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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餐完毕，侍者端上午餐。
苏世清优雅地切着牛排，谢彦辰放低声音，回忆说：“我的童年实际上乏善可陈。我承认，我出生优渥，轻而易举就享有一切物质上的富足。我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不过我还有一个妹妹，很可爱，现在在上大学。你会喜欢她的，世清。我在想，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苏世清笑：“第一次听你提家里的事。”
“我只对你说，帮我保密。”谢彦辰神秘兮兮的：“从小开始，我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接近我的人，大多数都是为了我家的钱，因为我的身份。所以我很厌倦那些谄媚和寒暄，我也从来不和其他人讲这些。”
“谢大少爷，”苏世清打断：“善意提醒，我也属于其他人。”
“你不是，世清，我知道你，我信你。”谢彦辰喝了一口红酒：“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一直在外经商，没人陪伴我。中学时期，家里送我去了英国著名的精英中学念书，本科在牛津，硕士在哈佛。我在外人眼里，优雅绅士，是完美的家族继承人。但我内心却极度叛逆，我感觉自己就像是父母的提线木偶，从来没有自我。我决定要改变这一切。”
苏世清好奇道：“这就是你从美国投行辞职，来到PM公司任职的理由？”
“算是其中之一，”谢彦辰说：“其他类似的理由还有很多。”
苏世清低笑：“让我猜猜。比如说，催婚？”
谢彦辰闷闷地嗯了一声。
“如果你回到谢氏集团...”
“如果我回到谢氏集团。”谢彦辰说：“那么我就完全失去了自由。我会成为父母期望我成为的人，扮演完美继承人的角色，按照他们的意志行事。”
“彦辰，你在PM公司，得到了什么？”
“得到了很多，最重要的是，遇见了你。和你相遇之后，我才第一次发觉，生命可以如此鲜活。”谢彦辰眸子亮亮地看着他：“我感觉自己成为了全新的自我。我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追求自己想要追求的...”
“恭喜。”
“你呢世清，你在PM公司，得到了什么？”
“PM不是我入职的第一家公司。”苏世清回忆说：“我和你不同，我从底层摸爬滚打，一步步才有今天。彦辰，你可能无法想象。不妨猜猜，我大学时期的第一幅设计作品，卖了多少钱。”
“据我所知，你现在的每一幅作品都价值不菲。即使是初出茅庐的你，应该也不会太差，”谢彦辰故意往低了猜：“一万元？”
苏世清说：“5块。”
谢彦辰惊讶不已：“这不可能。”
“就是如此。”苏世清平静道：“那会儿，没有任何一家知名公司愿意接收我。PM公司对我来说简直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我带着我的设计作品，一家一家投递，每一次都无功而返。我一周上七天班，每天至少工作10小时，但每个月的收入却少得可怜。最凄惨的时候，因为付不起房租，我在肯德基24小时营业餐厅度过了一个礼拜。”
谢彦辰错愕道：“世清，你是A市艺术大学的毕业生。据我所知，这所学校的艺术系在A市认可度很高，为什么...？”
“因为我退学了。”苏世清挂着淡淡的笑意：“我是大学肄业。”
谢彦辰早前就听闻，天才的路途往往坎坷，而且异于常人。
他原本不相信，直到他遇见苏世清，亲耳听见苏世清对他说这些。
“那为什么，”谢彦辰疑惑道：“和你一起参加校庆的时候，没有听说这件事？”
“那是因为，”苏世清用餐完毕，放下刀叉：“我成名之后，A市艺术大学的领导特意找到我，补发毕业证，追授我荣誉学士的学位。他们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世清，怎么办？”谢彦辰说：“对你了解越深，你就越吸引我。”
“诱惑往往充满危险，甜蜜又剧毒。”
“那我愿意毒发生亡。”
“彦辰，你引以为傲的理性呢？”
“世清，现在是艺术时刻。”
“谢总，对你来说，现在，艺术时刻结束，准备迎接下半场的金融时刻。”
*
会议结束在下午五点。
晚餐过后，两人打车回到酒店。
这是在墨尔本的最后一晚。
也是限期情侣的最后一夜。
深夜时分。
谢彦辰搂着苏世清，在他额上落下轻吻。
苏世清掀开被子下床，赤着脚，取来一瓶水，站在落地窗旁，仰头喝水，垂眸是墨尔本的夜景。
“世清，你现在好性感。”谢彦辰从身后抱住他：“在想什么？”
苏世清放下水瓶：“有时候，我什么也不想，反而觉得是一种享受。”
谢彦辰忽而问：“世清，我很好奇，你和那个白安澜，是怎么认识的？”
苏世清失笑：“怎么？我早就忘了他了，谢总反而这么记挂？”
“当然！我提防一切对你居心不良的人。”
“白安澜是我的高中同班同学。”苏世清说：“那会儿，我极其普通，性格孤僻，而他是耀眼般的存在。我没有什么朋友，他是第一个愿意接近我的人，也是第一个真心待我的人。”
“我嫉妒了！”谢彦辰将人推倒在床上，舔了舔他的唇：“不许说他的好话！”
苏世清搂住他的脖颈：“这么容易吃醋啊？谢总？”
“哼！好想回到那时候，认识那时候的你。”
“那时候的我，曾经将白安澜当作某种精神寄托，但我错了，他从来不是。”苏世清轻声道：“白安澜是学校男神级别的人物，高三的时候，某些人出于嫉妒，将我和他在一起的事情捅了出来。添油加醋，恶意中伤。”
谢彦辰抚了抚他的发，在他发间吻了吻。
苏世清语调平静，回忆那段时间最痛苦的过往：“那个年代不像现在，对这种事情根本没有任何宽容。在我被围攻，被凌霸，被谩骂，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白安澜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名誉，和我划清界限，转学离开。无论是出于父母授意还是其他原因，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我跌入谷底，他剪断了最后求生的绳索。”
“世清，抱歉，我不该问的。”谢彦辰心疼地搂住他：“对不起。”
“已经过去了。”苏世清说：“我已经不在意了。”
“已经过去了。”谢彦辰说：“这个混蛋，下次见一次揍一次！”
苏世清笑：“后来我想了想，那会儿他也才十几岁，选择逃避也能理解。”
谢彦辰不满：“你给他找什么理由？死人渣。”
苏世清笑意更深：“彦辰，你骂人还挺可爱的。一时竟不知道你是骂他还是骂我。”
“当然是他啊！”
“可是，在感情方面，我也是人渣。”
“世清，你只是受过伤，不敢再相信，不敢再付出真心。”
“或许，但是彦辰，这就是我。”苏世清看着他：“我就是你所见的这个样子。”
谢彦辰温柔抚摸他的侧颜：“世清，人都是复杂的，人都是在不断变化的。你所经历的往事塑造了现在的你，但是你的现在可以改变你的将来。”
苏世清评价说：“哲学家。”
谢彦辰低声道：“世清，记得我曾经说过吗？比起朦胧的虚幻美感，我更喜欢嶙峋的真实。我很开心你愿意和我说这些。”
第27章 月光朱砂
从墨尔本回国，正巧是周末。
好好休息了两天，苏世清便以全副身心投入Ozrenel衬衫夹约稿的创作。
交稿之后的周一，上午九点，苏世清来到PM公司总部23楼参加高层例会。
太长时间没在公司内部高管会议露面，一走进会议室，免不了被调侃。
“苏总监，真是好久没见了啊。听说前段时间在澳洲接了个大单子？”人力资源总监孙建寒暄道：“连Ozrenel都能拿下，不愧是咱们PM的设计担当。”
市场总监陈瑞娟打趣道：“世清啊，怎么感觉你去了澳洲一趟，回来更帅了？”
产品总监冯颖接过话茬：“诶你还真别说，我也有这种感觉。闻董，你觉得呢？”
闻秀凌是PM集团的轮值执行董事，年近五十，气质优雅温婉，听闻众人的讨论，乐呵呵地看着苏世清说：“咱们小苏什么时候不帅？嗯？我每逢人就要讲，我在PM做董事，做过最正确的事情，就是把世清给挖来做设计总监。”
苏世清绽笑：“闻董，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也是入职PM公司。”
陈瑞娟约莫四十来岁，在公司一直有红娘的美誉：“小苏啊，你找没找对象？”
冯颖也是差不多的年纪，一听这话题就兴奋，特意坐到苏世清旁边：“要不要咱们给你介绍介绍，老孙，你家是不是有个女儿？”
孙建连连摆手：“这可不兴说，我家女儿今年刚上幼儿园。”
众人哄堂大笑。
正在这时，谢彦辰推门走了进来，一眼看见苏世清，心情愉悦，遂与众人打招呼道：“闻董，诸位，早。”
而后走到苏世清旁边坐下：“世清，早。”
苏世清朝他颔首：“谢总，早。”
“看看谁来了！”陈瑞娟起哄道：“又一位青年才俊！闻董啊，自从小苏来了咱公司，提高了您的审美标准，最近招人是不是都看脸啊？”
闻秀凌说：“这得问孙总监。”
孙建连连摆手：“这可不兴说，我老孙哪有这么大权力。像苏总和谢总这么高级别的人事关系，那还不得董事会点头啊？这不，今天还有一位呢。”
苏世清好奇看向谢彦辰。
谢彦辰也耸耸肩，表示并不知情。
冯颖问：“听说是财务部门相关的？老徐？”
“嗯？什么？哦哦哦，新入职的，对。”财务总监徐海从电脑后面探出脑袋：“是个海归，搞风险投资的。”
正在这时，会议室响起礼貌的敲门声，一人拉开玻璃门，走了进来，站在闻秀凌的身边。
闻秀凌握住他的手，向大家介绍说：“这位是白安澜，我的外孙。刚从澳洲回来，任职PM公司的高级投资顾问，以后麻烦大家多关照。”
白安澜朝苏世清看了看，悄悄地眨了眨眼。
苏世清：？
谢彦辰：不爽.jpg
白安澜穿着简约的白衬衫，略长的发垂至两肩，温柔婉约，看起来清秀腼腆：“很高兴入职PM，请诸位多提携。”
陈瑞娟说：“闻董啊，你们家小白这孩子长得真秀气，和女孩子一样。”
冯颖说：“对啊，用他们年轻人的话说，叫什么来着，温柔校草。”
闻秀凌笑容慈祥：“安澜啊，你高中的时候，是不是好像真的被这样称呼过？”
白安澜脸皮薄，顿时有些脸红：“我不记得了。”
苏世清脸色发白，生怕被翻出高中的那段往事：“抱歉，失陪了。”
他站起身，拉开玻璃门，径直走出会议室。
众人正纳闷呢，谢彦辰解释说：“是澳洲那边的单子，Ozrenel合作方需要世清修改作品，急稿，我去看看。”
闻秀凌点头。
谢彦辰也走了出去。
苏世清回到办公室，坐在位置上，陷入深深的思索。
高中那段时间的回忆如同阴霾般，潜伏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谢彦辰来到他身旁，轻声道：“世清，你还好吗？”
苏世清揉了揉太阳穴：“我没事。”
“那个小王八羔子澳洲呆的好好的，跑来PM做什么？”谢彦辰说：“如果你在这不开心，要不要考虑跳槽？国内顶尖的设计公司，除了PM之外，还有天翰集团设计部，正好我有朋友在...”
“彦辰，谢谢你。”苏世清冷静下来：“PM是我的主场，我为什么要走？”
“你不是不想见到那个白安澜吗？”
“我无愧于心，为什么要走？”苏世清恢复镇定：“那段日子已经过去了。”
“嗯。”
“彦辰，我曾经听说过一个理论。”苏世清说：“人生中任何必经的磨砺，没办法通过逃避解决。要获得新生，就得直面往日的挫折。我不再是昔日的我。”
“嗯，我相信你。”谢彦辰说：“不过，你要是在这不开心了，谢氏集团随时欢迎你。”
苏世清失笑：“谢总，据我所知，谢氏集团不是搞金融的吗？我去那做什么？给你打杂拎包做助理？”
谢彦辰认真看着他：“只要你愿意，谢氏集团可以为你，连夜成立设计部。”
苏世清调侃他说：“那我们可怜的谢大少爷岂不是要回家继承家业了？”
“如果是和你一起，我愿意。”
苏世清拍了拍谢彦辰的脸：“无论如何，谢谢，我感觉好多了。”
*
下午的时候，苏世清在聚精会神做设计，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
根本没有分神去看，苏世清下意识说了句：“请进。”
“阿清，不好意思，有没有打扰到你？”
苏世清愕然，抬眸，看见白安澜的身影。
一直以来，苏世清都很擅长控制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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