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鑫嘟着嘴说:“可我现在就想听。”
“乖。”晏双霜轻抚贺鑫的头。
俩人又在地里看了一会儿星星,最后终结于贺鑫受不了被蚊子叮的满身的包,匆匆进屋。
直至晚上睡觉,贺鑫也还在想,晏双霜大学学的播音系,她到底是怎么开始拍戏的呢。
*
七八月份最热的夏天,是在汗水和艰辛中度过的。
连最会摸鱼的古辛都忙得昏天黑地,晚上回去倒头就睡。
倒是晏双霜,她趁着应露给大家放高温假的功夫,回了一趟家。
下飞机的时候有狗仔提前得到消息,一直在机场蹲守,晏双霜一眼就看见了,面不改色地从狗仔面前路过,他都没发现晏双霜过去了。
——笑话,这要是能认出来,她这两个月的太阳白晒了。更别提她还给自己上了个丑妆,就算是亲妈来了,都得愣一下。
回家第一件事是去拜访了一下晏女士。
晏女士当时正在跟上一位病人聊天,前台让晏双霜去另外的房间等,她刚要跟着过去的时候,晏女士诊室的门开了。
里面走出来一个高挑的男人,俩人四目相对,互相愣了一下。
晏双霜第一眼就觉得他眼熟,再看,发现这不是贺鑫的三哥吗。
而贺三则是因为被晏双霜惊人的妆容给震惊到,一时分不清这位明显是东方面孔的女人,怎么肤色这么黑。
晏女士从里面走出来,给贺三递了份文件说:“如果有空,最好还是让人过来面谈,资料先还给贺总,请您回去跟病人再沟通一下。”
贺三接过文件夹,晏女士这才看见站在大厅里的晏双霜。
“……你怎么回来了?”
晏双霜敢确定,她妈确实一眼没认出她来。
晏双霜说:“有点事,顺便过来看看你。”
贺三识趣地告退:“麻烦晏老师了,您说的建议我们会考虑的,就不打扰您这边忙了。”
“贺总客气,如果商量好了,可以提前打我电话,我们一起约个方便的时间。”
互相又寒暄了几句,贺三走了以后,晏女士才问:“拍戏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
晏双霜说:“没这么夸张,做了点伪装,不然有人盯着怪麻烦的。”
晏女士让她进了诊室,跟她面对面坐下:“刚刚那个贺总,你认识?”
“不算认识,他是我们剧组一个小妹妹的哥哥。”
晏女士说:“这次回来待几天?”
“两天,但我不在家住。”
晏女士把笔插回白大褂里,抬眼看着晏双霜。
她和晏双霜长得至少有七分相似,尤其是眼睛,母女俩的眼睛都是深邃的,冷的,看向人的时候,就像一把手术刀,要切到人的心里,看穿一切。
晏女士打量了女儿良久后,开口道:“状态不错。”
晏双霜点点头:“其实过来找您,我是想要一个东西。之前忘在您这儿了,也一直没有拿。”
顿了顿,晏双霜说:“我想要城北那套房子的钥匙。”
晏女士干脆道:“在家里,衣柜的最下面,有个小方盒,放在了你结婚证的下面。”
晏双霜怔了一下,又和晏女士谈了几句近况,便出来了。
全程没有一句废话。
晏双霜开着她妈妈的车,去拿了钥匙,打开小方盒的时候,手在结婚证上停了许久。拿完钥匙,她又一路开到城北。
最后驶入一个幽静的小区。
这是个老小区,里面绿化做得不错,生态环境好到晏双霜甚至听见了青蛙的叫声。
爬山虎不知不觉爬到墙壁侧面,为这里的楼房平添一抹野趣,风一吹,慵懒夏天的感觉就出来了。
晏双霜找到单元楼,一口气上了五楼,她看着门牌上501的字样,陷入了某种时过境迁的怔忡。
这里的门上已经蒙了一层细细的灰尘,门把手上更是锈迹斑斑。外面贴的春联和福字,一个掉了半截,一个已经发黄。
种种迹象都表明,已经很久没人造访过这间老房子了。
开门,进去。
晏双霜站在空旷的客厅,看着面前整齐的一切。
地面、茶几、电视、沙发上无一例外,都早已积了厚厚的灰尘,但它们被收拾得很得体,茶几上甚至还有四个空的水杯,好似主人只是出门一趟,很快就会回来招待客人。
屋内客厅跟饭厅之间,被一个陈列架隔开,上面每一个格子,都摆满了奖杯或者奖品。
晏双霜走过去,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
她知道最中间,是W大的录取通知书,被精心裱了起来,放在了进门后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左边左下角,有一个小小的数学竞赛的奖杯,上面的名字已经模糊。
陈列架上还有许许多多的奖状奖杯,甚至还有电玩城的游戏纪念币,这些都是这个房子主人原本的宝藏。
晏双霜看了一会儿,就进了右手边第一个卧室,这也是唯一一间开着的卧室,其余两个卧室都被紧锁。
和整洁的客厅饭厅不同,卧室里乱得可怕,灰尘也压不住主人临走时凌乱到崩溃的精神状态。
晏双霜踩在一张张被皱了的A4纸上,走向衣柜,打开来,里面一件衣服都没有。
倒是铺天盖地的灰尘洗了晏双霜满脸,让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捂住了口鼻。
等灰尘重新落地平静下来,晏双霜才看向了衣柜中间的抽屉,取走了里面的保证书。
然后出门,反锁。
临走前,她再一次看向这间小小的窗口。
这个一百平的房子里,藏着的是古辛所有的过去。
她的亲人,她的荣誉,曾经在这个房子里塑造孕育了“古辛”一切的东西,如今都已被封存在无人知晓的记忆里。
晏双霜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有些真相,她可以自己去找。
晏双霜离开了,而房间里书桌上,唯一一张被放着的全家福照,大家依旧在微笑。
*
两天后。
难得悠闲的晚上,古辛想了半天,给应露发了个微信。
【你下班了吗?】
应露过了几分钟才回:【想问别人就问,每次都这个开场白,烦不烦。】
古辛打字:【看样子是下班了。】
应露:【呵呵。】
古辛思来想去,说了句:【我们所前两天在井里镇了西瓜,你们要不要。】
应露:【要】
并不在意应露不耐烦的态度,有这句话就够了,毕竟她也是知道应露工作的时候有多暴躁的。
古辛立即去找华染,说自己要借一下基地里的面包车。
华染皱了下眉头说:“这么晚你还去镇上?”
“不不不,去应导那里,送点西瓜。”
华染顿时懂了,冷静道:“你没驾驶证,让小柯陪你去。”
古辛有些急了:“人家小柯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让人加班,缺不缺德啊。虽然我没驾驶证,但我会开啊。也就一小段距离,不会有事的。”
华染不为所动,在这点上古辛还是拗不过她,最后结果还是小柯装备齐全地和古辛一起去搬西瓜,开车下山。
小柯问:“古老师怎么想到这个点下去啊。”
古辛难得有些羞耻心,她说:“主要是想着,这么多西瓜,我们吃不完,刚好送点下去呗。”
西瓜大部分是老乡送的,感谢他们在那次自然灾害里帮的忙,这家送点那家送点,一来二去的就吃不完了。
但实际上,古辛还有自己的私心。
自从上次不明不白的唐僧妖精论后,古辛就没怎么敢再问。
倒是那之后晏双霜把她微信加了回来,她俩会时不时的在微信上交流一下,古辛摸不准晏双霜什么意思,因为她偶尔会发一些意味不明的话。
比如“想起你之前给我送过花,被花店老板忽悠了说满天星容易保存,代表永恒的爱,就真的送了一大篮子的满天星,结果第三天就都谢了”。
又比如“要是你没进研究所,估计就是个天文学家了,听说没毕业之前,隔壁学校有个教授一直在打听你”。
最重磅的是“等你忙完后,我们一起去个地方吧”。
这条微信古辛当时回了,回的答应。
但紧接着快四五天了,晏双霜没有再发过消息,也没有再回过古辛偶尔发的一些小事。
古辛抓心挠肝地想啊,愣是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来来回回看了几十遍微信——这不挺好的吗?
想不通,但怂怂的古辛还是没忍住,她有点想见晏双霜。
她甚至在想,晏双霜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情。
心脏像是被温水满溢,涨涨的,暖暖的,迫不及待想要见面的想法乘着风要飞到思念的人手里。
如果不攥紧了自己的线,古辛怕她真的会飞到晏双霜的身边。
这是喜欢吗?
从第一次闻到淡淡的青柠味开始,她好像就不太清醒了。
小柯一路上都在跟古辛闲聊。
工作使人进步,小柯现在半点看不出来之前没自信自卑的样子了。
她娴熟地把车开到坡下面,古辛下车去找人。
或许是提早知道古辛要来,应露满脸写着“等的就是你小子”,张口就是:“怎么来这么慢。”
古辛失笑道:“搬西瓜不要时间的啊。”
应露这几个月完全变糙了,生活改变了她,如今她振臂一呼,乌泱泱喊着人就下去搬西瓜了。
古辛则留在原地,心不在焉地左看右看,一转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头吓了一跳。
“嗨。”贺鑫睁着黑洞洞的双眼,满脸满身都是泥,哪里还有一点明星都样子。
古辛抚着胸口说:“吓死我了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贺鑫说:“剧情需要,刚下戏。你找霜姐吗,她不在。”
“……啊?”
贺鑫歪头看她:“霜姐前两天请假回家了啊,你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
“哦,那就是霜姐没跟你说。”
应露的动作很快,西瓜拿上来的第一时间就开切,瞬间香甜的汁水四溅,连空气里都是浓郁的西瓜味。
而这一刻古辛孤零零地站在这里,觉得一点也不甜,她是苦瓜味。
“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贺鑫本来想答,但她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说:“我不知道啊,只知道她好像回家有什么重要的事吧。我好像听到了房子钥匙、结婚、住哪里什么的。”
“……”
贺鑫嘿嘿一笑,脏兮兮的面孔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格外显眼:“霜姐还让我别说出去,你可要保密哦。”
古辛心平气和地嗯了一声,说好,又跟应露打招呼说西瓜搬过来了,自己先走了。
应露还在切西瓜,周围围满了等着分西瓜吃的人。火红的汁水跟着桌子往下流,看着像是众目睽睽之下,可怜西瓜的分尸现场,但一群工作快疯了的人根本不会同情,只会嗷嗷叫着赶紧分西瓜。
应露奇怪地说:“怎么才来一会儿就走,你不跟我们一起吃点?”
“不用了。”
古辛撂下这句话就快步走了,快如旋风,好像身后有鬼在撵。
应露匪夷所思地说:“她来这儿真就是为了送西瓜?”
贺鑫不知什么时候凑到她的身边,吃得满嘴都是西瓜汁,闻言嗯嗯两声。
应露说:“居然也没问过我晏双霜的事情,她转性了?”
贺鑫又嗯嗯两声:“可能有急事吧。”
“她能有什么急事,天天坐办公室,吹空调,哪像我们,皮都晒脱了,这贼老天,也不知道降降温。”应露满腹的怨念。
贺鑫思索两秒,语气深沉:“有可能房子着火了什么的。”
“……也没必要说人家这种急。”应露警告地点了点贺鑫的脑袋,“少乌鸦嘴。”
贺鑫也不反驳,露出了迷之微笑,深藏功与名地再拿了两块西瓜哼哧哼哧地继续吃。
下山的气氛,和上山的气氛截然不同。
车厢里大夏天的,冻得快结冰了。
小柯一边在山路上左拐右拐,一边悄悄地去看古辛的脸色。
难看,相当难看。
好像老婆跑了一般的难看。
度过了漫长而冰冻的五分钟,小柯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古老师,你怎么了,怎么这个表情。”
古辛面无表情:“没有啊,我一直这个表情啊。天生脸臭是这样的。”
小柯在心里默默反驳。
不,古辛才不是这样的,她大部分时候都懒懒的,动作散漫,看起来是个迷糊而温和的人。
但现在……小柯又看了一眼古辛的脸,抖了一下,在心里大逆不道地评判道,如果平时是吃饱喝足就够了的橘猫,那古辛现在就像饿了三天三夜的凶狠大狮子,眼睛都绿了。
可怕,真可怕。
小柯搓了搓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郑重地说:“组长下来之前跟我说,项目第二阶段快收尾了,让我盯着点大家,别松懈。所以古老师你明天的任务看了吗?”
古辛一手搭在窗边,一手撑着脑袋看着前方,不喜不悲地嗯了一声。
小柯绞尽脑汁地想找话题,最后遗憾的发现,她平日里和古辛聊的,都不太适合开解人。
古辛是坚定的摸鱼派,别妄想在工作时间之外,还继续跟她聊工作,会被拐着弯地损。
更何况古辛现在明显的心情不好,攻击力直接翻倍成古辛Plus,她可不敢触古辛的霉头。
思来想去,小柯决定做个好人,她回去后,就把这件事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华染,华染又略一思索,把事情告诉了晏双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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