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自来熟，如果不是语言不通，估计和路边的狗也能把酒言欢。陈览今很拿得准自己的定位，安安静静地站在收银台的另一端，一件一件地把扫过条码的东西装进他们的环保袋里。
期间陈览今一直低着头，把存在感缩到最小，生怕被邀请加入话题。直到阿姨把最后一件东西递给陈览今，然后神色自然地说了句让陈览今大受震撼的话：“避孕套要不要带两盒的呀？这个牌子搞活动，便宜掉一半，很划算的！”
……等等？什么？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对不起我忙忘了！！（下跪）（一直下跪）（长跪不起）
第5章 比耶。
难得看到闻川宇这种人也会呆滞语塞，阿姨的避孕套促销实在太惊天动地，闻川宇“呃……啊……”了半天没说出话，眼睛一会儿偷瞄陈览今，一会儿望天，尴尬得很明显。
阿姨只当年轻人羞涩，又继续说：“哎呀，这有什么啦，你俩还蛮保守嘞！但是还是要用的嘛，为了双方这个安全啊，对伐！”
阿姨相当热情，一句接一句科普相关安全知识，闻川宇已经魂飞天外，无意识地“对对对”了半天，迅速地结了账带着陈览今跑路了。
陈览今全程没有说话，如果不是脸飞红一片，闻川宇都要误以为他没有听到。
平素承担填满对白空隙职责的闻川宇此刻也很尴尬，于是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越沉默越尴尬，仿佛避孕套三个字还在空气里回荡。
陈览今是第一次见闻川宇窘迫，为此他莫名有一种责任感上身，他高低比闻川宇大六岁，又是alpha，常理上说，他似乎是……避孕套的……使用者……
无法继续幻想，陈览今忍无可忍，试图打破这种奇异的氛围：“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用的……”
很显然，他选的话题很失败，闻川宇抬手捂住脸，倒吸一口凉气：“你别说了。”
闻川宇倒是没真脑补到用的环节，也没因为自己的beta身份觉得吃亏或者被调戏。只是归根到底，他和陈览今是不适宜聊这种话题的关系。他本就不爱参与男生宿舍夜里开黄腔的场合，更何况他和陈览今之间还要叠一层结婚预备役，相较之下就更敏感一些。
闻川宇两颊发烫，他用掌心拍了几下自己的脸，然后故作镇定：“走吧，我们回家。”
原以为假装恋爱结婚是一件不太难的事，但收银员阿姨似乎打破了他们的想象——扮演一种关系，在他们二者之间的生活状态调整以外，还需要接收外界对这段关系的认知。
譬如此刻，他们走出超市还没有几步，居然又碰到了认识的人，是陈览今本科阶段的同学，现在也在本校另一个组里读博。他很热情，边打招呼边迎面走过来：“嗨览今，这是你男朋友吧？我昨天看到朋友圈了，恭喜恭喜。”
不知道是还没从尴尬里走出来，还是不习惯在陈览今的朋友面前主导话题，平时话多的闻川宇此刻安静得像一只鹌鹑。陈览今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嗯，对，我男朋友。”
语气词很多，反复强调，或许是闻川宇心虚，他听着挺欲盖弥彰。
其实闻川宇不是不想说话，只是刚刚实在太尴尬了，在这种时刻碰到陈览今的朋友，如果大剌剌说是恋爱关系，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况且他也不确定陈览今希望他作出怎样的答复。他们没有商量过假结婚这件事的保密程度，他也不确定眼前这个人在不在陈览今的坦白范围内。
看来是不在，陈览今一声“男朋友”令下，闻川宇朝面前的人点了点头，礼节性地笑了笑。
他们又闲聊了会儿，什么师门、实验、期刊，闻川宇就安安静静拎着东西站在一边。倒也不是闻川宇对这些话题并不熟悉以至于无法插话，事实上，加入对话对闻川宇来说并不算太难，只要他想。
但此刻他不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闻川宇总觉得陈览今很想走，索性他就不说了，免得把对白拉得太长。
等同学总算道别，陈览今走出几步，长舒一口气。闻川宇这才确认自己的猜测，笑道：“不想聊？”
“嗯……”陈览今吐了吐舌，“不太熟，好尴尬。”
尽管本科同学现在还同校的少之又少，但陈览今的社恐大概是病入膏肓的程度。不擅长给出热情的回应，又不知道该怎么表示出拒绝。
闻川宇笑了半天，然后拍了拍他的肩：“那下次你要是想走，你就偷偷给我比个……比个耶好了，我带你走。”
这样吗？陈览今眨了眨眼，他没听过这样的话，也没见过能把他从这样的社交场合里带离的人。
尽管“比耶”这样的约定听起来幼稚草率，但闻川宇说的每一个字都仍然像天音像魔法，把陈览今砸得头晕目眩。
他还在愣神，闻川宇已经拎着东西继续往前走。陈览今仍站在原地，恍恍惚惚地低头看自己的手。
他伸出两根手指，很标准的剪刀手，此刻没有不愿意聊天的人，但魔法仍然生效了。因为闻川宇恰巧觉察到他没有跟上来，回头冲他招了招手：“怎么啦，不走吗？”
陈览今抬起头，小跑两步跟上，从闻川宇手中接过帆布袋的一个耳朵，一人一半，分摊重量。
虽然不太愿意聊天，但在某种程度上还是要感谢刚刚那个同学，至少方才的尴尬感被这个插曲冲淡了。
闻川宇又自如起来：“对了，还没问过你，我们恋爱是假的这件事，要对所有人保密吗？”
陈览今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对假结婚这件事真的想得很浅，仅仅是为了应付政策而已，像在课题组里接到了没兴趣又不得不做的活，连思考都懒得思考。
像这种没预设过答案的问题，陈览今第一反应仍然是闻川宇的意愿：“你有什么想告诉的人吗？”
“没有啊。”闻川宇回答得很快。
“我也没有。”陈览今说。
于是最后还是提出问题的闻川宇敲定最终的答案：“那就对所有人保密好了，这样也好，免得有人说漏嘴了，怪麻烦的。”
陈览今则是做他做惯的附和角色：“好。”
“啊，那我们就要守护一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俩知道真相的秘密了。”闻川宇的语气莫名深沉起来，不知道在严肃什么。
他好像中二病，陈览今却莫名被感染，或许他也有这种潜质，只不过勤勤恳恳读了二十年书没被发掘：“我会守护好的。”
时间已经是正午，人行道的地砖被树影割成明暗两半，他们走在靠日光的半边，影子落在脚下是小小的一团，被他们手中的帆布袋连成一片。
东西买得太多了，很重，但他们仍然走得很慢。其实陈览今已经很久没用这样的节奏走路，他总是有一些要急匆匆去做的事，看论文、做实验、见受访者，珍视每一分钟时间，却在今天觉得慢吞吞也不错。
是闻川宇的超能力吗，把时间变得足够有趣，就算什么也不做，似乎也并不算浪费。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今天又忙忘了……十二点多的时候想起来了 结果发到一半小外甥吐了 又冲去照顾小朋友TT 近期太忙更新时间不稳定 但是有存稿 无论如何每天的一章都会有的！
第6章 汪。
走得太慢，等他们拖拖沓沓到家，已经将近一点。陈览今把一会儿做饭要用的蔬菜一气拿到水池里，开始冲洗。闻川宇在他旁边转了一圈，又去冰箱里摸出一盒开口笑，自己吃一个，又拿一个塞进陈览今嘴里。
昨天做的，他和陈览今一起，他给小番茄开膛破肚，陈览今把乌梅塞进去，变成一个小型流水线。在冰箱里冻了一宿，这会儿吃正合适。
“先吃点儿垫垫肚子，”闻川宇说，“好吃吗？”
陈览今点点头，含混地“嗯”了一声，番茄的酸混着乌梅的甜，再加上冰镇过后的口感，他腮帮子都仿佛麻了一瞬间。
……不过，番茄和乌梅都偏酸口，真的能垫肚子吗？陈览今不太好意思辜负闻川宇的好意，最终没有问出口。
他们的厨房本就不大，大半的位置都做了灶台橱柜，留下的空间就更小。闻川宇凑过来，半边身子和陈览今靠在一起，趁陈览今开水洗菜的时候洗了手，案板和刀也都过一遍水，开始切菜。
其实从刀功就可以看出，闻川宇不是个擅长做饭的人，不过陈览今也不是，他们在这个维度上能力很相近。
土豆切成大小并不均匀的块状，陈览今洗完菜，把土豆装进小锅里泡着水上灶煮了会儿。
煤气哒哒地响，闻川宇切菜的声音停了停：“土豆为什么要提前煮啊？是会更好吃吗？”
陈览今点点头：“煮烂一点，口感比较好。”
不大会做饭的人大多会更在意短视频里随手刷到的厨艺小tips，除了把土豆煮烂以外，还有冻过的西红柿会更好剥皮，也更容易起沙。
于是方才拎着东西刚到家的时候，陈览今就先把番茄放进了冷冻层。尽管只过去了十余分钟，再拿出来的时候，番茄已经冻手了，陈览今稀奇地敲了敲，还挺硬。
没冻多久，但效果已经很不错，至少比他之前常温剥容易很多。闻川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停下了切菜的动作，盯着陈览今剥皮的手，还发出类似于“哇——”的赞叹声。
陈览今顿了顿，抬头看他，闻川宇一脸崇拜，对上眼神的时候又说：“你剥番茄皮好厉害，我之前都抠得坑坑洼洼的。”
陈览今第一次在厨艺上受到这种肯定，俨然有种倒数第二被倒数第一夸的微妙感，他心虚了片刻，但还是按部就班地把开水浇进碗里。
闻川宇没再继续看，转身去收拾水池里的牛肉，陈览今竟然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顺利蜕皮后沙软的番茄比土豆要好切一些，形状也显得规整不少，陈览今把番茄块码在盘子里，凑过去看闻川宇的进展，他正对着教程一勺一勺地舀料酒蚝油这些腌料，细致程度堪比做实验，就差拿个本子做记录了。
陈览今偶尔也有这样的症状，此时见到不免表情有些微妙，但更多还是好笑，闻川宇浑然不觉，揉面似的把腌料裹匀，然后码到了放番茄的盘子边上。
“然后呢？”闻川宇扫了一眼陈览今，颇有一种把陈览今当指挥官的信任，“什么时候放肉？”
被当作指挥官的陈览今浑然不觉，只是有试图回答每一个问题的习惯。他看了眼锅里土豆的状态，“腌个十来分钟就可以了，肉和番茄一起放进锅里炖……啊，你帮我从你头上那个柜子拿一下锅好吗？对，就是那个，这个大一点儿。”
陈览今平时很少用这口锅，毕竟搬进搬出不方便，他贫瘠的厨艺技术煮个面炒个菜用小的陶瓷锅就够了。
看着闻川宇拿锅的动作，陈览今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闻川宇作为beta，个子比他还要稍高一些。仔细看看，似乎臂展也更大，可能是有某些运动习惯。
陈览今看着闻川宇把锅放到灶台上，问了句：“你平时喜欢运动吗？”
冷不丁牵涉到做饭以外的话题，闻川宇倒也没觉得奇怪，很自然地答：“喜欢啊，飞盘、篮球、羽毛球什么的，都挺喜欢的，其他运动有人叫我我也去，你呢？”
“我不怎么运动的。”陈览今诚恳。
闻川宇点点头，也没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问：“不擅长还是不喜欢？”
“嗯……”陈览今斟酌片刻，“应该是不擅长吧？好像没觉得喜欢也没觉得不喜欢，平时接触得不多。”
“那下次我们一起去呗，不同的都带你试试，你感受感受，有没有喜欢的。”
闻川宇的语气很轻松，短短半天内，他已经和陈览今约定了两个“下次”，频次比画大饼的资本家还要高，尽管他说得很认真，但听起来似乎还是不大可信。好在听者是陈览今，醉心学术，没有太多企业实习经验，他也认真地相信闻川宇说的每一个“下次”。
倒也算一种恰好。
选番茄土豆炖牛肉，不仅是因为它以新手菜零翻车著称，也是因为卖相比较好看，勉强是一道有模有样的主菜。把番茄和肉下锅，又煮了米饭，等开饭的时间里，陈览今和闻川宇你一个我一口地把那一小盒开口笑给解决了。
锅盖与锅沿氤氲的白汽之间，慢慢有一点肉香溢出来，他俩本来就饿着肚子，这时候就更觉得方才的开口笑只发挥了开胃作用，闻川宇的肚子率先咕噜了一声。
时间太晚了，这种动静是人之常情，但陈览今带着笑意看向他，闻川宇居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张了张嘴，却忘记要说什么。
还是陈览今先开口：“我去找点吃的我俩再垫垫吧，今天买菜做菜太晚了，平时这个点我们都吃完午饭好久了。”
他从柜子里翻出来两个独立包装的麻薯，平时做课题忙，习惯了备着些能揣在身上的零食充饥。闻川宇注意力倒是没在麻薯身上，从适才陈览今替他着补的自然里再次咂摸出了相差六岁的实感。
直到陈览今把麻薯袋子都替他拆开递过来，塑料袋拉下来一半，恰好可以握着包装直接吃。闻川宇才回过神，“哎”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接过。闻川宇不是不习惯被照顾，只是陈览今实在做得太多太仔细，旁人最多也就带着包装给他。
他有点好奇：“你有弟弟吗？”
陈览今没预料他会问这个，有点奇怪：“没有啊，怎么了？”
“感觉你很会照顾人。”闻川宇晃了晃手里的麻薯。
这是陈览今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有点迷茫，又试图找到答案：“额……我以前养过狗算吗？”
莫名其妙和狗被划分到同一类的闻川宇笑了半天，在陈览今愈发困惑的眼神里指了指自己：“我是狗吗？”
“啊？不是，没有，哎呀……”陈览今急急忙忙，试图解释，又打磕巴。
“没事啊，狗很可爱，”闻川宇笑，“汪。”
陈览今开始幻视，你别说，还真有点像。是太饿的幻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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