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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声知道自己贪心，所以他过早地预见了自己的结局，预见了闫续的离开，却还是舍不得松手，贪心地想从他那里再多讨一点甜。
他一直望，想拼命记住这一刻，把他的身影映在记忆深处。他明明还没有拥有他，却觉得好像随时会失去他。
“闫续，”他唤道，打破了寂静，“说点什么吧。”
说你也爱我，说你也和我一样，无比珍惜这一刻。
“嗯？”闫续问，“最近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每天都有写不完的卷子，前天，因为生物老师投诉，班主任又训人了，骂得上头了，就在讲台上挠头，一不小心假发掀起来，顺手给带下来了，大家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好难受。”
闫续勾起嘴角：“可以想象那个画面。”
江声整个人都侧过身来，完完全全地注视着闫续，他的眼睛在黑夜里好像一块透明的琥珀，流动着纯粹的光。
他看着看着，就说不下去了。江声喉咙发苦，自己真的能承受住失去闫续的痛苦吗？
“你会走吗？”他问道。
闫续不知话题怎么突然扯到这里了：“走？去哪里？”
“离开我。”江声说，“像突然和我相遇一样突然消失。哪一天我醒来，就再也联系不到你了那种。”
闫续有种被戳穿的尴尬，同时也有忐忑，他心下忽一落空，定了定神才说：“声声，你知道吗，没有人可以一直陪着另一个人的。你高考完以后，要去更大的城市读大学，再然后挑一个喜欢的城市定居。”
“那你呢？”江声的声音小了些许，可能是没什么把握，“你会和我一起吗？”
“别这样想，以后你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人，到时候你可能都把我忘了。”
江声鼻尖一酸，说话也带上了鼻音，他很快答：“不会的。”
闫续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烫过，语气低沉了下来：“我犯过很多错误，其中不乏有很严重的那种，可能有一天，我需要为了这些错误承担后果。”
“江声，我能和你保证的是，我很想陪着你一起。”他认真地说，“可是人生很多时候，总有一些就算很想也没有办法实现的事，也有一些即使很努力也无能为力的事情。”
“如果很努力很努力也没办法的话，放弃也没关系。”江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
他说：“我不想你那么辛苦。”
“好了，别操心以后的事儿，”闫续放软了语气，“我现在不是哪都没去吗，专心给我家声声当司机。怎么样，乘坐感受如何，可以给几颗星？”
“驾驶稳定度五分，服务负分。”
“我的服务如此无微不至，有什么不满意的？”闫续忿忿地说。
江声哼哼唧唧道：“还能有改进空间吧。”
车辆拐进了一个停车场，这么晚了，里边竟然停了很多辆车，开了两圈，才堪堪找到了一个很窄的车位。
远处亮了一个很大的牌子，还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超市。
“我还以为你要把我卖了。”江声开玩笑地说，一字一顿念那行发光的字：“青河山旅游管理服务中心。”
“等养肥一点再卖。”闫续招呼道，“走吧，夜爬不用门票。”
“你这么大老远就是带我来爬山？都不问问我爬不爬的动。”江声皱眉望着远处黑夜里高不见顶，直耸如苍穹的山峰，心里犯怵。
“那你想不想看新年的第一个日出了？”闫续从后座拿出来一个巨大的背包和一卷睡袋，然后把睡袋扔给江声。
新年的第一个日出，听上去似乎的确很诱人。
江声接过睡袋，靠在大开的车门边，好像还在思考。
第五十三章 夜爬
【好好看路，别看我。】
“不想去？”闫续转过身就看见小家伙一副纠结的表情，“那你待在车里睡觉，我一个人上去了。”
明明没有给他选择嘛。
江声只能背上睡袋，跟上闫续毅然决然的步伐。
在景区入口，他们停下来。
“等等，爬山还要装备。”闫续神神秘秘地说，带他走进灯火通明的商店，男人驾轻就熟地拿了一些果腹的零食和面包，最后又在包里塞下几瓶水。
江声跟在后头，快付款的时候，看到超市门前摆了一堆整整齐齐的竹制登山杖，数量非常多，得有几百根，价格不高，三块一根，五块两根。
“来，挑一根喜欢的吧。”闫续指了指那堆竹棍说。
其实并没有什么挑选的必要，因为每一只都长得大同小异。
“我不要，好丑。”江声拒绝道，爬个山还要拄拐，像个老年人一样，太弱了。
“你确定？乌漆麻黑谁还看得清丑不丑，走得动才是真本事。”
“我不需要这个照样能爬，”江声扬扬下巴，双手叉腰，不怕死地说，“只有老男人才这么虚，用这个。”
仿佛刚刚那个在车边忧心忡忡，担心自己爬不上去的人不是他一样。
闫续气笑了，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警告道：“行，那你到时候不要抢我的。”
江声抱着臂，脸上写着“不可能”：“谁抢谁是小狗。”
老男人是吧。
闫续拎着棍子走上前，揉了揉江声的头发：“到时候别蹲在半山腰哭，小狗。”
江声虽然被这句话吓到，内心犯嘀咕，但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一开始他们的脚步轻快，超过了很多人，新年的第一天，看来和他们有一样夜爬看日出想法的人很多，大家打着手电，在山路间摸黑前行，手电筒的光星星点点相互照亮，也算聚起一条蜿蜒的路，旅程刚开始，路过后人们都各自相视一笑，鼓励几句。
不出闫续所料，到了半道，江声坐在石阶上喘气，耍赖撒娇，死活不愿再走了。
“我们难道真的要爬一夜吗？”江声看了看手机，“才十一点半，离日出还有六小时。”
他第一次来，夜晚看不到前面的情况，不知道还得爬多久，趁还没开始太久，江声想及时下山，避免累死在途中。
闫续拧开水瓶，先给他递过去：“这就不行了？”
男人不能说不行。但是江声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声音都哑了半度，摆摆手，大冬天的，山里气温低，他不敢脱外套，出了一层薄汗。原本在他身上的睡袋也早就转移到了闫续身上。
闫续不是第一次来，知道他们刚刚一鼓作气，已经爬过一半的路程。
“晚上住山上。”他不忍心再看江声无精打采的样子，“最多再爬一小时就到了。山顶有露营，可以看星星。”
江声眼睛一亮，顿时又有精神了，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你把拐杖借我。”
“不行，”闫续坏笑道，“谁之前说‘好丑，只有老男人才需要’的？”
“你好烦。”江声自知理亏。
“‘谁抢谁是小狗’？”闫续学着江声高傲地语调重复。
“我没抢，”江声说，“我是在向你借而已。”
“服气了吗，小狗，大山会治好每一个嘴硬的人。”
“我不管，你不给我我就不走了。”
闫续嘶一声：“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讲道理。”
江声挑衅地抬抬眉毛，眼神仿佛在说，你知道的太晚了。
“行行行，给你好吧，走了。”
最后还是以闫续的妥协而结束。
闫续先一步站起身，江声仰视着他，对他斜斜地伸出手；闫续也伸出手，顺手把他拉起来。
大概是因为运动了很久，男人的手心很热，可以包住江声大半的手掌，充满力量感，但闫续只是把他拉起来，就收回手。
江声动作极快，反手握住他，笑着看他：“我不要拐杖了，你拉我走吧。”
江声不肯松手，闫续自然就失去了最好的撤离时间，只能被人牵着。
男生的手清瘦细长，骨节分明，但拉着他的时候却是软软的，像随时要滑出去一样，可江声又牵得那么紧，好像担心他会跑掉一般没有安全感。
虽然人来人往，但是在一片黑暗里爬了几个钟，大家都累得半死，没时间关注路人的状况。这种情况很好的平衡了两个男生牵手被人指点的尴尬，使之成为了这场约会中专属于他们俩的心照不宣。
闫续只好手腕一转，主动把江声的手拢进掌心中，牢牢牵住：“好好看路，别看我。”
江声微微仰着头，本来跟在后面，这时快速登上两个台阶，把两个人的距离缩短到一个肩膀。
爬山，也还蛮有意思的。
第五十四章 休息
【男朋友。】
赶到营地的时候，距离先前承诺的“最多一小时”已经超出了近一个半小时，闫续最后面对江声“还有多远”的灵魂拷问，只能一遍遍无力地劝：“快了，快到了。”
登上平台，两个人的手还是牵着的。
可以看到四周有很多的帐篷，一个挨着一个，铺满了山顶的平地，不难看出是所有夜爬的人们休整的营地。高出的树枝和杆子上绑满了应急灯，照得营地灯火辉煌，间或几根长长的电线，一路延接到巨大的移动电源上。四处人声鼎沸，有人在打牌聊天，还有人在泡泡面吃宵夜补充体力。
江声看着看着就想，他们好像没有背帐篷上来。
闫续好像看出来了他在想什么，解释道：“这是出租的，我已经预订了。”
他松开他的手，指了指那边的台子：“我去办入住。”
江声收回手，背在身后，悄悄蹭了一下裤子，听话地站在原地等待。
他们分到的帐篷在靠近东侧的位置，江声盘腿坐在帐篷外的防潮垫上，托腮看着正在铺睡袋的闫续。
虽然是露营，条件艰苦，到处人还那么多，没有约会氛围，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今晚要睡同一个帐篷了啊。
江声眨着眼睛，心驰神往。
“我去找地方打点热水。”闫续从帐篷里钻出来，拍拍手，拿着保温杯往集散地的卫生间走，“等会儿可以洗漱一下。”
江声乖乖点头，目送他走远，双手往后撑，仰头望去，深邃的穹顶笼罩着万物，黑蓝色的天空点缀着几颗明亮的星子，看不见月亮，却仍旧美得动人心魄。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忽地爆发出一阵欢呼，人群年轻又兴奋，或许是一群大学生。
听上去他们在过生日，刚刚一起合唱了生日快乐歌。
江声没太在意，拿起手机拍了张夜空的照片，发了朋友圈，配文是：今年的最后一个晚上。
只是他没想到，过了没一会儿，兴奋的人群中，竟然有个女生端着一盘蛋糕朝他走过来。
“Hello～”她大方地向江声打招呼，“帅哥，你一个人吗？我朋友今天过生日，刚刚分蛋糕，这个吃不完就想说给你一份，分享一下喜悦。”
“谢谢。”江声略一低头，接过蛋糕。
“哇。”女生小小地欢呼了一声，开心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他们刚刚玩游戏打赌来着，赌我能不能送成功。”
江声端着纸盘，神情轻松，勾起嘴角：“那祝贺你赢了？”
远处看不觉得，走进了才发现，男生的长相十分优越，白皙的皮肤在昏黄的应急灯照耀下，仿佛加了柔焦，显得通透又光滑，目光温和，不带一丝攻击性，女生只是看着，猝不及防被这么一笑，顷刻就红了脸，仿佛受到蛊惑，问道：“那个……你要不要过来一起玩呀？”
江声摇摇头：“不了，蛋糕我收下，替我祝他生日快乐。”
女生才大梦初醒，结结巴巴地说道：“没关系的，来嘛，我们那边带了很多酒，正愁喝不完呢，而且我很佩服一个人来爬山的人！”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江声说着看向集散地，但人太多，并找不到闫续的身影，偏了偏头，“我朋友在那边。”
“女朋友吗？”女生下意识问，“没关系的，那也可以一起来玩，人越多越好。”
江声又笑笑，不经意地回道：“男朋友。”
“我靠。”
“我靠？！”
女生也不再脸红了，而是猛然两眼放光：“这么甜的吗？那更要叫来看看了。”
“来嘛来嘛，就当帮我个忙。”女生央求道，“他们要是看我把你带过去了，肯定都得特别佩服我。”
江声架不住女生的软磨硬泡，看闫续还没有回来的样子，他闲着也是闲着，如果拒绝了还是要一个人干坐着，看女孩所在的帐篷离他们也不远，就隔了两三个位置，于是起身跟了过去。
人群围成了一个圈，中间放了一个小桌板，大概七八个人，有男有女，看到他过来，迅速让出来了一个空位。
“我去，露露，你挺牛啊，真让你拐过来了？”
原来刚刚的女生叫许露，她亲热地拉过江声的手臂：“你坐我旁边。”
“哎哎哎，之前没发现，露露你一见帅哥这么主动啊？”
“滚滚滚，”许露说，“我是把他当弟弟好吧。”
“怎么就确定是弟弟了。”一个女生打趣道。
“他一看就比我们小吧！”许露转头看江声，“那个，你多大啊。”
“十八。”江声说。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她骄傲地哼哼道。
另一个女生问：“十八岁，比我们小一届，在读大一吗？从南城来的吗，在哪个大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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