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液的搅动下,江声才发现他的舌头比水还烫,江声也好像发起热来。
一想到闫续还在轰轰烈烈地发高烧,他也没太大心情继续玩了,三下五除二把他的上衣扒了,趁机起身把闫续反按在床上,起床去药箱找体温计,然后又去浴室用冷水打湿毛巾,给他擦身体。
闫续听话地夹好温度计,翻了个身,攥住江声的手,拢在掌心里,把他拉过来,江声半跪在床上,只好躺下去,侧着被抱在怀里。
闫续的唇贴着他的耳朵,很轻地说:“不要走,我好舍不得你。”
他眼睛热得发沉,终于受不了病痛的折磨,搂着江声,不到两分钟就昏睡过去。
闫续过了很久才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是整个人都感到剧痛,手臂肌肉酸软,脑子里也好像扎了根钢钉,嗡嗡地快要爆炸,床边已经空了,他坐起身,搭在脸上的毛巾也随之落到床上,有点不敢相信现在是什么情况。昨晚的片段碎片一样一帧帧出现在他脑海中,对方唇瓣柔软湿润的触感和甜味,好得他一颗心光是回想就要震颤几分。
他们真的覆水难收了——他的犹豫、徘徊和说不出口的后悔,都用行动都给出了确切的答案。闫续在不清醒的状态说了喜欢,在没有和江声确认关系的情况下,固执地亲吻了他。
闫续的头昏昏沉沉,他想,他的梦还没有醒,病也没有痊愈。
江声的脑子也很乱,但相比闫续还是好很多,他得出门上学,早上洗漱照镜子的时候发现嘴巴被亲得还带点肿,他暗骂闫续不收敛点,又不堪回想他们昨晚都乱七八糟干了什么。
他试着不去想他和闫续现在算什么关系,但男人的话还一直在他心间绕。
还是有好消息,昨晚他接到警局的电话,江明峰已经被抓到了。民警说他供认了罪行,问江声要不要去指认,江声拒绝了,表示按法律流程走就行。
但那边在电话中委婉地表示:江明峰想要见他一面。
江声完全不想过去,他想让他坐牢。
平静的午后,他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件事,是因为班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江声很久没再见过江明丽了,他们住一起的时候都很少见到彼此。
女人五官极美,惊艳到可以让人忽视掉她穿搭的怪异。她化着很浓的烟熏妆,深红色的口红涂出唇边,在寒冷的冬天,黑色的棉服内不伦不类地裹了一件银色蕾丝连衣裙,裙摆紧紧包着她的臀部,下边是黑色丝袜搭配红色高跟鞋,可以说——穿得很恐怖。
江明丽的气质算不上畏缩,但也毫不咄咄逼人,甚至有一种美丽的可怜感,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们下午的第三节课。
她竟然还知道他在这个学校,江声忽然觉得很讽刺,不知她是一路问了多少人才打听到他的班级的呢。
班主任也站在门外,刻意地不用冒犯的眼神去打量江声的母亲。女人就这样依靠在厚重的班门上,音色柔媚而飘渺,像落不到地上就弥散在空气中的雾:“我找江声。”
她没有说老师您好或者打扰了,甚至看都没看台上的人一眼,一双多情含水的眼睛在全体同学间扫了两圈。
台上的物理老师连同着所有的同学都向江声看过来,江声脸色变得很难看,骤然从位置上站起来。
什么事不能下课说。
江声已经猜到了,多半和江明峰有关。
作者有话说:
预感到大家会说闫哥不行……他发烧了也喝多了,下次一定!
第八十八章 伤害
【再怎么说那也是你舅舅。】
“到办公室聊吧。”班主任只知道江声家里条件不好,但也从来没见过他妈妈。因此对这对母子关系如何,也了解得不是很深。但此情此景下,他也读懂了空气中的剑拔弩张。
“不用。”女人说着撩了一下卷发,开门见山道:“江声,再怎么说那也是你舅舅。”
他们就在走廊上站定,还没说两句话,刺耳的下课铃就响起。江声不愿在这被人围观,执意要往办公室走。
“撤诉吧,他拿了你多少钱,我给你就是了。”江明丽扯住他的手臂。
“这不是钱的问题。”江声甩开她,“他撬了我的门,我今天让他放出来了,他明天又来找我,那我还要不要活了。”
“那你是要让他坐牢吗?”女人忽然提高了音量,嗓音也变得尖利起来,“那是你亲舅舅,你要让他坐牢吗?”
下课时间,教室里本来就有人走出来了,更别提还有想看热闹的,乍然听到这样一句话,所有人都驻足看了过来。
江声觉得丢脸,压低了音量:“亲舅舅?”
“好一个亲舅舅,亲舅舅把我的手弄成这样,亲舅舅拆了我的家门进来抢劫?”
江声觉得实在讽刺,这时开始和他打感情牌,全然不提这个舅舅有没有把他当过亲人。
“我把他当舅舅,他把我当过一家人吗?”江声冷笑道,“再者说,你把我当过你儿子吗?”
“你说什么?”江明丽猛然抬手,扇了江声一个耳光。
她的动作太快,谁都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连李老师都伸出手去拦,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苍白地阻止女人下一步动作:“有话好好说。”
江声倒是习惯了江明丽反复无常的暴力情绪,他躲得及时,退了一步,只感觉掌风拂面,但指尖前端落在脸侧还是发出清脆的响声,江声被打得偏过头去。长长的指甲划过他白皙的脸,立刻浮现出一道刮伤的血痕。
躁动的人群竟然传来惊呼,一点不掩饰他们看热闹的事实。周凯也走出来,愤怒地低骂,喝退了不怀好意的观众:“都进去,看什么看。”
“行。”江声想说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他很少感到无力,就算是再大的羞辱,他似乎都能平静地接受,但此刻他只觉得被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击中,他想自己真是可怜到了极点。
“行,不就是同意和解吗?”江声说,“我可以出面。”
“你为什么这么愤怒?”他尽可能在疯狂的女人面前保持自己的冷静,江声擦了一下脸上的伤痕,没有鲜血流出来,只是能摸到一道划痕,“就因为我说你不是我亲妈?”
“我说错了吗?”
江声的神情没有愤怒,只有习以为常的伤痛,那是无数次尝试沟通无果后的挫败:“对你来说,你喝酒赌博的弟弟,比我重要,对吗?所以你才觉得我应该一再忍让,我应该同意和解,原谅他对我的骚扰。”
“我可以这么说,对你来说,我只是一个陌生人。而他才是你真正的亲人。”
他不动声色地退得更远了点,以防江明丽再次发疯:“既然你都没把我当过亲人,没把我当过你儿子,那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江明丽这才发现,江声已经不是她记忆中那个孩子模样了,在她无视他的这几年,男孩已经长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
江声的个子也比她更高了,早已脱离了她的控制,也能站在一个疏离的位置对她发问:“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随便打我?”
“我搬出来这么久,你找过我一次吗?来找我,竟然是为了让我救救你弟。”
江明丽面色惨白,她的口红更显猩红,上下唇机械地动了动:“选择离开是你,我把你养到这么大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不就是拿了你的钱吗,我给你,我给你行了吧,一个个的,都是我的报应。”
“我不要你的钱。”江声失去了跟江明丽继续争辩的耐心,“走吧,去派出所吧。”
总是他要让步的,在和解同意书上签字的时候,江声始终一声不发。
对比于江声的沉默,江明峰就格外聒噪了,在调解室大骂自己被拘留这两天所遭受的非人待遇,声称自己并没有拿到多少钱,根本不够立案,指着江声的鼻子说他大义灭亲,民警被吵得对他予以警告,他才不情不愿地安分下来。
“我今天满18岁。”江声没有叫江明丽,也不知道在对谁说话。
他刚刚写身份证号和时间的时候,才发现,他今天过生日。
不会再有比这个更糟的生日了。
“这是最后一次,永远都别来骚扰我了,以后我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
“你,”他看着江明峰,“这种事情再有一次,我绝无可能再让你出来。”
“你们两都是,别再让我见到你们。我这辈子都不想跟你们一家扯上关系了。”
“你……”江明丽很颓唐,她似乎很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晚自习的时间已经过了,闫续今天没有在车里等,他穿了一件白色风衣,在人群里非常打眼,有点紧张地等江声出来。
他的目光追着独身一人的周凯,周凯也看到了他,他们目光交汇,周凯主动上前:“其实我猜到了,江声说的家里人就是你,你们还有联系。”
“没办法,他选了你。”周凯说,“我有时候真不懂。”
闫续没和他继续这个话题:“江声呢?”
“我不知道,下午他妈妈把她接走了,就再也没回过学校了。他没有回去吗?可能回家了吧。”
闫续立刻给江声打电话,电话中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第八十九章 家人
【所以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闫续先去了江声租住的地方,门锁已经修好了,但里面并没有人,敲门没有回应,问楼下的阿姨得到的结果也是并没有回来过。他焦急地回了车上,闫续并不知道江声的家在哪,他手边没有电脑,直接给警局的人打电话:“帮我查个人。”
老孔在值班,冷不丁被这一通电话给吓清醒了:“我这系统不能作私人用途。”
“我就要个户口地址。”
“不行啊。”
“我要不是赶时间也用不着找你。”闫续在驾驶位上坐立难安,“我有的是办法黑进去查,到时候后台出什么问题别找我。”
“你等下吧祖宗,我帮你看一眼。”
闫续很快拿到了江声的身份证截图,右边的证件照里,男生穿着黑色T恤,微抿着嘴,看上去很紧张,他把最下面一栏的家庭住址输进导航,指尖不住地摩挲着出生日期那一栏。
那个日期,是今天——十八年前的今天。
江声今天过生日,而他才刚刚知道。闫续想,江声也许是回家和家里人庆祝生日去了,他没法说服自己,一路上都心神不宁。
地址不算太远,但是住宅非常密集的一个区,车开不进去。老城区的房子本身楼层很低,挤在一起,像一排排交错的牙齿,中间的间隔堪堪能容纳一人跻身而过,下水道的沟渠干涸,很久无人清扫,堆满了落叶、垃圾和烟头,深夜巷子里的路灯只有几盏还在工作,门牌号大多残缺,仅存的几个也磨损得厉害,根本分辨不出来数字是多少,寻找楼栋难度比他想象得还要大。闫续暂时进入了这个小区,户号是一楼,可以一栋一栋找过去,他自东向西开始找到第四栋的时候,黄褐色的老楼单元门门口的外墙上,用白色粉笔写了一个歪歪扭扭的4,大概就是这里,闫续屏住呼吸。
一楼只有一户,他试着敲门却发现门根本没关紧,客厅也灭了灯,不知道是粗心还是有意,里面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闫续推开门,卧室亮着微弱的灯光,奇怪的是,那灯光是紫色的,他试探着说:“您好?”
女人躺在床上,光线是从射灯中投射出来的,打在她身上让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极光滑的质感,她状似不经意地挑起眼皮,打量了闫续一眼,懒洋洋地说:“全套800。”
闫续才明白过来,江声那句“她把店开在了家里”是什么意思。
“我找江声。”闫续没有踏进房门,礼貌地站在门口。
“他不住这。”女人不看他,只盯着自己的指尖。
“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我怎么会知道?”江明丽从床头摸了烟盒和打火机,暗夜里的火星,映得她眼波流转,“他又没回来过。下午还说,要和我断绝关系呢。”
闫续也可以断定了,这个女人就是江声的妈妈,对孩子不上心不说,这个环境,也难怪江声要搬出去。
比起这个,他更关心的是:“你们最后一次见是在哪?”
“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啊?”女人问。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转悠:“你和他什么关系这么火急火燎地来找我要人?你是他爹啊,十八年前你才几岁。”
江明丽笑着说,像丝毫不在意这个黄色玩笑开到了自己身上,说完了,还特别爽朗地笑了两声,仿佛自己把自己逗乐了。
女人笑完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轻飘飘地问:“你把他睡了吧?”
“你说什么?”闫续瞳孔地震。
“别着急啊,他不能白给你睡,你给钱了吗?”
“他是你儿子。”要不是亲耳听见,闫续真的无法想象这种话会从一个母亲的口中说出来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江明丽说。
“你不睡,也会有别人睡。”她的声音如烟一样飘渺,“我让他滚出去,就是让他离这越远越好。”
“他刚来的时候才多大,动不动就哭,烦得要死。”女人好像陷入了回忆的漩涡,也没管闫续在不在听,就自顾自地往下说,“有时候客人听见孩子哭,就会觉得扫兴,有的还会骂人,还有的直接就走了。我气上头了,也没法让他闭嘴,只能打他。我还以为那是最差的日子了。”
江明丽自嘲地笑:“我没想到,他越长越大越像我,像我可不是好事。我更没想到,那些男人如此没下限。”
“他们在我面前问,问能不能让他加入,付双倍。他妈的,是,我是活得不像个人样,但我也没有下贱到那个地步。”
江明丽流露出复杂的神色:“那时候他才十二三岁,怎么看都是个小孩,那些话听听算了,还能说是开玩笑。后来又过了两年,江声抽条了,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就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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