簿泗蹲在地上,他看着躺在自己脚下的宫三昼,这时候的宫三昼是簿泗熟识的那个已经七岁了的孩子。
其实,他一直都很怀念宫三昼曾经小小只,一只手就能抓起来的样子。
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的看到了,可他却会觉得心里如此的不舒服。
在宫三昼七岁那样,他的噩梦好像就是簿泗自己……
此刻的宫三昼比起之前几个场景中的样子都要狼狈许多,他浑身脏兮兮的,小短手和小短腿都姿势怪异地瘫在侧躺的身体前,他张着嘴,声音嘶哑的低声呻吟着,就像只被残酷虐待过后的小动物般。
簿泗忍不住别开了眼,仰起头朝右边看去。
他看到了八年前的自己。
另一个他跟现在的他除了头发长长了些,穿着不一样之外,其他的完全是一模一样的,他嘴里嚼着口香糖,手里拿着一根燃着的树枝。
突然,另一个他就将手上冒着火光的树枝直接戳向了宫三昼苍白的小脸蛋,簿泗还是像之前那样,根本没有认清现实。
他仍旧是下意识地伸出手要抓住那根树枝,但结果当然是显而易见的,炙热的树枝穿透了他的手掌,直接刺向了宫三昼的脸。
此时,簿泗难得的有了表情,他瞪大了狐狸眼,一直到宫三昼及时的偏头躲开为止。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的表情有变化噢。真是好奇啊,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啊?”女人很是不甘心的问道。
虽然宫三昼躲开了另一个簿泗的攻击,但另一个簿泗并没有给这七岁的小孩子一点求饶的机会,他也没给簿泗一点松口气的时间,他接下来对宫三昼做的事情让簿泗直接暴走了。
簿泗就像是疯了一样地攻击另外一个自己,但一切都是徒劳,因为他不论做什么,都相当于打击空气般,毫无用处。
“别激动啊!这些都是梦境,都是噩梦啊!不是真实的,你冷静点啊,到时候你的精神力若是受毁了,你对我来说可就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女人的声音一改之前的调侃悠闲,很是急躁。
可簿泗恍若未闻,一直到宫三昼消失在他面前后,他才神色恍惚的停止了动作,呆站在原地。
“虽然我们之间的约定是说好了,你给我你的精神力,我给你看这孩子的噩梦,但如果你一直这样的话,我就不能再给你看下去了……”
尚未说完,她的话就被簿泗打断了,站在一片黑暗中的簿泗突然抬起头朝着某个方向看过去,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之前的情绪,烦躁不堪,“继续,把嘴闭上,不然我就撕了你。”
“你!”女人顿时怒了。
簿泗不再说话了,只是盯着他原先盯着的方向,就像在盯着声音的发出者一样。
“……知道了。”女人的声音不知怎的突然就心虚起来了,她妥协了。
下一瞬,黑暗褪去,下一个场景再度呈现,是八年前他把宫三昼杀死的画面。
簿泗这次比原来冷静了许多,虽然他依然忍不住护在宫三昼身前的步伐,但他没再对另一个自己做任何攻击举动了。
“我觉得你还是休息一会儿再看吧。”女人故作轻松的说道,语气中隐隐有些讨好,“我给你讲讲其他几个人的噩梦吧,这几个人的噩梦也很有趣啊。”
“我们从大到小的看吧,看看这个刀疤脸俊男,哇塞,是私生子噢!真是老土的身世呢,一身才能,却童年受欺压,成年受欺辱,啧啧……”
“噢!看这个一脸狐狸精样的女人,算了,跳过她,来看看下一个……天啊,这个小姑娘竟然有这么悲剧的家庭啊,作为一个不受宠爱的原配之女,她竟然有一个渣男亲爹,一个恶毒后母,两个坏心眼的姐姐,这根本就是现实版的灰姑娘啊!这洋娃娃一样的长相,连我看的都心酥酥呢,这些人竟然对她这么狠,这世道啊……”
“算了算了,再看看其他的,看看这个大胡子怎么样……噢,一生坎坷啊,妻儿在末世时竟然全部都被坏人当着自己的面给杀掉了啊,还要看着自己的妻子受尽屈辱死在自己面前,唉,算了吧,不看了,少女心的我承受不来,再看看别的吧。”
“噢!竟然有两对双胞胎耶,他们长的可真像啊,先看这对双胞胎的,长得这么温柔,会有什么噩梦呢?噢,原来是父母双亡啊,为了保护自己,惨死在自己面前,嗯,真是让人感动呢。”
“看看这对兄弟又如何呢?先看这个小的,噢?竟然是关于那个洋娃娃的,看来这两个人是一对啊。再看看这个大的,噢!你看!是你啊!对了,差点忘了你看不到,我给你说啊。”
“咳咳!这个男人的噩梦竟然是你抛弃他,离他而去的背影啊!噢,看来长的好就是能够男女通吃啊,不过你也真是无情啊,搞得别人对此都有了噩梦啊。”
“啧啧,我爱的人~不是我的爱人~哈哈,你们这支队伍真的很有趣啊,好了好了,最后再来看看这个长着狐狸精脸的小女人吧……”
“噢不!人不可貌相啊,竟然这么是清纯的人啊!我以后一定不要以貌取人了,让我看看你的噩梦是什……”
说到一半,女人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她不再继续吐露一个字,就连呼吸声都停止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簿泗往原来他看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像根本没有听出女人的异常一样,“继续。”
“不行!停止!停止!停止!全部停止!交易结束!作为毁约补偿,我会把你的队友全部还给你!但是这个女孩不行,你现在立刻停止你的精神力输送!我不玩了!停止!”女人突然就大喊起来,情绪激动。
簿泗仰头看向某个方向,不给一点商量余地,“继续。”
“没得继续!我说了停止就是停止!”
“继续。”簿泗抬起脚步,开始向他看着的那个方向走过去。
“你!原来你真的知道我在哪里!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女人的语气随着簿泗的动作莫名地慌张了起来,好像簿泗正在朝着她的藏身处靠近一般。
“继续。”仿佛是最后一遍的警告,簿泗说完便停住了脚步。
“我还一直以为占了便宜的是我呢,原来被骗的那个才是我!果然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女人怒极反笑,“呵呵,你一定是变态吧?嗯?那个孩子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簿泗没有回答。
“我真是同情那个孩子啊。明明可以得救,可某个变态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竟然让他一直承受着噩梦中的恐惧折磨。对了,这个变态可能也不会知道,这些噩梦啊,对这孩子来说,不仅仅是梦到的噢,他还要重新经历一遍,就算是醒来了,那噩梦也会像是上一秒钟发生的事情那样……”
女人声音满是愉悦,“愿上帝保佑这个变态啊,希望这些噩梦跟他无关啊。不然呢,这孩子可是会很为难啊,曾经的情绪可是会重新回到他身上,他估计会分裂的疯掉吧,哈哈哈哈……”
簿泗仍旧一言不发。
“为什么不说话呢?我真的无法从你的脸上判断你的心情啊,你觉得痛苦吗?觉得痛苦你就告诉我啊,让我高兴高兴。”女人笑着,“你一定没听过一句话吧,千万不要惹怒女人。”
“好吧,口头愉快我占够了,现在,我们再来谈谈刚刚那个终止约定的事情吧,你停止精神力输送,我把这孩子还给你,怎么样?”
“继续。”簿泗说。
“什么?”女人一噎,“你刚刚是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你现在的决定可是在折磨这个孩子噢,你确定?”
簿泗盯着黑暗中的那个方向,没回答。
“这个梦境境界波动是我见过最剧烈的,你确定吗?你也许会把他逼疯……”
簿泗闻言,他仿佛真的听懂了女人的警报一般,竟然别开了一直盯着她的视线,看样子,他好似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138章 开始反省
女人似乎是因为刚刚在口头上出了口气,而且她还看到了这个目中无人的男人因为她的话而沉默了,于是她的心里忽然就舒服多了,在簿泗考虑的时候,她便没有再开口了,只是默默地等待着簿泗的回答。
簿泗垂下头,盯着脚底下的无边黑暗,面上风平浪静,但他的心里很纠结。
他从来都是习惯于将自己的事情掌握在自己手中,绝对不让自己陷于困境,而宫三昼对他来说,就是属于自己的那一类。
八年来,不论任务有多么的难,宫三昼都从来没有允许过簿泗跟他一起出任务,甚至,宫三昼为了防备簿泗偷偷跟着他,他还会让江盛楠盯着簿泗。
但簿泗从来都是阳奉阴违的,只要宫三昼前脚踏出了基地大门,他就会紧跟而上。
不论是出于哪一方面的私欲,簿泗都无法让宫三昼离开他的视线之中,一秒钟的时间他都无法办到。
可就在不久之前,簿泗才发现了,原来自己之前那些行为都是徒劳,其实他从未真正的掌控住宫三昼的所有,他根本不知道宫三昼真正的痛苦,甚而,他一点都不了解宫三昼。
他就这么让这个孩子痛苦了八年之久,在簿泗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其实在他的心里,他是极其不舒服的,就好似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般,他的人生出现了污点,而他却全然不知,还背着这块污点自以为是,沾沾自喜。
簿泗根本就没有好好的保护这个孩子。
现在,簿泗的面前有一个机会,他终于可以完完全全的了解宫三昼到底在想什么了,知道他到底在害怕什么了,明白自己到底该如何去保护他了。
本来一直毫不犹豫这么做的簿泗,此刻有些犹豫了。
簿泗发现,原来宫三昼大部分的噩梦都来自于他,也就是说,宫三昼最害怕的人就是他,而他,才是宫三昼的噩梦。
这点让簿泗完全无法接受,他自认为宫三昼做了如此之多,可莫名其妙的,他竟然成了宫三昼的噩梦来源?
想到此处,簿泗差点就忍不住笑出来了,他嘴角抽出了一个微妙的角度,使得他的整张脸看上去很是诡异,仿佛他的情绪已经压抑到了某个临界点一般。
其实,簿泗从来都是站在索取的一方。
在簿泗有意识开始,不论他想要什么,他的妈妈和哥哥都会倾其所有的给他,他从来都不需要费心思去为他们做什么,也不需要去思考自己需要做什么,他需要的,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簿泗被灌输了很多思想,但他自己却很明确,他,是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
末世前,簿泗就是站在世界顶端的人,他跟蓝星球上的任何生物都不同,他才是真正的食物链顶端者,他才是进化最完美的生物。
他不老不死,力量强于蓝星上的任何生物,簿泗就如同掌握世界存在或者毁灭钥匙的创世者,所以,簿泗可以为所欲为。
既然整个世界都是他的玩具,没有人跟他站在平等的界面上,他为何还要委曲求全?他为何还要去屈尊降贵的为他人考虑?
簿泗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他认为,自己不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但在看到第四个噩梦的时候,他不知怎的,竟觉得有些心虚。
簿泗在那个噩梦里看到了从前的自己,那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他看到自己把宫三昼的手脚全部都折断了,他看到自己把一颗颗烧的发红滚烫的石头扔在了宫三昼的身上,他看到自己直接把宫三昼逼得异能升级了。
那时候的宫三昼还很小,很小,小得他不用一根手头就能捻死他的地步,簿泗从来都不知道这样幼小的宫三昼会有那样的眼神,明明之前几个噩梦里都没有,可偏偏轮到了他,一切就变样了,他竟然会在宫三昼的眼里看到了前面三个场景里完全没有出现的仇恨……
簿泗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只是他懂的东西,都是常人无法理解的。他能明白,宫三昼眼里的恨有多么的真实。
簿泗也在那个场景里看到自己曾经对宫三昼说的话。
其实,他都忘了,原来自己对宫三昼这么说过,原来,是自己让宫三昼恨自己的,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自找的。
那个时候,宫三昼还那么小,才七岁,但簿泗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任何事情,这本来就是一种教育的方法。即便是现在,簿泗仍旧这么认为,只是他知道宫三昼不喜欢,所以他就把这些都都藏起来了。
但一直都这么认为的簿泗却在那一刻忍不住出手了,他竟然对曾经的自己出手了,那不就代表着,其实簿泗已经觉得自己做错了,他的行为已经相当于承认自己是错的了。
簿泗从不会逃避,他以为,既然他自己都认为曾经的行为都是错的了,那就去改正。
他要继续看下去,簿泗想着,他要把宫三昼的噩梦全部都挖出来,他必须全部都知道,这样他就能改变这一切,他要把这一切都变成一个普通的梦,不让这些在成为宫三昼的噩梦。
如果可以,簿泗甚至想要把宫三昼的噩梦全部都毁了,最好可以毁得一干二净,让他永远不再记得。
所以即使使出幻境者告诉他,他现在的行为就是在让宫三昼重新经历一遍曾经的噩梦,簿泗都还是想要继续。
可现在,使出环境者却说,宫三昼会疯……
那一瞬间,簿泗的脑中竟浮现了八年前,那个小小的宫三昼当着他的面,将自己被他捏碎的手臂毫不在意地揉捏着的画面。
簿泗突然恍然大悟,那时候的宫三昼,也许是在挣扎吧。
宫三昼明明是恨着簿泗的,却又因为簿泗救了他,所以他又决定要好好跟着簿泗,可他又放不下曾经的恨意,所以他就故意这么残忍的对待自己,逼迫自己……
簿泗突然觉得,原来自己是如此的卑鄙。
在他和宫三昼之间,一直委曲求全,付出最多的明明是宫三昼,可他呢,不仅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孩子的好,还自认为自己才是付出最多的。
而现在,他又开始了,开始自以为是的在伤害这个孩子……
“噢!你想好了吗?”女人再度开口,声音中有点看戏的味道,转而她又愉悦的问道,“不过呢,我刚刚又看到了一个噩梦噢,这个梦境境界波动比之前的境界波动要弱些,要不,你先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看另外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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