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肆玉顿了一下。
“再叫个救护车吧,让他们跟在我们后面,保持二百米的距离。”
“中正区和西郊相交的那块地方?!”
邢队长眼皮一跳。
那里不是通乡苑么?!京城聚集人口最多的几个特大小区之一?!!
“好。”
难道这案子不止涉及到彭程这孩子!
.....
汹涌的血腥味儿从口鼻中冒出,四肢被钉在地上散发着撕心般的疼痛。
彭程躺在一滩黏糊糊的热意中,周围是其他人细若蚊呐的呓语和哀叫,他疼得不断抽搐,脸色惨白,五官扭曲,却又马上连抽搐的力气都要没有,所有力气和意识好像流水一般泄去......
他的一切都在被抽走。
彭程想拼命挣扎,可连呼吸都痛苦,好像有刀片不断地割着他的鼻腔上颚和咽喉。
他要死......了吗。
他要死了吗?
湿润的热意无力地从彭程眼角滑出,可他连睁眼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随着泄去的生机不断往漆黑无底的深渊里坠落,他的意识马上就要滑入最终的黑暗,却突然听到有一道声音好似在耳边喊他。
“程程......程程...彭程,程程!”
仿佛一道力量突然注入,彭程几近于无的意识再次被唤醒点亮了一下,求生的欲望让他再次试图努力挣扎,睁开双眼,去追寻那道熟悉又亲切的声音!
那声音好像凝成了一股力量,要拉他上去。
可下一瞬,深渊底下抽走他一切的那只手也加注了力量。
不但吸取他的生机更加迅速汹涌,还加注了他身上的痛苦,钉着他四肢的钉子好像一下子变得极其灼烫起来,彭程感觉自己的皮肉都要被灼烧成灰烬,嘴唇手指不住颤抖。
他听不到四周那些本就轻弱的呓语和哀叫已经逐渐消失,只感觉整个人都陷入无尽的痛苦,而那道声音也还在不断地喊,不断地喊。
“程程啊...程程!彭程,程程!!!”
汽车内,彭正已经双目通红,声音沙哑,声音如同被哽住一样痛苦。
哪里还是警局里众人所熟悉的不苟言笑的黑面煞神模样!
彭正每喊一句他都感觉心脏好像被狠狠捏住,他脑海里不自主浮现起这些年和孩子的点点滴滴,发现他好像也没怎么陪伴过孩子,甚至可以说是早就错失了孩子成长的一切。
这种认知让他在意识到自己孩子可能陷入了极度危险后更加痛苦。
邢杰看着后视镜里显露出的彭局的脸,眼睛不禁也有些红。
他一打方向盘,拐过要进入通乡苑的最后一个拐弯,密密麻麻的建筑彻底出现在了眼前。
白肆玉一直沉着面色,眸底漆黑。
他指挥着邢杰在通乡苑东北区域的一处岔口停下车,和邢杰一起进入了右手边一排居民楼隔出来的巷道,而彭局长就暂时留在车内不要动,拿着这三支香,不能停止呼喊,不能让香熄灭。
因为这是续命香。
而此时藏着人的某处小屋内,薛心振突然察觉到什么不对劲,表情微微变了。
他猛然起身,避开面前一直亮着晦暗红光、但迟迟达不到最终完成度的阵法,推开卧室通客厅的大门,只见原本应该死透的五个人里居然还有一个在不断颤抖,根本没有咽气!
薛心振大感不妙,他飞快摇动起腰间挂着的一串红铃铛,却见还在不断颤抖的彭程身上突然射出一道金光,与什么瞬间相撞。
“砰——”
一道清脆的气音爆发而出,薛心振面色大变,正要再摇,却发现自己居然的胳膊居然抬不起来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把他定住,把他化成了石雕!!!
他拼命调转眼球往下看,只能看到一只不知从哪而来的人形黄色纸片贴在了他的裤脚。
一个愤怒的猜测在他脑海中炸开,他僵硬着拼命把眼珠往左瞥去,正见贴着符咒固若金汤的厚实大门突然晃了一下,一丝光从门缝里泄了出来。
随着门缝打开,一个他最恨不过的人影走了进来,那人身上披着八月正浓的阳光,刺得他双目赤红,几乎要睁不开眼。
“白...肆...玉!”
邢杰举着枪,紧跟着白肆玉冲了进来,他都来不及惊叹刚刚白肆玉居然只是贴了张符就让这门瞬间打开,就被面前的景象刺激得瞳孔一颤!
只见五个年轻人被摆成诡异的姿势躺在一片奇怪繁复的黑色纹路中,四肢被一根细细的木刺一样的东西钉着,鲜血已经洇了一片,而其中一个就是彭程!
“程程!”
邢杰就要冲过去,但被白肆玉拦住。
“不要动他,邢队长。”
白肆玉看着薛心振的脸,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冰冷黑沉,他仿佛在看一堆爬满蛆虫的垃圾,连多一个字都不必出口。
薛心振被白肆玉的眼神刺激到,简直怒不可遏,白肆玉凭什么这么看他,他有什么资格这么看他!
他和他最爱的秦稚都比他强一万倍,一万倍!!!
可很快他的愤怒转变为了惊惶。
“你、你干什么?!”
“你,你不能动这个阵法,否则这些人立马就会死!!!”
“白肆玉,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吗,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这背后的运势都给了.....!”
一只小纸人突然爬上薛心振的嘴。
白肆玉根本连个眼神都懒得给薛心振,他沉着脸走到卧室旁边的主卧,看着地上拙劣又令人恶心的献祭阵法,手中几根雷击木钉急射而出。
几颗细小的钉子轻轻松松就打破了看似再复杂不过的献祭阵的阵眼,一道凄厉的尖啸声同时爆发而出。
“啊——!!!砰!”
刚刚还满脸血色、恨不得要弄死白肆玉的薛心振突然直直地以站立的姿势砸到了地板上。
他的五官扭曲,构成一个极其惊恐又痛苦的表情,瞳孔血红,无数红血丝密密麻麻从白眼球爬出,浑身灰败死气,迅速褶皱,仿若被吸干了生气和命数的老翁。
“这...这这这!”
邢杰顿时瞪大眼睛,惊惶地僵硬在原地。
他以前虽然看到过白肆玉有神通,可从来都不是...不是这样的!
而在薛心振化成浑身灰败的模样时,地上的彭程脸上奇迹般褪去了布满死气的惨白,恢复了正常的血色。
白肆玉走到他面前,一只手掐住他的人中。
“嗬...嗬!”
彭程猛然睁开了眼睛,只见一个长得格外好看的男生正低着头,漂亮的瞳仁里全是自己的倒影。
“他没事儿了,邢队长你把他带走吧。”
白肆玉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让救护人员上来。”
第50章
邢杰连忙把彭程从地上拉起, 背在了背上,也不给彭程解释一个字,直接跑下了楼。
白肆玉趁着救护人员上来之前的间隙, 随手打出一个符咒,将地上阵纹隐藏,并击碎自己左手珠串上唯一一颗棕红色的木珠——
一滴紫红色的似雾非雾似液非液的团状物飘了出来。
白肆玉张开右手,缓缓笼罩住那团雾液, 轻轻一抓。
瞬间, 那紫红色的团雾状的东西化作无数细小的烟尘散入空气,飘落向地上四人青白的面颊。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一队医疗人员冲了进来。
白肆玉不动声色地避让开, 走到了门口。
“心肺复苏!”
“快!除颤仪准备!”
医护人员已经查不到四人的心跳脉搏,面色大变,立刻开展了最后的抢救。
“白大师!”
邢杰去而复返, 身后跟着热泪盈眶、神采和之前判若两人的彭正彭局长。
他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凛然之色, 郑重地握住了白肆玉的手。
“谢谢你救了我儿子,白大师,谢谢你救了我的儿子!”
“不用谢,你们联系异侦部了没?”
“还没有, 其实一直以来很少有案子会涉及到异侦部, 而且真的涉及了的话, 一般也是对方主动联系我们,平常的普通警员甚至不知道国家有这个部门。”
彭局长说着, 顿了顿。
“但是最近明显感觉这类事件有增加,白大师, 这......”
他很想问白大师国内是不是有了什么变动,可又觉得这可能有点涉及过多了, 干脆又闭上了嘴。
他这些年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知道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白肆玉也蹙了蹙眉。
这时门内突然响起一阵呼声,邢杰连忙冲了进去。
正看见一位年轻的女医生喜极而泣。
“有心跳了,这个有心跳了!”
听见那声音,白肆玉眼神不禁微顿。
这真是既出乎意外,又有点在预料之中。
这几人已经被献祭了生寿,虽然因为彭程的原因阵法一直没有达到百分百的完成度,但这四人的确是在薛心振摇响阵铃之时就咽了气。
他即便破了阵眼,让薛心振被最大程度地反噬,让他抽走的那些人的生寿重新回归,但死亡的身体很难重新接纳这原本的寿数。
所以他击碎了手上的承命法珠,这珠子长烛也有一个,能收纳牧长烛这个天妒之体四溢的紫金贵气,两珠相联,有填补滋养他受损的命格之用。
他直觉这能帮助这些人增加被抢救回来的运气和寿数回归的可能性,但真的成功了也的确没有想到。
几分钟后,这四人里有三个人恢复了心跳,被抬上了救护车,只有一人彻底死亡。
至于薛心振——
则早在献祭阵法反噬的瞬间就彻底没了气息。
异侦部的人很快就赶到了,这次事件重大,是居安亲自带队前来,若不是韩部长韩天师有任务,怕是也会前来一趟。
“五鬼纳寿阵?!!”
看到卧室里还残留的主阵法,居安也愣了一愣。
这种献祭人命的邪术阵法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比之前的虐猫虐狗案里的转生阵法还要复杂且更加邪恶,薛心振一个十九岁的大学生怎么会知道这个阵法,还还原了出来?!!
看着居安看向自己,白肆玉也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这个要你们异侦部去调查了。”
白肆玉关于原身本来命数的记忆只有从其在孤儿院的记忆起,死后七天终,其他的也不是很了解。
他只知道这个薛心振是他和秦稚高中学校同级的同学。
而在他刚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他从薛心振面相可以看出的内容里——有用的大概也只有薛心振罪孽业债满身以及他大概是恋慕秦稚这两条。
“对了。”想到薛心振死前故意喊出来的话,白肆玉再次开口,“你们要着重注意一下秦家人。”
“秦家人?哪个秦家?”
“应该是秦华远那个秦。”忙完一个段落的邢杰走了过来,之前亲自拘留秦华远的人就是他,虽然后面让他以证据不足逃脱了,但是他可一直没忘记。
“这家人?那我记得。”居安敛眉。
“三个月前的那段时间异侦部很忙,并没有注意到网上的动静,但在我们发现白大师你的能力后,有特意回去调查,发现秦家地下室残留阵法已经被破坏,人也偷渡出境了,不过我们有注意到他们在t国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秦氏集团虽然已经在一个月前宣告了破产清算,但并不等于秦家人都成了穷光蛋。
个人资产和集团债务是两码事。
秦华远竭尽全力、动用一切关系保住了原本个人资产的一部分后,便跑了,虽然远没有了之前有钱,但的确不是普通人可以相比。
白肆玉微微垂眸。
“t国那边人口贩卖更加普遍,人口黑市数不胜数,秦家人应当......买了不少人命。”
既帮秦稚抵命,也为秦家抵挡反噬。
普通人不像原身小可怜命格那样好,也没有了常年累月抽丝剥茧的换命条件,只能效率更差,怕是要十几甚至几十人才能帮秦稚等人抵去诅咒以及反噬后产生的滔天业债。
这可不是小数目,也不是小阵法。
秦家人即便带走了不少资产,可也仅仅是有点钱而已,t国那边的邪门歪道怎么可能这么“守规矩”地给秦家人服务。
白肆玉目光沉黯地看向远方,只觉得山雨欲来,一切怕不是那么简单。
秦家背后站着的恐怕不是简简单单的邪术道士个人。
居安听出白肆玉字里行间的意思,面色也更加沉了两分。
“邢队,唐蕊刚刚查到了薛心振的家庭背景。”邢杰的队员邓菲走了过来,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触和白肆玉相关的案子,直知道白肆玉是异侦部是一体的,所以没有让其回避。
邢杰:“说。”
邓菲点头:“根据唐蕊所查到的内容,这个薛心振没有父母,是姑姑抚养他长大,姑姑很有钱所以一直把他送进有寄宿制度的国际学校,但是姑姑常年不在国内,在外面做生意......”
邓菲声音顿了顿:“薛心振之前一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对,但是最近有几个案子貌似和他有关。”
“什么案子?”
“这两个月薛心振的班主任刘菘雨和两个同班同学朱南、王清清——分别在不同地方遭遇了意外,一人遇到了卡车司机酒驾,车祸差点死亡,两人在暑假游泳时溺水,一个被救了过来,一个已经身亡。”
邢杰脸色漆黑。
这几个表面上都是意外事件。
现在看来,这几个人怕不是早就被薛心振抽了运道和寿命,所以导致了意外?!
真是小小年纪就阴狠至极,胆大包天!!!
......
既然已经解决了主要问题,剩下的自然移交给了更加专业的警方和异侦部。
除了彭程,另外四人都不是白肆玉认识的学生,而是不同命格的年轻人,有无业游民,也有都市白领,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进过秦稚粉丝群,但现在到底还是不是粉丝,就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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