的流出，但这件事却一定会被发现，所以在这之后……需要你的帮助，而这场战役胜利，我会与你平分权利。”
“我……”韫祉闵不能答应，因为他不是这个帝国的人，如果游臻知道，一定不会同意。“抱歉，我不能同意。但是帮助我一定会帮助您，如果帝国人民出现暴动，我会尽我所能……”
“不，你得同意，虫族皇子。”
韫祉闵的话在瞬间卡在了嗓子眼。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了眼前的游臻，像是完全不认识眼前的人。
游臻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我原本一直等待着你将真相告诉我，可是你一直选择隐瞒，这件事令我尤其的不快。”游臻伸手，直接揭开了韫祉闵的面具。
韫祉闵想要去挡，却还是失败了。
面具“咔哒”一下落在桌面，韫祉闵瞬时侧过了脸。
可即便如此，游臻还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韫祉闵，你应该跟我好好聊聊，为什么你要隐瞒这一切。”
——面具底下赫然就是韫祉闵那张苍白如纸的脸。
他微微侧着脸颊，一动不动，可惜他的身份早就被游臻看透，早就无所遁形。
游臻双手抱胸，用居高临下的眼神觑着他，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如墨的眼底深处毫无情绪。
韫祉闵缓慢地抬起了脸，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他的唇微微颤抖，全然没有了机甲大赛上作为beta代表时坚毅果决的形象。
“我……”韫祉闵的嘴唇嗫嚅着，垂落的发丝因为他的动作微微滑落至一侧，只能看见他那张瘦削立体的侧颜。
他一直有着一张耐看的脸，可能初看并没有游臻那般突出惊艳，但却是一壶多年的陈酿，越久越香。
这个角度，令他显得尤其得脆弱。
如果放在以往，游臻或许真的会原谅他。
可这件事到底不是小事，游臻怎么样也需要对方给他一个说法。
“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游臻最终还是因为对方是韫祉闵而稍微退让了一步，他试图扯出一个比较和善的微笑。
同时，试图给他找出个解释来。“你是担心我知道你的虫族身份后，背叛你？”
这的确是正常人会思考到的问题，虽然有点令游臻不悦，但他却能够接受。
于是他说：“你放心，关于这点，我没有必要担心。”
韫祉闵太好哄骗了。
这话说出来似乎有点令人不舒服，但这的确是事实。
就像现在，他就已经找到了好几种方式来让韫祉闵选择站在他这一边。
可他还没有说出更多，韫祉闵却是摇了摇头，“不是的……”
他的声音很轻，如果不仔细听，可能就要错过了。
游臻眯起了眼睛，深邃的眼眸凝视着眼前的人，轻微地哼出了一个音节。“嗯？”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韫祉闵终于开口对自己的行为做了解释。
“我只是害怕，您会讨厌我……”
游臻微微一怔，心中一切的思绪被突然打乱，令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随即，他眯起了深色的眼眸，似乎在理解对方的含义。“你的意思是……你担心我因为你是虫族，而讨厌你？但并不担心我背叛你？”
韫祉闵苦笑了下，但那双清亮的眼眸却是直视着游臻，像是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全部的真相。“我其实本来想着如果可以，就……”
这些游臻知道：“你不用说这些，之前你在家里说的那些话，都通过洛洛的电子眼传输给我了。”
韫祉闵的眼睛蓦然睁大，随即瞬间脸红了。“所以您……都知道多少？”
游臻扯唇笑了笑，“虽然很抱歉，但所有，我都知道，那次洛洛认为你的心理状况不太正常，于是将关于你的所有视频都传输给我了，但放心，我看完之后就将一切都删除了。”
韫祉闵愣愣地望着他，“您……”
他抿了抿唇，艰难地问出来。“您不生气吗？”
“生气？”游臻思考了下当时他的情绪，“生气这个情绪对我来说有点难以理解，但如果非要给个定义，那一定是生气，但首先我认为主观情感并不重要，首先要做的应该是解决这些难题，所以我决定发动这次的政变。”
韫祉闵难以置信。“您为了这种事情……”
“怎么？觉得我的形象破灭了？”游臻冷笑了一下，却并不打算欺骗对方。“可我就是这样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游臻将韫祉闵依旧还是一副被震撼到的模样，嘴角的笑也消失了，他低头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道：“我可以给你机会，如果你觉得无法接受这样的我，我可以放你离开。”
游臻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
所以他绝对无法容忍不爱他的人在他的身边，即便自己对他或许是爱的。
可他对于强迫并无兴趣，甚至可以说是兴致缺缺。
“这件事我不骗你，如果你要走，我绝不拦你，该给你的，依旧还是会给你。”
“不。”可能是游臻说要他走，韫祉闵立刻慌张了，“我不走，我绝不走。”
游臻微微有点讶异地看过去，随即收回视线。“那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韫祉闵着急了，他试图冷静下来，用大脑思考自己该说的语言，力求这些语言具有逻辑且具有一定的煽动性——以便让游臻动恻隐之心。
“我并不觉得您破灭了，应该这么说，您刚刚说的那些话，反而让我了解了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您并不是我单单以为的爱国大帅……那样说绝对不够定义您，您是心系公民的职权者，您绝对不愧对自己手中的权势，用它做着绝对有意义的事情。”
“韫祉闵。”游臻冷静地打断他，“我并不打算听你的吹捧。”
“抱歉，我只是有点紧张。”韫祉闵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唇，绞了下自己的手指，偷偷瞥了眼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游臻，继续将自己想说的话全部说出来，“但请听我说完……”
他见游臻并未打断他，于是他松了口气，继续说下去。“我说这么多，只是想要说……我没有对您破灭，我还是想要和您在一起，这点是绝对不会改变的……如果您看到过我的想法，应该会知道，我其实也只是想要得到一个最稳定的好结果。”
“您、游蒋山爷爷，还有曾经收养过我的那个人，都是我重要的人，所以我无法对帝国的人痛下杀手，所以我才会试图说服我的雌父雄父，不要伤害这里的子民。他们同意了我的要求，只是却告诉我，必须要获得这场战斗的胜利，所以我以为……我们终会有一战，因为您是帝国的大帅，而我是他们唯一的皇子。”
“你说的的确不错。”游臻点了点头，然后似乎明白了一点重要的信息，于是他提醒了一句。“有件事我要和你说下，你们虫族所谓的绝对胜利的方法，已经被我破解了。”
“什……什么？”韫祉闵意外地睁大了眼睛，可能是因为眼睛太疲惫了，又用力地眨了眨。
游臻倒是笑了，他好像明白了他的中心思想。“所以你说这么多，是以为我会输，然后会讨厌你？”
韫祉闵脑袋里乱糟糟的，因为这一刻，他突然发觉，即便自己能够隐瞒住自己的身份，可对方的这些行为举止，都会令自己细心安排的一切付之东流。
这个NPC是不受他控制的，他也无法控制。
他有着自己的行为理解能力，是个完全独立于这个世界，拥有着自我意识的个体。
他实在是讨厌不安定的因子，可他又并不想要让眼前的NPC消失。
而游臻的每句话，都能令他所有的安排出现变动，即便用各种方式圆回来，也不再是他所意料中的结果。
虽然这个结果倒也不算坏。
甚至好得出奇。
他想过为了寻求一个最好的结果，一定要有一定的欺骗，想过为了两国国民的安全，虫族必须尽快胜利，将战乱带来的痛苦缩减在一个可控的数量之下……
可他总是无法直面一个最深层的原因——他还害怕游臻会讨厌他，拒绝他，抛弃他。
即便他做好了被他讨厌的准备。
那些负面的情绪占据了他所有的大脑空间，令他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他整个人像是惊弓之鸟一样挺直着腰板，甚至忘记了呼吸。
但最终，他只能自暴自弃地松懈下来。“是……您是不是对我破灭了？”
之前游臻曾经给予过他一个极其高的评价，可到头来，他也不过只是个凡人。
即便在强制性的任务面前，在这个世界的生死危亡之际，他也存有私心，他是个虚伪的人。
游臻的回答莫名其妙。“是也不是。”
韫祉闵的心提了起来，“我……”，但他最终还是只能说，“对不起，无法像您说的那样正直地活着。”
“倒也不必。”游臻的表情变得很微妙，这个答案令他认为匪夷所思。
如此说来，韫祉闵的欺瞒倒也是因为他之前所重的果，而导致的因？
游臻伸出食指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头疼不已。“所以我让你无法鼓起勇气对我告白？”
“不是！”韫祉闵认真地反驳，“怎么可能呢！”
这与游臻无关，游臻说那句话的时候，不过只是在称赞他，是他陷入了其中，害怕对方对自己的印象破灭，知道自己不过只是个自私的人。
“好吧。”话已至此，游臻倒也不想要去思考这件事追究到底算是谁的责任了，好在洛洛的帮助，令他及时发现了这个事实，这才让他迅速做出了反应，改变了之后的计划。
于是他对韫祉闵笑了笑。“这件事不怪你了，本来是打算让你好好为自己的欺骗负责的，但如此算来，倒也还有我一半的错。”
韫祉闵瞠目结舌，没有想到这么大的事情对于游臻来说，似乎并不重要，那一瞬间，他差点就将自己的身份全盘托出，好在最后他恢复了理智。
“您真的不会怪我？”
“说了不怪你。”游臻瞥过来，表情不悦，“我只关注结果，如今结果不错，而算下来又的确是双方的过错，那就抵消，我说声对不起，你对我说声对不起便也结束了。”
韫祉闵怔怔地望着他，直到他看见游臻的表情变得认真，黑漆漆的双眸直视着他，对他说了声诚恳的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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