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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道(古代架空)——无晦春秋

时间:2024-04-30 08:12:57  作者:无晦春秋
 
 
第82章 不愿
  楚祯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营地,第二日他醒来时便看见了提前一日到的李启华和林壑。
  二人风尘仆仆满面尘土,看见楚祯的目光中全是担忧和欣喜。
  “李将军,静宽兄。”楚祯坐正道。
  “先生,真是好久不见啊。”李启华激动道。
  林壑没开口,眼中流露出的情绪已经表达出了所有。
  四处不见夏侯虞的身影,楚祯垂下眼睫,静静听着李启华讲楚祯走后蛮离荒发生的事。
  提到蛮离荒,楚祯问道:“我大哥他们可还好?”
  “每次见我你都要问秦大当家,放心罢,他们好得很,我看又壮了一圈。”
  李启华爽朗大笑。
  楚祯也笑了起来。
  “你们怎么提前一日到了?”
  林壑回道:“我们接到陛下的密令,命我们加快脚程,所以我们提前一日到了。”
  楚祯听罢,眉眼微动,下意识向帐外去看。
  林壑随楚祯视线而动,心下瞬间了然。他表情一瞬苦涩,紧接着恢复如常,回道:“陛下去校练场了……漠北发生的事,我们都提前知道了。”
  楚祯收拾好心绪,问道:“静宽兄可有什么良策?”
  “良策暂时想不出来,唯独我和李将军都觉得,阿道玑的宣战书疑点重重。”
  楚祯当然知道疑点来自于何处,只是他不能说,前朝储君、本该是正统的夏侯般假意叛变。
  “我猜——”林壑试探道,“这之中,你与陛下皆有难言之隐。”
  楚祯苦笑:“静宽兄聪慧。”
  林壑安慰道:“我们相信陛下。”
  楚祯倏然抬眸。
  李启华也接道:“我也信!临开拔前,你那个最不服管的大哥,竟还嘱咐我要尊敬陛下。”
  楚祯听来甚觉好笑,便问道:“怎么突然都转了性?”
  “陛下赏了岐风寨一整个山头,”林壑笑道,“对外说是编外军,对内下了一道密旨,岐风寨不受朝廷正规军管辖。”
  李启华:“还有呢,上个月蛮离荒被突袭,但突袭前三天,朝廷的几支队伍突然支援蛮离荒,没等我和静宽先生反应过来,栾国还真来攻打了。”
  “至今我们都不知道,陛下如何预知奇袭的。”林壑道。
  “总之,此次我们万众一心,总会再一次破除住栾国的阴谋。”李启华锤了楚祯肩膀一拳。
  楚祯微笑回应,只是心底阵阵发慌。
  他倏然想起昨夜,夏侯虞对他说的那番话。替他?什么叫,替、他?
  “他在校练场对吗?”
  “对。”林壑点头。
  楚祯扔开被子,穿上鞋子直奔校练场。
  远远的,楚祯便已听见校练场操练的声音。将士们气势恢弘,王秦这么个窝囊废将军的失踪,丝毫没有影响将士们的军心,甚至因为夏侯虞的亲自操练,而气势大增。
  楚祯身着单衣,被风吹着,遥遥看向校练场中的夏侯虞。
  明日便是阿道玑约战的日子,直到此时,楚祯依旧不知道夏侯虞和夏侯般这两兄弟的谋划。
  不过——
  楚祯想,夏侯虞绝不会让他涉险,但他又软硬兼施地要求他来。
  夏侯虞一定有他的道理。
  楚祯转身望向太阳。
  漠北的夏日依旧寒冷,空中飘着零星雪花。
  雪越下越大,落了众将士满头。
  夏侯虞喊道:“冷吗!”
  “不冷!”
  “还继续练吗!”
  “继续!”
  “好!”夏侯虞三步并做两步,一跃登上高台。
  他举起长枪,重重磕在地上,道:“漠北只是大周国土的一部分,而漠北之外的苦寒之地皆是栾国境内。他们最善在极寒之下作战。寒冷!会让他们兴奋!会让他们小看我们!”
  “绝不!”将士们齐声道。
  夏侯虞弯了嘴角,“中原男儿,不缺热血、不惧严寒!”
  “不惧严寒!不缺热血!”
  “不惧严寒!不缺热血!”
  将士们呼喊的声音阵阵回荡在池定城上空。
  楚祯一阵恍惚,当年父亲训练漠北将士之时,喊的也是这两句。而那时,距离夏侯虞被送至栾国为质已经过去了三年之久。
  夏侯虞断不可能听见。
  楚祯望向昨夜夏侯虞指给自己的地方——夏侯虞为质的地方。
  那处地势极高,就算在池定城中央也能一眼望见。
  夏侯虞知道这一切唯一的可能,便是那处能听见呼号,能望见狼烟。
  楚祯微眯眼睛,隐约看见那边山头上站了一个黑色的身影,与昨夜的夏侯般相似。
  楚祯下意识向前走了两步。
  只见那黑影好像看见了楚祯,将兜帽往下拉了拉,转身离去。
  再回头,夏侯虞已经看见了楚祯,正向他走来。
  楚祯与夏侯虞对视上,身后将士们散去,整个校练场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楚祯轻轻踮脚,阖眸,在夏侯虞的唇上印了轻轻一个吻。
  夏侯虞的眼眸倏然睁大,明显楚祯此举不在夏侯虞的意料范围内。
  “净舟。”楚祯道。
  夏侯虞脊背一抖,他已经记不清他有多久没有听见楚祯叫他“净舟”了。
  “净舟,如果没有战事,如果你是平常人家的孩子,你此刻会在做什么?”
  楚祯轻声问,呼吸喷在夏侯虞的脖颈。
  “我,从不去想如果。”
  楚祯轻轻笑了,“果然,与我想的一样。”
  “既然身负血脉,既然经历常人所不曾经历,若你我此生碌碌无为,又怎对得起自己?”
  “这也正是我所想,”楚祯道,“净舟,我与你一样。我不愿无所作为,不愿一无所知。”
  夏侯虞一瞬痛心,搂过楚祯。
  “我……”夏侯虞深吸一口气,“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飞飞,我太着急了,我太想要立刻就达成所愿。无论是为质时,还是回到长安。”
  “如果没有我,你不会如此急切。”楚祯淡淡道。
  “不!”夏侯虞急道,“不一样,如果没有你,我即便高坐大殿之上,此生也定是如白驹过隙,昏昏碌碌孤独死去。”
  楚祯轻拍夏侯虞的背,“你还记得在西南,你曾向我许诺过什么吗?”
  夏侯虞一怔愣。
  西南之行,潇洒恣意的楚祯,娇俏开朗的筱罗。唯独他们夏侯兄弟两个,各怀不轨心事,不敢面对各自心尖人递来的真心。
  楚祯见夏侯虞迟迟不答话,便开口道:“那时的你一直挂怀我放血救你一事,我便提出,你答应我一个愿望,我们便一笔勾销。”
  夏侯虞:“我记得。”
  他不止记得此事,他更记得楚祯在般若洞里以命换他命,更记得待他独自回到长安,他写了一封信。
  信中写着:愿飞飞之所愿。
  楚祯:“你曾言,愿飞飞之所愿。飞飞如今有一心愿。”
  “什么……心愿?”夏侯虞害怕了起来。
  楚祯看向远处的山头:“希望净舟能帮飞飞实现,明日破阵的愿望。”
  夏侯虞顺着楚祯的视线看去,待见到落日恰巧悬于山头的盛景。
  他的脑内轰隆一声。
  “你与夏侯般约好,今夜在那处相见,对吗?”
  “对。”
  “带我去。”
  “好。”
  楚祯没有想到夏侯虞答应得会如此轻易,心中起了疑,却又不知该从何疑起。
  夏侯虞将楚祯领回帐内,为他穿戴好属于王秦的将军铠甲。
  “你这是?”
  “今夜,我们一人是投敌的王秦将军,一人是王秦将军的副将,与栾国贵客夏侯般秘密恰谈。”
  楚祯站在原地,怔愣地看着夏侯虞在营帐前整顿马匹。
  入夜,军营中的将士们皆睡去,独留雁回和覃燕彰守着。
  他们为夏侯虞和楚祯牵来战马,点头示意后,立刻离开。
  楚祯被夏侯虞一带,二人共乘一匹马,想那处山头奔去。
  此行顺利无比,沿途甚至没有守卫的敌军。
  楚祯心下异常慌乱,但在见到夏侯般的身影时,方才的所有思绪皆被抛到了脑后。
  因为他看见,夏侯般黑色斗篷下的手臂,后背,甚至是大腿,皆渗出了大量血迹。
  而夏侯般的双目,漆黑异常,一如当年在西南般若洞前,被蛊虫蚕食一般。
 
 
第83章 是你
  楚祯盯着夏侯般的双眼,半天说不出话。
  他去看夏侯虞,发觉夏侯虞也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此处不可久留,”夏侯般说,“你们随我来。”
  说罢,夏侯般转身便走,丝毫看不出他双目有异样。
  此处的确太过显眼,楚祯与夏侯虞对视一眼,明白此刻不是细究的时候,便跟着夏侯般一言不发快步离去。
  待行至一处洞穴,三人围着篝火坐下,夏侯般才缓缓开口。
  “我的眼睛看着吓人,其实视物并无影响。阿道玑并不知道我曾经中过这种蛊虫,给我下蛊时我索性装作中招,让他对我放松警惕。”
  楚祯垂眸,半晌没开口。
  夏侯般笑了一声,“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夏侯虞瞥了一眼楚祯,率先开口道:“明日你会同阿道玑一同应战吗?”
  “我会去。阿道玑自从恢复神智,犹如惊弓之鸟,凡是与楚祯沾边的,他会小心再小心。他如今已经不相信任何人,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他命令我明日随他上战场,用我自己引诱你们二人任何一人出来应战,都不亏。”
  楚祯与夏侯虞对视一眼。
  夏侯般复道:“所以,明日你们谁出战?”
  楚祯开了口:“王秦是否向阿道玑传达了夏侯虞想借他之手杀我的想法?”
  夏侯般:“王秦……被我杀了。”
  “?!”楚祯和夏侯虞心下具惊。
  夏侯般沉沉道:“任何有损计划之事,都不该存在。”
  楚祯情不自禁深吸一口气。此刻的夏侯般有些许的陌生,但这样的夏侯般才堪堪有君王杀伐果断的模样。
  “我有私心。尽管夏侯虞一再对我说,重新踏上战场是你楚祯毕生所愿,”夏侯般看向楚祯,“但我不是你的知己,我不懂你的雄心抱负,我只知道,身为朋友,我不希望你再涉险。”
  “先不说这些,”夏侯虞插进话来,“你确定阿道玑信任你吗?如果时机不到,我们先按原计划……”
  “你不急吗?”夏侯般抬眼瞥向夏侯虞。
  夏侯虞脊背一僵。
  夏侯般又问:“你还等得起吗?夏侯虞。”
  不等夏侯虞回答,夏侯般自顾自说道:“你等得起,我等不起了。阿道玑并不信任我,但他的父王却也已经不信任他了。他此行所带的五万大军是先斩后奏,若此举不行,他回去便是死——他只能信我。”
  楚祯听不懂他们两兄弟的哑谜,此刻头也渐渐发痛。烦躁心起,不愿再追究他们所急究竟为何。
  “所以明日你们有什么计划?”楚祯打断问道。
  夏侯般清清嗓子:“池定城城门外五里内,皆是洼地。明日池定城会有一场大雪,雪落化水,洼地化泥。到时我引阿道玑入坑——”
  楚祯立刻打断:“然后呢?我们乱箭射出,阿道玑在你的保护下突出重围,回到栾国受他父王责罚,而你趁机取得栾国国主信任,劝说他们舍弃某一城进而图谋整个大周,最后城池收复,栾国大败?”
  此话毕,夏侯般呆愣在原地,迟迟说不出话。
  楚祯苦口婆心道:“阿道玑不会信的,他绝对会给自己准备后路。当池定城射出第一支箭时,你的死期在阿道玑心里便已经定下了。”
  “没错,”夏侯虞接道,“他明日约战,只是想见我或是楚祯。你需提醒阿道玑,池定城城外五里内万不可踏入。”
  “无论我怎么努力,他都不会信我!你们到底在担心什么!”夏侯般急道。
  “担心白白牺牲一个大周同胞,”楚祯道,“如此回答,你可愿听劝?”
  不是朋友,不是前朝储君,不是夏侯血脉。仅仅是一个大周同胞。
  夏侯般倏然笑了,“还得是你楚祯,让我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楚祯捏捏泛痛的眉心,呼出一口气道:“我不知你们二人背着我是否还有其他图谋,你们不说我便不问。但既然此时我在场,便证明你们想听我的意见。明日,我去见阿道玑。”
  夏侯般:“不行!”
  夏侯虞:“嗯。”
  听见夏侯虞肯定的回应,楚祯望向夏侯虞一笑,转而对夏侯般道:“阿道玑表面约战夏侯虞,实则是想见我。他与我有断臂之仇,我与他更有万千将士血仇。所以我需要你帮我。”
  “……怎、怎么帮?”
  楚祯从怀中掏出一物,赫然是当年令栾国军队闻风丧胆的鸣镝。
  夏侯虞显然也没有想到楚祯竟将此物带了来。
  “记住此物的样子了吗?”楚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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