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淮和江珩猜不准他要做什么,还是跟着他一路追赶。
谁成想,那男人一连绕着整个村庄跑了五圈还不停止。
村庄一圈少说也有个四千米,二人一连跟着他跑了近二十公里。
沈清淮脸色难看至极,难得气急道:“不追了,直接抓了他!”
江珩却有闲心开玩笑:“要不然咱们开直升机追?”
“息境里哪儿来的直升机!”沈清淮停下脚步,被快速吸入的空气呛到,咳了两声。
江珩适时跑到了他面前,二话不说将人背了起来。
“?江珩你……”
沈清淮气还没喘匀,被人在背上颠了颠,又咳了一声。
江珩笑道:“少爷抓稳了。”
说罢,江珩长腿蹬地,跑起来的速度竟然没有丝毫减缓。
沈清淮被他的体力惊到。
平时还看不出,江珩居然比想象中的还有力气……
“快了,他停下了。”
沈清淮出神片刻,江珩盯着那男人溜进一户人家,那屋子比着火的那间看上去要小上许多。
他放缓了速度,悄悄跟着来到墙边。
沈清淮拍了拍他,示意放自己下来。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沈清淮对江珩道。
“好像是鸡叫?”江珩回道。
二人对视一眼,随即一起跃上墙头。
为了不惊扰院子里面的活动,方便看接下来的事态发展,沈清淮和江珩给自己画了道遮掩气息的咒,小心探出墙头看里面的情景。
只见院子里的角落,正放着一只被捆着的鸡,孤零零的也没有别的鸡,甚至连鸡舍栅栏也没有。
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
而后,一个男人的身影随即出现,但却不是那个跑了五圈的男人。
“他的眼睛也是红的。”江珩小声道。
沈清淮点了点头。
院子里的男人手里拿着大砍刀,看向鸡的眼神充满了垂涎和渴望,仿佛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
那鸡“咕咕”地叫着,似乎也感觉到了杀意。
很快,那男人就来到眼前,对着鸡就是狠狠一刀。
那鸡惨叫一声,鲜红的鸡血自下而上溅了满身,那男人满足地舔了舔嘴边的血。
忽然,他猩红的眼珠转向了墙头。
“走!”
沈清淮和江珩跃下墙头,往屋外跑了段距离后,后背陡然袭来一阵凉意。
沈清淮迈出的左脚落在地上用力一顿,右脚蹬地旋身踢出左腿,锋利带血的砍刀擦着脊背而过,同时左腿狠狠踢中男人的脑袋,脖子一折,整个人踢飞出去。
沈清淮轻松落地,回头见江珩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
“你没事吧?”
江珩刚才正要出手,却不想沈清淮动作快一步,自己解决了危险。
沈清淮道:“没事。”
“那就好。”
江珩松开了握拳的手,转而去看摔在角落里的男人。
男人的脑袋被整个踢歪了,以至于看不清上下左右,在角落里挣扎着起不来。
沈清淮适时开口:“再去别的地方看看,我怀疑发生的事和那本村长手记有关。”
江珩也猜到了这一点:“息境展示的是那段集中犯罪的时间?”
沈清淮点点头:“极有可能,这个人应该叫王铁柱。”
“偷鸡的王铁柱。”江珩记得这个名字。
二人随后往前走了几步,听到嘈杂的吵闹声,便赶了过去。
方才还空荡荡的大街,转眼就围了一圈人。
沈清淮在看到那些人清一色的红眼时,和江珩试了个眼色,二人藏进了草丛里。
外头,人群一个个扯着嘴角看热闹,人群中心两个人争得口沫飞溅,四只手相互交缠在彼此的肩膀和头发上,赤红着眼,手指攥得发白。
两个人互相拉扯着,东摇西晃,其中一人从身上倏尔掉下一枚牌。
他看见后登时暴跳如雷,猛地抽出手给了另一人一拳。
对方平白挨了一拳,顿时睁不开眼,他趁机发狠将人打倒在地,连拳带脚,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揍。
周围人看得一片叫好,与此同时,那人口袋里掉出一沓钞票,周围人一拥而上去抢。
惨叫声和笑声混杂在一起,似乎充斥了整座村庄。
沈清淮一边看,一边心生疑惑。
随着事态的进行,挨打的人逐渐没了气息,摸走了钱的人也各自散去,打死了人的咬牙切齿跑回屋子。
沈清淮出了草丛,捡起了地上的牌。
“你看得懂么?”沈清淮拿给江珩看:“牌面上什么也没有。”
江珩道:“看形状应该是牌九?但是没有牌面花纹,按理说也用不了。”
“所以,王建刚没有出千,为什么要冲动打死人。”沈清淮不解道。
“我记得记录上说,他打死的是邻居?”
江珩说着,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拔腿跑去了隔壁院子。
第三十七章
隔壁的院子好像没有人。
二人一进去, 就被干净整洁的院子吸引了注意。
单从院子的大小和布局来看,这户人家明显比别的人家富足一些。
屋里没有点灯。
沈清淮和江珩径直打开门走了进去。
黑暗里,二人尝试打开手机照亮, 但不知是不是没电的原因, 手机没有一点反应,连屏幕都打不开。
沈清淮只能把手机放回口袋。
眼前的这间屋子的磁场与刚才二人路过的都不太一样,肯定藏着什么。
屋子的内门之后黑沉如墨, 一如黑洞般汲取万物,蕴藏着不可言说的奥秘。
沈清淮不觉紧绷, 神情严肃, 双眼紧盯暗处, 正打算摸黑前进, 却忽然被江珩握住手。
他疑惑回头:“怎么了?”
江珩被他问得不确定,四下警惕了眼, 道:“没事啊。”
手仍被人紧握, 沈清淮反应过来, 恢复了声音:“那咱们去里边看看。”
“嗯。”江珩往前走了一步,挡在沈清淮身前, 领着他一起往里间走。
沈清淮抬手握住江珩的手臂, 里间比外面还要黑沉, 进入后置身黑暗只觉茫然一片虚无。
适时, 江珩从口袋里掏出火符。
他没有随手将火符扔出去,而是拿在手里找了找屋子里的光源。
墙边有电灯的开关, 但他按了没反应, 最后只在桌边找到一截蜡烛。
沈清淮就着蜡烛的光, 立在书桌前,翻找看看有无有用的线索, 一连找出一堆书本笔记,全都放在桌面上细细查看。
“全都是皮质本,这该不会是村长家?”
江珩在沈清淮右手边,背对书桌,微微屈腿挨坐在桌沿上。
沈清淮把看过的本子放去一旁,江珩又把他挑出的本子拿起翻了一遍。
“应该不是,他如果是村长,被人打死了怎么自己写犯罪记录。”
沈清淮点点头,在一堆本子里找到几张材质厚度明显不太一样的纸,靠着蜡烛的光,他看到上面的字:“收购合同。”
“什么收购,山庄的收购?”江珩立即放下手中的东西,凑到沈清淮背后,看向他手中的合同。
“对。”沈清淮确定了上面的日期和协议双方,确定就是山庄的合同。
他仔细看着合同的各列款项,从第一条看到最后一条,并没有觉得不妥。
直到耳边忽然响起江珩的声音:
“如果你手中的是收购合同,那这一份是什么?”
沈清淮才抬眼,就有另一份合同送到了眼前,他就着江珩的手看合同上的字,竟然是一模一样的收购合同。
“你从哪儿找到的?”沈清淮问道。
“在你挑出的那堆空白笔记本里。”
江珩也是刚才偶然瞥到露出的一角,才发现这份合同。
“藏起来的?”
沈清淮拿着两份合同比对着看,很快就找到了不同。
“全村共两百户,而沈家收一半,我找到的A合同上列出的是每户五十万,但你找到的B合同上,沈家却只收五十户,但价格却涨到每户一百万。”
江珩道:“也就是说,沈家并不买下整个村庄。”
“他们给出了两种方案,同样的收购价,获益人数和程度却不同。”沈清淮眉心一皱:“我明白了。”
江珩也差不多能猜到沈家打的什么主意。
“这是故意引起所有人的分歧。”
收购对于穷苦一生的村民而言,无疑是一次改天换命的机会,谁都想抓住。
然而收购数量一多一少,收购金额直接折半,自然会产生不同的倾向。
没拿到名额的不惜一切想拿到名额,拿到名额后又不甘心收购价折半。
于是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朋友转头又成了敌人,在收购彻底定案前,村子里将陷入永无止境的斗争。
“所以这也是那几年,村里犯罪行为爆发的原因。”
沈清淮又仔细看了两份合同,发觉A合同上双方已经签字,但B合同上却还是一片空白。
他对江珩道:“看,最后还是按照A合同达成交易,有一半的人拿到了钱。”
“我还有一点不太明白。”
江珩适时开口:“同样预算五百万,对于沈家而言,故意弄这两份方案的目的是什么?”
沈清淮思考片刻道:“想开窗就先提出掀开房顶,两份方案的对比激发所有人的争夺欲望,村里把握决策权的是村长,为了一村的安定,最后也会选择受益人数多的那个选择。”
“而同时,村长保证村里的几户‘权贵’享受到名额,这样一来,有他们支持,反对声减少,同时那些人本身的房屋面积也大,沈家也尽最大的可能占据了最多的土地。”
江珩听下来面无表情,紧抿的双唇露出一点缝隙:“好手段。”
沈清淮接触生意上的事不多,但偶然听家族长辈们提起,也能听懂一些里面的逻辑,他分析完后,又生起疑惑:“但是后来沈家还是收购了整个村庄。”
江珩摇摇头,表示再没找到什么线索。
就在二人对视的同时,似有电流从脑海里一闪而过,极快的震动麻木过后,眼前的世界仿佛再次变了。
再一眨眼,还在屋子里,两人的手已经抓在了一起。
“什么声音?”
里间和外面大街隔得不远,刚才还十分安静的大街,现在却传来震天动地的叫喊声。
沈清淮和江珩对视一眼,二话不说冲了出去。
在堪堪跑进院子后,紧闭的大门忽然从外头猛地传来撞击,与此同时,浓黑的血自门缝冲泻而入,似水般流淌成河。
江珩立即止步,拉着沈清淮跃上墙头,望见了门外大街上的惨烈景象。
数不清的村民手里拿着各式菜刀铁锹短斧在大街上挥舞着疯狂乱砍,俨然成了古代拼杀的战场,男女老少都在今夜成了平日里念之生寒的恶煞。
鲜血染红双眼,一盏盏亮如灯炽的赤目在黑夜里漂浮游荡。
两拨人你退我进,你进我退,左右互搏。在锋利的刀刃下,断肢飞起,血落黄土,沁入大地,原本立着的人仿佛一下子与土地有了连接,浑身的血顷刻间被吸入土地。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最后不剩一人,王家村彻底成了无人村。
“这是……什么意思?”沈清淮忽然呼吸不上来。
江珩脸色也沉得可怕,半晌才压着嗓音道:
“最先拿出菜刀的人,是那些没分到名额的人。他们接受不了那些同样生活在一起的人一夜之间飞黄腾达,而自己什么都没有,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最后和他们同归于尽了。”
“所以最后……沈家没有花一分钱就得到了这座山庄。”
沈清淮顿时如坠冰窖。
他记得家族出资收购的确从账目上划走了五百万,也是沈岩亲自签的字。
对于投资而言,花这么少的钱就能买下这么大片土地,后续经营利润又不止百倍,所以他一点也不惊奇明庐山庄的项目会遭到那么多人的争抢。
但唯独没想到的是,连这五百万居然也进了负责人的口袋。
瓦片上的人动了动,隐隐有滑落的趋势,江珩伸手从背后紧紧揽住他。
忽然,大街上倒了一地的陈尸动了起来
——午夜漆黑时,村庄里只有红眼珠的人到处走动,不能被他们看到,否则他们就会索要自己没有而你身上有的东西。
从巷口里跑出两个迷路的工作人员,他们不知不觉闯入了这里,在撞见街上游荡的村民后,数百双猩红的眼睛望了过来。
“他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沈清淮和江珩来不及出手,纵身跃下的一瞬,那两名工作人员就被村民们扑倒。
胳膊被硬生生扯下,被红眼村民笨拙地按到自己空荡荡的肩膀上;
衣服被扒开露出白森森的肚子,村民们张牙舞爪撕开肚皮,掏出内脏塞进自己空了许多的肠胃;
小孩咬断工作人员可怜的头颅,拽着头发当最新款皮球踢……
“快阻止它们!”沈清淮试着控制村民,奈何他们的血早就被这片土地吸干了。
江珩召出红梅树,坚硬的金属树枝刺向彻底不受控制的村民们,然而它们并不是活物,哪怕只剩半个身子,依旧会扑向可怜的猎物。
烂了满嘴牙的老年人,抓住红梅树枝张口就咬下,金属树枝被它们咬得嘎吱嘎吱响,江珩看得直摇头:“这些东西看起来有凶的级别。”
沈清淮试图从院落的井里调出水,然而从井里出来的全都是浓黑腥臭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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