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萧见琛喜欢他这副模样,那他不如就将错就错下去。
“倒也是。”沈碎溪想了会儿,调笑一句,“算了,既然你喜欢,睡一睡倒是不亏,你将他养在那里就是,但万万不可动真情。”
这边萧见琛抱着小挎包匆匆回来,一进门便到处找贾方正。
“贾方正!贾方正人呢!快给本殿下出来!”
贾方正从三楼走下来,右手抱个二蛋,左手执一枚琉璃小盏,他轻呷一口,一脸满足,这才不慌不忙问道。
“殿下,何事如此惊慌啊?”
“贾方正,父皇赐你百晓生名号,你快给本殿下讲讲那大祭司左护法的事。”
“左护法?”贾方正眯起眼睛,抚了抚胡子,“殿下算是问对人了,下官对南疆的左右护法,确实略有研究。”
萧见琛:“你只说左护法就是。”
陆繁从一旁凑上来,弱弱道:“也说说右护法呗。”
萧见琛回瞪一眼,陆繁缩了缩脑袋,没敢反驳。
贾方正似在回忆什么,半晌后缓缓开口。
“传闻那祭司大人乃天神下凡,肉体凡胎可通天意,有起死人肉白骨之力。”
萧见琛打断:“谁要听大祭司的事,快讲左护法!”
“殿下稍安勿躁,那两位护法,便是天神养在身边的灵宠,随天神一同下凡而来,那左护法雄鹰般凶猛,可于千里之外取人首级,而右护法笑面狐狸,谈笑间便可索命三千。”
萧见琛听入了迷,一颗心全被花酌枝偷了去,他喃喃道:“雄鹰般凶猛……于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他长得如此好看,竟还如此厉害。”
见萧见琛一副丢了魂儿的模样,陆繁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殿下,你不是说,他们苗疆人都是吸精气的妖精,会把我们吸成人干吗?”
“妖精?哪来的妖精?你没听贾方正说吗,那是神宠!”萧见琛眼神坚定,铿锵有力,“万万不可得罪神宠!”
陆繁:“……”
萧见琛:“往后也莫要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得罪了神宠,你我都好不了。”
贾方正是个人精,连忙将萧见琛请到座位上,往他手里塞了杯热茶,“殿下莫气,殿下可是见到那左护法了?”
萧见琛瞥了眼手中的茶,问道:“这是什么茶?”
“这是陛下御赐的天门雪。”
萧见琛放下心,接连灌了几杯,才想起回答贾方正的话,“见到了,他见我饿,还给我几个果子。”
说完泛起满脸春意。
贾方正一瞧便知萧见琛心中所想,他抚着胡子,贴耳问道:“殿下……心悦?”
萧见琛连忙恢复一脸正气,佯装叱责,“莫要胡说,我昨日才同旁人成亲,怎会有其他心思?再说了,我就只是同他见了一面,连他名讳都不得知。”
这时陆繁又凑上来,“可是殿下方才明明就像是丢了魂儿,我还是头一次见殿下这样。”
“……”萧见琛狠狠瞪他一眼,“闭嘴!”
贾方正看破不说破,他笑了笑,一脸高深莫测。
“殿下可是怕人发现?殿下莫怕,苗疆人民风粗犷奔放,不似中原人含蓄,我听闻他们还有走婚之说,在这里,每个女子都有自己的小楼,走婚便是男子去女子家同住,夜一黑上门,天不亮出门,届时谁也不知小楼中是谁,直到女子诞下婴孩也由母家抚养,满月时才告知其生父。”
萧见琛跟陆繁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两人皆是满脸震惊。
贾方正继续道:“不仅如此,男子上门时,不能走正门,而是爬窗进去,两人同住那晚,还要在窗外挂一样东西,以告知旁人莫要打搅。”
陆繁已经听傻了,他急急看向萧见琛,只见后者早已涨红了脸,嘴唇一张一合地,半晌才挤出如蚊呐般的一句话。
“不、不行,为了大燕百姓,我不能做这种事。”
陆繁被萧见琛这种坚定的品质感动,正待说些什么,便见萧见琛搬着凳子往前窜了一下。
而后紧紧握住贾方正的手,满眼真诚,“贾方正,你赶紧给本殿下讲讲,去小楼还要注意什么。”
通天塔,雄鹰一般的左护法祁老爷子满心委屈,“大人,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为何突然要他来守塔啊?
花酌枝笑的眼睛都眯起来,“祁爷,委屈您先在这儿住几天,我尽快解决。”
“解决……解决什么?嘶!难不成武林中那帮人又找上门了?”
祁老爷子低头自语,再抬头时才发现花酌枝已经走到门口,他连忙朝花酌枝的背影大喊,声如洪钟:“大人!大人!大人可要尽快把我接出去啊!”
花酌枝像是没听见身后动静,随着“轰”的一声,通天塔关闭。
见花酌枝出来,等在外头的沈碎溪从靠在树上的姿势起身,递上一个带盖的小盅。
“不知为何,母虫突然醒了。”
花酌枝接过去,咬破手指往小盅里滴了两滴血,又还给沈碎溪。
“是因为醉眠的果儿熟了。”他将手指头含在嘴里吮了两口,再三叮嘱,“往后每天带她来找我喂血,万万不可耽误。”
这是他为萧见琛养的虫,选了最听话最漂亮的一条,萧见琛一定喜欢。
想到萧见琛,花酌枝又问:“都吩咐下去了么?”
“吩咐下去了,但还有几个,要不要——”
话音刚落,祭司殿中挤挤攘攘走出来一群人,定睛一瞧,众人手中还拖着一个。
爬在地上那人哭得惊天动地,双手死死扒着殿门,“大人!大人!我们苗疆人万万不可跟汉人成婚!大人看看我!我愿意永生侍奉大人!”
沈碎溪将方才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处理一下?”
花酌枝点点头,“先将他带回家里,今夜我去同他聊聊,走吧。”
一墙之隔,准备吃饭的主仆三人也被下头的吵嚷声吸引。
“这是做什么呢?”看了会儿,萧见琛不解,同陆繁一同看向贾方正。
贾方正:“这、这……依下官所见——”
“别依你所见了。”萧见琛打断,“他们不是给准备了个译事官么,他人呢,方才还在这里的,陆繁,你去将他叫来问问。”
“是!”陆繁应下,很快便将王文才带到萧见琛跟前。
萧见琛坐着,王文才站着,他盯着王文才看了半晌,开口问道:“本殿下问你,祭司大人的左护法叫什么?”
陆繁:“???”
王文才早被花酌枝叮嘱过一番,他恭恭敬敬回道:“左护法大人汉名为,花酌枝。”
萧见琛将声音放轻,一字一顿重复,“花,酌,枝。”
王文才解释道:“大人生于醉眠花中,一降生便能令枝干醉倒,故名花酌枝。”
这样的描述太过意象,萧见琛难以想象一个人是如何在花中出生,又是如何令枝干醉倒的,他将这三个字在嘴中来回念叨过好几遍,才堪堪领会其中意思。
花酌枝像花一样好看,他单是看一眼,就如喝醉一般,脑袋昏昏沉沉不说,心还拼命地跳。
他一个大活人尚且如此,更别说小小一棵树。
花酌枝生在花中是正常的,区区一条枝干因他而醉又如何,花酌枝能令万物一醉千年。
“那我再问你,花……他、他今年多大?”
王文才又回:“尚十八。”
十八,那就是同他只差了一岁而已。
天底下再没有比这个岁数更合适的了。
萧见琛心满意足,开始打听别的,“那左护法平日里都在做什么?他住在哪个小楼?他——”
陆繁赶紧打断,小声提醒:“殿下,浸猪笼。”
萧见琛干咳一声,立刻转变话题,“方才下头吵吵嚷嚷,是在做什么呢?”
“哦,是祭司大人的爱慕者要闯神殿。”
萧见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谁?”
王文才重复一遍:“祭司大人的爱慕者。”
萧见琛同陆繁对视一眼,俱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王文才安慰道:“不过祭司大人说了,他已同夫人成婚,便会独宠夫人一人的。”
萧见琛一脸生吃虫子的表情,“倒、倒也不必独宠。”
说完,他又开始出神。
一个八十八的糟老头子,竟也有爱慕者么?
那花酌枝这样好看,爱慕者岂不是更多?
想到这里,萧见琛忽地站起身,“陆繁,送客!”
说完转身上楼去找贾方正。
陆繁做了个“请”的姿势,他把将王文才送下楼,又趁其不备,将人一把薅进侧门。
“哎哎哎——”王文才以为陆繁要打人,连忙抱头蹲下。
没想到陆繁跟着蹲下,压低了嗓音问道:“我问你,那右护法叫什么?”
“……”王文才看了陆繁一眼,老老实实回答,“右护法汉名为沈碎溪,意为——”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陆繁双眼一亮,兀自猜测:“碎溪?溪水波光粼粼,犹如碎晶……这也太破碎了。”
王文才:“……”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念我汉名?”外头响起脚步声,沈碎溪走了进来,他怀中抱着一个包袱,斜倚在门框上看着两个人。
陆繁“蹭”地站起身,眼神游离,愣是不敢往沈碎溪脸上看。
沈碎溪笑笑,将手里的包袱递给王文才,“大人今晚要继续为大燕借运,你去同夫人说,要他提前准备一下,到时同大人一起。”
王文才一骨碌爬起来,抱着包袱掉头回去。
待人消失在拐角,沈碎溪才收回目光,他盯着陆繁看了会儿,然后迈动脚步,直至两人之间的距离仅剩两拳。
“你这是害羞,还是怕我?为何不敢正眼看我?”
他说的是苗疆话,陆繁一句都听不懂。
“你、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陆繁的话沈碎溪也听不懂,但不影响他勾人,他又上前一步,这下两人几乎要紧紧贴上,陆繁生的人高马大,生生比他高出一个头去,他只好仰头看人,眼神贪婪地盯着那些衣裳都盖不住的结实肉体。
“你在中原可有相好?若没有的话,过段时间我再来找你……”说完,沈碎溪后退一步,解下自己身上的香囊丢进陆繁怀里,“拿去,接了我的香囊,这段时间就没人敢打你主意了,在我收回香囊前,你都是我的人。”
接着转身离开。
陆繁松了口气,喉间使劲吞咽几下,他手中的香囊仿佛还带着沈碎溪身上的热意,烫得他四肢发麻,待过了很久,他小心翼翼将香囊捧到鼻尖嗅了一口。
似有若无的香气,不像是塞了什么干花香料,而是沈碎溪身上原有的味道。
这边沈碎溪回祭司殿时,花酌枝正在缝东西。
“做什么呢?”
花酌枝将线头咬掉,把挎包拿起来展示给沈碎溪看,慢吞吞道:“缝个新的,之前那个便送给他了。”
那挎包是由花花绿绿的布头拼接起来的,上头坠着银叶子,花酌枝一向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衣服给他了么?”花酌枝又问,目光略过沈碎溪腰间时,他“咦”了一声,“你的香囊呢?”
“送人了。”沈碎溪坐下,拿过花酌枝的绣花针把玩,他手劲了得,轻轻一弹,针尖便没入案下几分。
“这次又是送谁了?”
“小皇子身边那个随从。”
花酌枝想了会儿,有些担忧,“那不是一般随从,他名为陆繁,是镇国将军陆禀的长子,往日还要回大燕去承爵的。”
沈碎溪无所谓地笑笑,“我又不会拦着他不叫他回去,他要回就回,回去之前,我先好好教教他房里那些事,免得他往后成婚了,遭人嫌弃。”
【作者有话说】
贾方正:殿下,请大胆的偷情吧!我会帮殿下保密的!
走婚是摩梭族的传统,摩梭族属于纳西族,主要在云南四川等地,这里写的南疆会借鉴一下其他民族有趣的习俗。
第5章 唯一纯白的花酌枝
入夜,萧见琛在王文才的带领下来到神殿,进门前,他老大不愿意地摸了摸胸前的银饰。
“能不能把这个摘了,丁零当啷的,吵死了。”
不仅如此,他的手腕上也戴着一圈粗重的银镯,走路时总会发出响声,又吵又沉。
王文才笑着摆摆手,“不可不可,这些都是祭司大人亲手做的,可保平安,长命百岁。”
萧见琛撇了撇嘴,他才不管是谁做的,他一个汉人,却穿一身苗疆人的衣裳,这让他浑身都不自在,更何况花花绿绿的,丑得简直没眼看。
“夫人,大人就在里头,夜里神殿不可入外人,请夫人自己进去吧。”王文才帮他开了门,指了指门内。
萧见琛侧头打量片刻,里头黑洞洞的,只有远处一点微弱的光。
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昨晚那条大蟒,心里有些慌张,“里面是什么?屋中为何不点灯?”
“借天运不可大肆张扬,只有祭司大人才能点灯,夫人一直往光亮处走,便能走到祭司大人身边。”
萧见琛咽了下口水,一脸紧张地迈脚进门,方进了屋,便听见身后沉闷一声,再回头时,大门已经紧紧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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