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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枣(近代现代)——熳山里

时间:2024-04-30 08:11:47  作者:熳山里
 
女人的表情带了灰败,不得已回道:“好的,麻烦您了,陈医生。”
 
癌症这种病,过去在中医里并没有此类说法,只在西医大范围入侵中医界时才兴起。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得癌,西医的介入治疗确实能治好一部分病人,可也有一部分病患的病治标不治本,最后导致身体的大面积垮掉。
 
偶尔遇到这样的病人,陈藜芦只能扼腕叹息。
 
而眼前的中年女人便是如此,每天一早起床喝外国甜茶的习惯,导致茶中性属酸的人工糖直接进入脾胰,让许多酸性停留在胰脏中。酸性等于腐败的食物,长期日积月累造成了致命的伤害,所以这甜味的罐装茶便是胰脏癌的罪魁祸首。
 
如果女人一开始没做化疗治疗来找陈藜芦医治,或许陈藜芦将其治愈的把握还大些,但是……
 
陈藜芦眼帘垂落,算了,他现在要做的只能是尽其所学帮助对方。
 
扶了下眼镜,陈藜芦蹙眉将会诊本翻过一页,病患姓名年纪记录在信息栏,开始安静地写下药方。
 
龙飞凤舞的字伴随钢笔笔尖落在纸张上,洇出陈藜芦过去数年为之付出的辛苦。
 
他时而下笔流畅,时而停笔思索,在将所有药材写好后,又严肃地开始计算药量几克。
 
等到一切写完,陈藜芦撕下药方仔细看了一遍,交给了江郁金,安排对方去抓药付款,唯有墨香留在他指尖。
 
徐天南的心脏跟随陈藜芦的一举一动“扑通扑通”跳动得厉害,他将眼前的陈藜芦深深地刻进了脑海,让自己往后多年都忘不掉对方伏在案前书写药方的认真迷人样子。
 
一整个上午,陈藜芦一刻不停地接待病患,期间因为太忙,徐天南也加入了帮忙的行列。
 
快午休时,陈藜芦正疲惫地揉着双眼。也不知怎么回事,今天从醒来,眼皮便总是不受控制地跳动,让他不免烦躁。
 
江郁金从门边探出脑袋,“师父,药房的红参没有了,怎么办?”
 
陈藜芦停下动作,重新戴上眼镜,“没有进货吗?”
 
“进了,可是这几天下雨,货物延迟了。”
 
“这样啊……”陈藜芦手指敲打在桌面陷入沉思,接着他起身宽慰,“没关系,你们先准备别的病人药房,我回一趟家里,很快就回来。”
 
他记得陈家宅院的地库还有几根红参,拿来一根应急爷爷应该不会怪罪。
 
交代完剩下的事情,陈藜芦摘下眼镜,换好便装打算离开。他揉了揉依然在跳动的眼皮,与徐天南说:“天南,我先回本家一趟,马上就回来。”
 
“学长,要不要我与你一起去?”
 
陈藜芦浅笑,“不用,我很快的。中午若是回来晚了,就让郁金带你去尝尝附近一家新开的日式烧肉。放开了吃,我报销!”
 
“耶!”江郁金开心地叫出来,“师父,您老终于舍得出血了!”
 
陈藜芦宠溺地敲敲江郁金脑袋,“臭小子,我怎么老了?再说,我对你不大方吗?”
 
江郁金讪讪一笑,谄媚道:“不老不老!师父您在我心里是最年轻的!我最爱您了!”
 
“好了,别肉麻了,照顾好天南!”
 
似乎心情不错,陈藜芦走之前站在药房门口,回头望向徐天南与江郁金,语气略带俏皮,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们,不要忘记我啊!”
 
深秋午时的阳光洒在陈藜芦周身,让他看上去梦幻不真切。
 
徐天南下意识抬起手,喃喃道:“学长……”怎么可能忘记你。
 
“师父,您又在开玩笑!”旁边的江郁金似乎习惯了陈藜芦这莫名其妙的一句,忍不住吐槽。
 
陈藜芦笑了两声,“走了!”不待徐天南再说什么,摆手向远处走去。
 
望着男人远离的修长背影,徐天南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剧情落幕,他要失去了什么一样。
 
 
第19章、“你们…在做什么!”
 
 
陈藜芦回到本家时,时间刚到晌午。
 
入了秋,庭院里参天的树木与藤蔓已经不再如盛夏那般长势喜人,随着天气的转凉,似乎一切被按下了暂停键,唯有叶片的嫩绿在变得深沉。
 
绕过大理石照壁与荷花池,青石板路两侧有几株木槿开得艳丽,桃粉或绯色的花瓣如少女的胭脂层层叠叠包围着娇嫩的花蕊。
 
陈藜芦视线轻扫,想到木槿花期短暂,眉眼中带了几分温柔与惋惜。他一路掠过,垂在身侧的手无意碰到一朵有些耷拉脑袋的花,指尖传来的柔软让他心底微动,却没有驻足继续向主屋走去。
 
客厅内,父亲母亲还有陈家爷爷都在,几人看到陈藜芦不禁显出吃惊,因为在昨晚他们才知道陈藜芦独自搬出去住了。
 
陈母走近,关切地问道:“藜芦,怎么从家里搬走了?是有什么事情不开心吗?”
 
陈藜芦明白自己回家一定会经历这样的询问,耐下性子回道:“没有,妈,我搬家是为了离医馆近一些。早上路上太堵,也少了开车通勤的时间。”
 
陈母产生了怀疑,“真的吗?”
 
陈藜芦眉眼弯起,搂住陈母的肩膀,“真的,妈,您不用担心。”
 
陈家爷爷坐在红木沙发中间,听到两人对话神情严肃地附和道:“嗯,离医馆近点也好,有更多的时间学习。藜芦啊,你原来的技术就没有你哥扎实,我也是因为丹玄擅自选了西医,才不得不让你承接医馆,后面你可不能让我失望,知道吗?”
 
在一旁喝茶的陈父身形有片刻的停顿,他微微蹙眉,开口道:“爸,按用功程度,藜芦一直比丹玄努力,现在我看他的能力也不错了。”
 
陈家爷爷目光凛然,对身为肿瘤医院副院长的儿子冷喝:“你懂什么?老祖宗留下来几千年的阴阳辩证、治病救人是努力便能全部学会的吗?做什么都讲究天赋!当初要不是丹玄那个臭小子还有你……罢了,都是不得已!”
 
长叹口气,老爷子双手背在身后负气地向楼上走去。尽管迈入古稀,他的腰板依然如中年人一般挺立,像院子里那棵香樟一直支撑着整个陈家。
 
“爸!”陈父自知惹了老爷子不痛快,唤了对方一声,没得到任何回应,陈母则在一旁小心地观察陈藜芦的表情。
 
然而自始至终,陈藜芦的神色都是淡淡的,低垂的眼眉证明他早已对眼前的场景习以为常。
 
在很久之前,陈藜芦就清楚两个孩子中根本不存在绝对的公平。有时候人们连养的几只猫狗都会分出高低次序,选出一条自己最喜欢的,更何况他们是陈家被寄予厚望的双胞胎。
 
作为孩子,他们更懂得任务完成的好坏直接决定了爷爷的喜爱。于是从小,为了帮助哥哥给爷爷留下好印象,在布置课题时,他总会把自己的部分按照错误答案填写,再把属于对方的那份完成得完美。
 
也为了不让爷爷察觉出异样,陈藜芦很早学会了用左手写字。除了陈丹玄,没人知道他的左手也能写出漂亮洒脱的字,并且与自己兄长的字迹相差无几。
 
因此自儿时起,陈丹玄获得的偏爱总比他多些。
 
可陈藜芦不在意,只要陈丹玄开心,他便开心。
 
面对望孙成龙的爷爷,陈丹玄习惯了被教训,这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所以不论爷爷说什么,他总是以沉默承受。
 
为了打破尴尬,陈藜芦微笑着对陈母说:“妈,没事的话,我先去地库取药材了,医馆里还有病人在等我。”
 
虽然心疼自己的小儿子,但想到家中的多数权力还是掌握在老爷子手中,陈母只得扯起笑,“这么着急吗?留下吃个午饭吧,正好一会儿你哥也回来,咱们一家人好久没聚一聚了。”
 
提起陈丹玄,陈藜芦适才淡然的表情变了一瞬,他眼眸弯起,用浓密的睫毛挡住了其间的无措与慌张,“不留了,妈,我和郁金他们约好了要一起吃饭。”说完,陈藜芦假装看不见父母的欲言又止,转身径直向地库走去,只留下隐约的陈木香在空中萦绕。
 
想到稍后陈丹玄会回来,陈藜芦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近乎于逃跑的速度昭示了他此刻心里的恐惧。
 
他惧于与陈丹玄相见。
 
那一晚他鼓足勇气坦诚后留下的满地狼藉,那一晚他亲眼目睹对方与爱人接吻后落下的狼狈,全部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陈藜芦团团围住,又像暴风中在海面摇曳的船只,周边大雾弥漫,只能无助的望着远处红色灯塔在迫切闪烁,逼得陈藜芦呼吸不畅。
 
他宛如一头被水手捉住的鲸鱼,即便庞大如山,却依旧抵不过来自陈丹玄如凌迟般的折磨。
 
陈藜芦猛地扎进堆满药材的干燥地库,靠在昏暗室内的墙上平稳气息。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身影全部是同一个人,对方充满暧昧的低语、干燥双手的爱抚、与满是冷漠的眼神不断地跳转,让他觉得自己成了一只被困于囹圄的猎物,又像画地为牢的愚者,永远活在自欺欺人的幻境中。
 
诺大的地库成了帮助陈藜芦暂时远离喧嚣的城堡,他闻着在鼻息间飘荡的浓郁药香,呼吸渐渐平稳。
 
几秒后,陈藜芦重新睁开双眼,露出一双湿润却清澈的瞳仁,继续向地库里走去,开始寻找存放红参的药格子。
 
他要快一些离开,不能与哥哥遇见。
 
诺大的地库宛如深渊,空气中除了木材的味道还混杂着中草药的淡雅气息,陈藜芦周身被熟悉的味道包围,心情却没有过去来到此处的平静。
 
他嘴巴抿紧,神经丝毫不敢放松,紧张的模样像进入别家的小偷,生怕慢一步会被抓住。
 
放轻脚步,陈藜芦一个药架一个药架地认真看过去,对照架子上的指示,他终于在第三十个参类药架上找到了想要的红参。
 
或许是找的太过于专注,陈藜芦没有注意到地库的门在他进来不久被另一个人打开。
 
看到盒子里还剩下几支的红参,陈藜芦想了想只拿了一根小的,然后随手抽过来一张旧报纸把药材包好。
 
任务完成,他也可以离开了。
 
陈藜芦总算放下心,笑了笑转过身,却突然被人用力抓住双手狠狠地压在药架上,下一秒,他的嘴巴被另一双柔软的唇瓣堵住,不留一丝缝隙。
 
受到惊吓的陈藜芦张大双眼,昏暗的橙色灯光打在面前人的脸上,让他看清了对方是谁。
 
男人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在朦胧中愈发皎白俊美,冷峻的眉骨透出独属于成熟的魅力,一双狭长的眸子也带着势在必得的傲然。
 
仿佛全身过电,陈藜芦遽然回神。他开始用脚踩地、费力挣扎,想要从男人熊一般的桎梏与潮热的亲吻中逃脱。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
 
明明已经将一切说清!明明不愿接受他的喜欢!明明他们早该结束这种不伦不类的关系了!又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还要给他不清不楚的期望?
 
或许是被之前的当头几棒把大脑打醒,现在的陈藜芦忽然想通了很多事情。他其实早该知道的,他对陈丹玄的感情就像七八月开在枝头的青枣,根本不会有成熟的一天。
 
既然不能成熟,他何必执着?
 
干燥安静的地库内,唯有粗重缠绵的喘息与抗拒逃避的呜咽声在交替响起。
 
陈丹玄望向陈藜芦,一边亲吻,一边质问:“小藜还在生气吗?嗯?”
 
“唔…!”陈藜芦想说没有,却被堵住嘴,答不出来任何话。
 
“而且为了躲我,小藜还搬出去住了,对吗?今早和你一起回家的人是谁?徐天南吗?”
 
陈丹玄不理解自己此刻糟糕的心情可以被称为“吃醋”,他只当是属于自己的弟弟要被人抢走了,害怕陈藜芦被骗才会忍不住关心,才会在看到陈藜芦与别人一起有说有笑地走进家里时忍不住气愤。
 
“小藜,听话,与他分开,他会骗你。还有那个南坤谨,是不是你现在所有的坏习惯,也是与他学来的?和他们都分开吧,小藜。”低沉沙哑的嗓音像梦魇,伴随串串湿漉漉的亲吻,如雨后挂在墙壁上的青苔试图爬进陈藜芦的耳中,蛊惑着陈藜芦说出同意。
 
他们确实不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不再是单单一句“我们和好吧”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可是陈丹玄的自尊与从小到大被陈藜芦宠出来的骄傲让他不想主动低头,于是他选择用僵硬的语气命令并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想要重新控制陈藜芦。
 
但陈丹玄不知道,陈藜芦也不再是过去惟他命是从的乖巧弟弟了。
 
蝴蝶骨被身后药架硌得生疼,陈藜芦皱紧眉,脸色憋得通红。听到陈丹玄话语中对徐天南与南坤谨的污蔑,心里的愤怒让他大力挣扎,却因为被控制着不能动弹,反驳与不满全部只能通过呜呜的闷哼来表达。
 
两人一个躲避,一个步步紧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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