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世清说:“他说要让我在设计界没有立足之地。”
“世清,你觉得他能做到吗?”
“嗯。”苏世清将水杯放下:“谢氏集团是国内金融界的巨鳄,谢天实一手缔造了这个商业帝国,他的能量不容小觑。”
“除此之外,你还担心什么?”
“我还担心彦辰和他之间的关系,会因为我变得更糟。”
程听枫握住苏世清的手:“傻孩子,怎么总想着别人,先想想自己,先问问自己的心。世清,你认为爱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
“互相交付的信任。”
“谢先生自己家里的事情,当然得交由他自己来处理。如果你瞒着他私自做决定,反而是对他的伤害。如果他爱你,自然会理解你。反过来想想,如果是你,你愿意谢先生瞒着你吗?”
苏世清静静听着,心底渐渐有了决议。
“再说了,”程听枫缓缓叙述,语调温柔有力:“无论谢天实再怎么厉害,压得了你一时,也压不了你一世。世清,我的孩子,我相信你的能力,设计界永远不可能埋没你。”
苏世清紧紧拥抱了面前白发苍苍的程听枫:“教授,谢谢您,我知道了。”
“好。世清,孩子,”程听枫满眼温柔:“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幸福。”
告别程听枫,苏世清下定决心,要和谢彦辰坦诚一切。
无论怎样,无论发生什么,两人都可以共同面对。
抱着这样的信念,他刚刚打开车门,坐在驾驶位,手机便响了起来。
看着来电显示的【未知号码】,没由来的一阵头皮发麻。
按下接听键,尽量使自己的嗓音听起来足够冷静,苏世清先问候道:“您好。”
“苏世清先生,是我,谢天实。”
苏世清沉默。
“我听说你从PM离职了。”谢天实嗓音透露着一股上位者的威压:“很好。看来,我的建议你有认真听。那么冒昧请教,你什么时候和彦辰分手?”
苏世清说:“我不会和彦辰分手。谢天实先生,即使是作为父亲,你也没资格干预彦辰的情感选择,我会将选择权交给他。”
谢天实停顿了一会儿:“苏先生,不得不说,你让我感到意外。我以为你同意了。”
“同意什么?”苏世清反驳:“如果你想用我的事业作为要挟的话,尽管试试。”
谢天实低低笑了:“苏先生,我现在对你有所改观。看来,你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一无是处,还挺有胆量。”
“谢谢夸奖。”
“不愧是我儿子看上的人。”
“抱歉,谢天实先生,我不得不纠正,是我看上了你儿子。”
那边明显停顿了更长的一段时间,而后再次传来谢天实的笑声:“苏先生,撇开这件事情不谈,你应该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所以,你还有事儿吗?”
“我很好奇,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
“这是我和彦辰之间的私事。”
“我作为彦辰的父亲,难道无权了解?”
“谁家爸爸那么变态,喜欢听儿子的闺房情趣啊?”
这句话直接把对面堵得一时语塞,谢天实又好气又好笑:“苏世清,你好得很。”
“谢谢谢叔叔夸奖。”
“不过,我没那么多心思陪你玩。”谢天实的语气突然变得很严肃:“每个人都有软肋,不是吗?如果事业已经威胁不到你的话,程听枫呢?”
苏世清直接愣在原地,心底腾地烧起一股火气:“谢天实!我警告你!别tm打她的主意!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
谢天实轻描淡写道:“苏世清,我的要求很简单。和彦辰分手,并且不许让他知道我给你打过电话。否则,我不保证,程听枫和她的福利院会发生什么。我已经一把年纪了,什么腥风血雨我都见识过,你可别指望我能有什么善心。”
电话挂断,苏世清吓出了一身冷汗。
低头看了看腕表,已近夜间十二点。
有几个未接电话,全都是谢彦辰。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啊?
苏世清无力地靠在椅子上,茫然看着前方的夜色昏暗。
呆坐了快半个小时,屏幕上又亮起谢彦辰的来电显示。
苏世清没有接,看着它渐渐熄灭。
将近一点的时候,他打了一个电话给简嘉树。
后者原本睡得正香呢,冷不丁被他的电话吵醒,忍着困意听着他的问题:“如果有人以性命要挟你和爱人分手,你该怎么办?”
简嘉树没好气地吼道:“深更半夜发什么神经,我的苏大设计师,少看点三流电视剧的烂俗桥段!我只知道现在我的生命受到了要挟,濒临猝死!!!有事明天再说,我要睡了!!!”
挂断电话,拖着疲惫的身躯,苏世清回到家。
打开门,客厅还亮着一盏灯。
谢彦辰在等他回家。
没由来的,心底一阵抽痛,既温暖又心疼。
苏世清走近,轻声道:“彦辰...”
谢彦辰看着他,明显心情不佳:“现在是凌晨一点四十分。”
“抱歉,我...”
“我不想听你道歉,”谢彦辰说:“我五点下班,六点回到家等你。七点的时候做好了晚饭,九点的时候饭菜全部冷了,我又热了一遍。十一点的时候,我在想,如果你十二点之前回来,我就会原谅你。十二点的时候,我开始担心你,给你打了很多个电话,你一个都没有接。苏世清,你最好有值得信服的理由。”
苏世清看着他,心底泛起绵密的刺痛。
可是沉默了很久,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苏世清。”谢彦辰看着他,眸底布满血丝:“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口口声声说爱我,你就是这么爱我?我们之前说好了,等你回来,就向我坦白,怎么,现在又不说话?”
苏世清在他面前缓缓跪下,膝盖落在松软的地毯上,抬眸看着谢彦辰,深深呼吸,好几次欲言又止。
如果可以,苏世清多希望,时间能永久定格在这一秒,不要再往下走了。
谢彦辰的眼神如此滚烫炙热,他根本无法回避。
再次鼓足勇气,迎着他的眼神,苏世清说:“彦辰,我们分手吧。”
谢彦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捏住他的下巴,将他按在茶几上,劲道之大,使苏世清感到鲜明的痛楚:“苏世清,这就是你想说的?这就是你要坦白的?”
苏世清从没见过这样的谢彦辰。
丧失理性、疯狂暴怒、像一头受伤的猛兽。
苏世清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谢彦辰眸内满是痛苦:“苏世清,玩弄我的感情是不是让你很有成就感?嗯?看我为你深陷,为你疯狂,为你丧失理智,是不是能给你带来快感?苏世清!如果要分手,为什么不早说!!!如果不能接受我,为什么曾经信誓旦旦说要和我在一起!!!”
“彦辰,对不起,我...”
“闭嘴!我简直要怀疑你是不是满口谎言。我很好奇,你这样反复无常,忽冷忽热,究竟为什么还要上演情圣的戏码!”谢彦辰放开他,猛地一拳砸向沙发旁边的置物架,架上的台灯应声碎裂,碎片割破了他的手心,但见鲜血淋漓:“苏世清,人心都是血肉做的,没人可以反复把一颗真心奉上,任你作践。苏世清,你到底懂不懂?”
苏世清心脏已经抽痛到麻木,连呼吸也令人难以忍受。
他只是那样跪在地上,避开谢彦辰审视的目光。
谢彦辰深深呼吸平复心情,再次给他台阶下:“世清,抱歉,我刚刚有些冲动。只要你收回那句话,今晚的不愉快都可以不作数,我会原谅你...”
“不用原谅我,”苏世清说:“请求你,和我分手,彦辰。”
谢彦辰茫然从沙发上起身,脑海一阵眩晕。
他看着苏世清,眸底有太多的情绪起伏。
苏世清抬眸看他,两人对视一眼。
谢彦辰立马收回目光,再也不去看他,匆匆朝门外走去。
随着关门的声音响起。
谢彦辰离开了。
苏世清闭上双眼,深深呼吸。
他也从地上站起,开始清理客厅的一片狼藉。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谢彦辰这么暴力?
突然回想起他在床上的表现,苏世清顾自笑了笑,这家伙向来就是这样不知轻重。
也不知道手被割破了痛不痛?
正这样想着,收拾台灯碎片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划破了手指,溢出鲜血。
苏世清轻轻嘶了一声。
看来还是挺痛的。
不过,和心脏的痛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了。
第46章 饯别晚宴
将伤口简单包扎,新浴过后,苏世清躺在床上,却怎样也睡不着。
凌晨的时候,打开电脑,邮箱里满满当当的,塞满了解约通知函。
一条条仔细查看,处理了一些工作交接,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苏世清切换到微信,给谢彦辰发了一条消息:
【彦辰,你放在我这里的东西,什么时候还给你比较方便?】
没有回复。
苏世清又发了一条:
【明天我去公司,放在你办公室。】
还是没有回复。
苏世清切换到企业微信,99+的未读消息,大多数是对他离职表示关切。
往下滑,看见周雪妮给他发的消息:
【苏总,明晚八点在公司宴会厅,有一场饯别晚宴需要出席。】
饯别晚宴啊,苏世清想,那谢彦辰大抵也是要出席的。
到时候当面讲清楚吧。
放下手机,赤脚踩在地毯上,翻墙倒柜找到几包速溶咖啡。
自从和谢彦辰住在一起,他已经很久没有去外面买过咖啡,更别提喝这种速溶的玩意儿。
谢彦辰采购了专业的咖啡设备,他的水平简直可以媲美专业的咖啡师。
苏世清这样想着,心里不免几分可惜。
泡好咖啡,拉开卧室的窗帘,站在落地玻璃窗旁。
整个城市睡颜安和,宁静而温柔。
他就这样看着窗外夜景,一直到了天明。
清晨六点多,苏世清去早点铺吃早饭,是他和谢彦辰常去的那家。
老板娘一看见他便招呼道:“小苏啊,今天还是和往常一样?”
苏世清轻轻嗯了一声。
老板娘顺口问道:“诶,谢先生没和你一起啊?”
苏世清愣了好一会儿,缓缓道:“嗯。”
“他平时最喜欢吃这儿的生煎,要不要给他打包一份带回去?”老板娘为苏世清端上一碗馄饨。
沉默了好一会儿,苏世清说:“不了,谢谢。”
老板娘虽然有些好奇,但也不方便多问。
苏世清坐了一会儿,付钱离开。
收拾桌面的时候,老板娘发现,他面前这碗馄饨居然一口没动。
“真是奇了怪了,”她暗自感叹道:“这么多年了,小苏不是最喜欢咱家的馄饨吗?难道今天做的不好吃?”
*
夜间八点,PM集团Headquarter,9楼宴会厅。
这里正在举办整个公司规格最高级的饯别晚宴。
巨大的电子幕布上投影是:饯别PM设计总监苏世清先生。
宴会的主持人是人力资源总监孙建。
参加者是PM设计部的骨干成员,公司的一众高管,以及董事长闻秀凌女士。
随着庄严肃穆的开场音乐响起,孙建走上主席台,声情并茂念出开场白:“人与人相处,贵在知心。愈是深厚的感情,愈是像无意埋下的种子,默默地萌芽、成长、茁壮。只有当离情波澜涌现,才是真正察觉那份难舍的深重。宛若漫漫长路向晚,那道不进的别情悠悠,总是在最不经意的十分时刻来到。也许心情尚未准备就绪,而苦测的离情,就纷至踏来,直教人招架不住。”
轻柔的爵士乐此时响起。
孙建高声宣布道:“现在,有请闻秀凌董事长陪同苏世清先生进场,全体起立。”
现场掌声雷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水与鲜花的混合香气,光影交错间,来宾们的脸上都带着几分不舍与祝福。苏世清身着深蓝色的西装,领带上精致的纹理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来到主席台,闻秀凌亲自为苏世清送上一束象征敬意与祝福的百合。
她深情地说:“世清,你为PM集团付出了很多,你的才华和努力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虽然你的离开让我们感到惋惜,但我始终尊重你的选择。希望你在新的舞台上,能够继续发光发热。”
苏世清接过花束,微笑着回应:“感谢集团给予我的机会和信任,也感谢每一位同事的支持与陪伴。实话说,我在PM度过了非常美好的一段时光,我会把在PM集团的美好回忆,化作未来前进的动力。”
晚宴正式开始,宾客们纷纷举杯,为苏世清送上祝福。餐桌上的菜肴色香味俱佳,但众人的心思显然不在食物上,而是在即将离别的苏世清身上。
大家谁也没想到,这位设计界传说中的天才人物,PM集团长久以来的骄傲担当,居然也有离职的那一天。
晚宴之上,苏世清不时与来宾们交流,分享过去的点滴趣事,接受众人的祝福。
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苏世清一直在默默关注谢彦辰。
谢彦辰坐在主桌,闻秀凌的旁边。
他身穿一套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领带上点缀着细微的银色条纹,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着低调的光泽。
整个晚宴从开场到现在,谢彦辰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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