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盟山庄,四时背着穆青,走入栖梧居。
平缓的呼吸声,方棠棣察觉后,悄悄推动百药子,调侃道,“你猜、西稹是不是满足了?”
“……”百药子语塞,嫌弃避开他,“正经点。”
方棠棣不以为然,贴近他耳边,“我很正经,你猜猜看。”
“……”百药子郁闷,倒一杯凉茶给他,无奈道,“喝杯茶,你肯定渴了。”
方棠棣推开茶水,一脸严肃,“百药子,你猜、西稹能站着来吗?”
“……”百药子。
“我觉得跪着也不行,他腿太短了。”
“……”百药子。
“那就只能躺着了。”
“……”百药子颇为无语,大饮一杯茶水,强行灌一杯茶水给他,“多喝点茶。”
方棠棣握紧他双手,差点没给呛死,推开茶杯,有些抱怨,“百药子、你干嘛,不能温柔点。”
“温柔不了。”百药子直言。
方棠棣咳嗽两声,稍稍缓存,四时正好进门,问道,“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我交给少盟主了。”四时一脸淡然道。
百药子诧异,“少盟主?”
方棠棣有些不解,问道,“怎么了?”
百药子解释道,“西阮护西稹,你见识过吧。”
闻言,方棠棣凝思片刻,堪堪点头,有些惋惜二人,“这才是真的、难逃一死。”
突然,门被撞开,西稹跌撞而来,手还在腰上系腰带,厉声道,“四时、你当真交给我哥了?”
“交给少盟主,属下才走的。”四时如实回答。
西稹有些慌乱,赶忙追出去,在西阮剑下救走江旻,“哥、等等。”
西阮停手,担忧上前,左右打量。
西稹见江旻视死如归,宁死不屈模样,一肚子窝火,差点没控制,一掌劈晕他,咬牙愤怒道,“哥、我带走了。”
西阮拉住他,担忧道,“稹儿、万事小心。”
“放心吧,哥。”
——栖梧居——
目送西稹进门,又漠然目送他出门,方棠棣一脸淡然,“他居然没睡?”
“四时声音太大,能不惊动西稹?”百药子理所应当道。
“他不知、唔。”方棠棣口直心快,幸好被百药子拦住,肃然贴近,在其耳边道,“别说漏嘴。”
方棠棣恍然,都忘记传闻,西盟小少爷是废物了。
百药子刚想喝茶,就被方棠棣握住手,木楞片刻,“棠棣,你又干嘛?”
方棠棣油嘴滑舌道,“没干嘛,想喝茶。”
抽离手,百药子看着一脸笑意的方棠棣,只觉头大,“哎、怎么就招惹你了。”
方棠棣本是相宜寺弟子,距离曼陀谷千里,上一世,他与方棠棣只有一面之缘。
重活一世,居然和方棠棣纠缠不清,与上一世,完全脱力轨道,没有一件事重合上一世。
庄晚明多撑了几年,西稹奇迹般存活,方棠棣也与他纠缠在一块。
提及相宜寺,百药子不解,问道,“棠棣,相宜寺弟子,识礼仪,识大体,不言苟笑,你真是相宜寺弟子?”
方棠棣闻言,大笑,“相宜寺的人,大多人都无趣,每次都得自己找乐子。”
“?”百药子困惑,问道,“怎么找?”
第十一章
方棠棣回忆——
他不足五岁,就被送入相宜寺,相宜寺住持:空无大师,与他父亲交好,他父亲说他过于调皮,不听管教,让空无大师管教一二。
那时,方棠棣不悦,满脸写着不好惹,冲着门口大喊,“我不回来了!你求我、我也不回来了!”
方棠棣父亲闻言,差点气吐血,扬言,“两年!在给我待一年!”
方棠棣气恼,大喊,“我要呆一辈子!”
本是无心之言,却不曾想,居然当真实现了。
他在寺院作天作地,当着空无大师的面,一把掀翻木鱼,还冲佛像前的师兄做鬼脸,“略、来追我啊。”
“……”空无大师无奈摇头。
方棠棣欢乐跑开,见到扫地和尚,心生一计,举着茶壶,摔碎一地。
“……”扫地和尚叹气,心平气和,没怪罪方棠棣。
虚荣心没得到满足,方棠棣气鼓离开,遇见严厉的大师兄,跑过去,冲着他大腿咬一口,飞快跑开。
大师兄不惯着他,几步追上他,提小鸡仔一般,捏着后颈,一把摔入禁闭房。
方棠棣不满瘪嘴,在漆黑禁闭摸索,靠着墙行走,随意一躺,闭眼入睡。
禁闭室他都熟门熟路了,别人关十天半个月,他通常两天就被放出来,空无大师最是疼他,总是包庇他。
大师兄空色总是罚他,他也从来不怕,次次都去招惹他。
直到某天,一群官兵闯入相宜寺,他家被抄了,流放的流放,问斩的问斩,战死的战死。
空无大师让空色带方棠棣躲起来,与相宜寺众弟子,瞒天过海保下方棠棣。
这件事他们一直没告诉方棠棣,再加方棠棣玩心大,又年幼,对家中事情都淡忘了。
甚至都快忘了,他为何会来相宜寺,只知、他在相宜寺很多年了。
也是前几年,方棠棣突然想回家,空无大师道出他家中之事。
那时,他很安静,内心也很平和,缓缓道,“啊、原来、我姓东方啊,差点忘了。”
空无大师心疼叹气,“棠棣,回去看看吧。”
东方棠棣无畏一笑,漠不关心道,“都抄家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虽然口上漠不关心,可他还是头也不回跑回家,十一年没回家,他当时赌气,装作毫不在意,实则他早想家了。
东方府大门破烂,门口贴着封条,他心一阵堵得慌,心中不是痛苦,不是难受,就是堵得慌,仿佛马上要窒息了。
东方棠棣不顾白天,几步攀上石墙,翻入东方前院,一脚踩榻腐败花盆,绚丽的水仙,被他踩榻。
突然,眼泪止不住流下,他记得,这是一盆桃花,他嫌家中桃枝太多,非得种成水仙。
荒废破损的宅院,无人浇灌的花枝,却生得异常茂盛,桃枝枝叶繁茂,新长不少嫩叶,在过不久桃花便要盛开了。
推开破损的门,拂过桌上灰尘,稍一碰椅子,就粉碎了。
一切都变得缥缈,一触碰就破碎。
他冷漠行走在街道上,心中的憋屈,不甘,与委屈,只有他知道。
四周树枝折断,灌木散落一地,狂风卷走一地落叶,而被狂风围绕的少年,周身聚力,向四周冲散。
东方棠棣意识清醒时,不远处路边倒地一人,被他内力所伤,断枝在偏一寸,地上的人便能永远闭眼了。
意识失控后,东方棠棣调整情绪,一把拉起地上少年,抗在肩上,带他去看大夫。
付过银子,东方棠棣见他清醒,打算离开,就被握住手,虚弱的身体,强撑道,“少、少侠。”
东方棠棣漠然,扯开手,“有事就说。”
“少侠、你能教我轻功吗?”
“?”东方棠棣有些懵,“有好处吗?”
虚弱的少年,勉强坐起身,“少侠,我家经商,杨家家底丰厚,钱财绝不亏待你。”
“没兴趣。”东方棠棣有些无聊道。
杨公子失落,却不想放弃,“少侠,求求你,我必须赢左丘小棠,否则我娘子就不能嫁给我了。”
东方棠棣一顿,肃然道,“左丘小棠!”
“对,他抢占我未婚妻,还冠冕堂皇说比武招亲,跟我比试轻功,可我是常人,他从小习武,我哪能是他对手。”
东方棠棣沉眸,语气冰冷,“我教你,你带我去会会他。”
他同意教他,只因左丘小棠,只因左丘一族当年残害姑姑,从而导致姑姑错杀司空大将军,导致东方一族被抄。
他在京城稍一打听,就知左丘势力强大,根本不是他能对付的,只怕他搭上性命,也无能为力。
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想试一试,轻功没教几天,便成功搭上左丘小棠,借机接近大皇子。
突然,脑中又闪过空无大师的话——孩子,放下吧,你爹娘、希望你好好活着,远离朝廷纷争。
可他又心有不甘,想起名声在外的百药子,决定去讨要一颗毒药,司空家儿子还活着,他们东方家无人生还,不如同归于尽的好。
他暗中观察过司空大将军儿子,司空心悦心思缜密,他不一定能斗过他,单论头脑,他稍逊一截。
暗中下毒也未杀得了他,或许,是上苍也在可怜他,如同可怜他 一样,东方与司空都留下一脉,命不该绝。
东方棠棣茫然好长一段时间,宛如行尸,死气沉沉。他如今心乱,回相宜寺,恐怕更加格格不入,会玷污了相宜寺。
他也不知,他那时脑子一热,居然跑去曼陀谷找百药子,赖着就不走了。
一相处,便是好些年,有、五年了吧。
东方棠棣简单诉说他离奇生世,风轻云淡,宛如看破红尘一般,风平浪静。
百药子却皱眉,一丝怜悯,一丝怪责,“司空将军是元盛将军,你去害他儿子?”
“嗯、害都害了,你现在说也没用。”东方棠棣有些心虚,故作镇定,假装无事人。
百药子肃然,“你别在害他了。”
“我没害他了,他不活好好的嘛。”东方棠棣有些理直道。
百药子哑然,有些无奈,“若不是遇见我,他不就死了?”
“因果注定,老天让他遇见你,终究是死不了的。”东方棠棣冠冕堂皇胡言。
“……”百药子一时无言。
他也不在跟他胡言了,但还是忍不住多嘴,“你当真、放下了?”
东方棠棣自在大笑,撑着下颚,风轻云淡道,“我家只剩我了,我若是出事,当真圆了左丘的梦,灭了东方一族。”
“再说了,我揭竿而起的资本都没有,而且、害死元盛将军的,确实是我姑姑,东方是元盛朝罪人,也是没错的。”
百药子有些心酸,却不知如何开口。
东方棠棣失笑,跟没事人一样,“因果轮回,因我们而起,也由我们而灭,这是佛说的。”
百药子沉默,拍拍他肩,算作安慰,却被东方棠棣按住,嬉皮笑脸道,“百药子,你要不抱我吧。”
犹豫片刻,百药子默认,伸手抱住他。
东方棠棣搂住他腰,埋在他颈边,没有过多动作,靠着他肩休息,他需要肩膀,早些年、他就需要了。
门口传来脚步,一听就知是西稹回来了。
东方棠棣不舍起身,一开门,见西稹悠哉晃动白扇,走入房间,“四时、带进来。”
百药子悠闲喝茶,颇为嫌弃道,“偌大个西盟,还没个装他们的地?”
东方棠棣同样嫌弃,一把揪住江旻后颈,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人丢出门外,又瞟一眼地上的江莺,有些烦闷,“西稹,这个、你来。”
白扇敲敲房门,西稹悠闲道,“自己出去。”
“……”江莺有些恼,倔强坐在地上不动。
置身之外的百药子,突然起身,半蹲江莺面前,有些命令口吻,“手,给我。”
东方棠棣困惑,也蹲下身,问道,“百药子、你干嘛呢?”
百药子解开绳索,蹙眉,“她好像有身孕。”
!!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一愣,包括江莺自身,大惊,“你说什么?身孕!”
百药子抓过他,一握便松开,缓缓起身,断定道,“三个月了,马上就显怀了。”
此时,被丢在外门的江旻,震惊大喊,“江莺,你有身孕了?”
西稹冷淡扫他一眼,随口道,“你的?”
“……”江旻。
“……”江莺。
此话一出,东方棠棣也跟着打趣,“小子,看不出来,你挺厉害的。”
江旻恼怒,“厉害你个头,她是我妹妹,怎么可能是我的!”
闻言,西稹淡淡道,“噢、兄妹啊。”
东方棠棣失去兴趣,无聊摆摆手,“无聊,我要睡会,你们出去聊。”
百药子环顾四周,问道,“西稹,我睡哪?”
“这儿,床够大,保证比曼陀谷好睡。”西稹一本正经道。
“……”百药子无言,不解道,“我为何、非得跟他睡?西盟没多的房间?”
西稹不以为然,直言,“曼陀谷、你们俩不是经常一起睡?”
百药子反驳,“是他、非得赖着我。”
“你们反正天天睡,我怕你一个人还不习惯。”西稹冠冕堂皇解释道。
东方棠棣拦住百药子,一脸傲娇,“就是,我也觉得你一个人睡不着,来、挨着我睡。”
西稹失笑,摇晃白扇离开,“好好休息,过两天喝喜酒。”
回到房间,西稹放轻脚步,又突然停下脚步,只因隔壁房,东方棠棣与百药子又打起来了,无奈摇头,也不知东方棠棣为何执着,非得缠着百药子。
百药子可比你大一世,相当于百药子已是苍苍白发老头,若是东方棠棣知晓,会不会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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