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孩子被小宝踩进雪地里了。”
“快快快看看他死没死。”
“皮糙肉厚的，没事。”
芈栖桐神不知鬼不觉地走过来，青鸟缩进小宝的毛里。
“发生什么事了？”
“国师，你的孩子被小宝踩了。”
“小宝，松爪。”
小宝松开爪子，芈栖桐把孩子拎起来，抖了抖雪，现在是乖了，
“他不会说话，我们给他起个名字吧。”
“叫什么呢？”
“二宝？”
“可是已经有小宝了啊，听起来像小宝的弟弟，所以小宝叫什么？”
“我叫，涂山珏。”
狐狸变成人了，裹着雪白的狐裘，白发如雪，衬得唇红齿白，嘴唇丰满，下巴尖尖，少年模样，怀里抱着青鸟，冲小孩呲牙咧嘴，凶得很勒，
“你这蠢货，桐哥的青鸟不能吃！”
说话好粗鄙，物随主人，鉴于芈栖桐最近的表现，大家伙都觉得很正常，
“小宝乖。”
摸摸狐狸头，万事不用愁，安抚了一下小宝，芈栖桐把小孩身上的雪去了，摩挲着下巴，
“要不叫二狗吧，贱名好养活。”
给芈栖桐当徒弟，不仅会被猛兽踩，还得叫二狗，好惨啊，小孩嗷嗷地抗议，芈栖桐憋笑，
“真有活力！和狗一样。”
二狗手太短，被拎起来谁也挠不到，看起来真可怜，还被人笑，
“那叫小黑也成，你看他笑得多开心。”
芈栖桐此时就像一只脚滑的狐狸，焉儿坏，
“我不要！！！！呜嗷嗷嗷！！！”
小黑从喉咙里爆发出满含情感的怒吼，原来他会说话，周围的人都是一惊，国师气得小黑都说人话了，
“你有名字没？”
小黑摇头，芈栖桐摸了摸他藏在头发里的两个小角角，
“那就叫枝虬吧，小名叫球球，叫我一声师父听听。”
“……”
球球又是一副自闭症的模样，打死都不开口，拂了芈栖桐的面子，他不爽了，嘴角下压，盯着那个矮矮的孩子，
“既然你不想认我，就把他扔了吧，反正金曜不会放任他冻死饿死。”
芈栖桐转身不理，问小王爷们物资发放情况，迦州的人，欲望很低，几乎无欲无求，都乖乖地排队领餐，互相照顾，白日有序地按照吩咐修补房屋，以便过冬。
“球球都没那些人乖。”
“球球还是个孩子。”
姬景星看了球球一眼，刻在骨子里的带孩子基因动了，鸡仔还没习惯孩子的异想天开，无理取闹，但他早已见识过许多，
“我也是个孩子。”
沈南星一脸冷漠，从未听过如此厚颜无耻的话，上千岁的鸟了，还说自己是个孩子，还不脸红。
“噗哈哈、哈，没事，继续。”
陆君浩摆摆手，国师还在和小孩置气，球球看没人理他，害怕又被抛弃，面上露出恐惧的神情，慢慢挪到国师脚边，扯了扯他的衣角。
“嗷嗷。”
“说人话。”
“……师、呼、呼。”
看来球球说话还不熟练，只是照猫画虎，模仿别人，
“哦？你看起来都四五岁了，还不会说话，不会是智障吧！”
芈栖桐再接再厉，成功把球球惹哭了，眼泪从水汪汪的大眼睛掉下来，嗷嗷大哭，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柳华皱眉，这国师怎么欺负小孩……不过，想想他做过的事情，他就爱欺负小孩。
“哈哈哈哈哈，哭起来好丑哦。”
“球球不哭了，国师坏，我们不理他。”
球球还是在哭，几个少年围着他哄，贴身的香囊包都拿出来哄了，球球看都不看，吵吵闹闹的，把孔雀都引来了，
“这是谁家孩子在哭啊？”
众人齐齐指向芈栖桐，芈栖桐一脸无辜，金曜抱起孩子哄，念了一段安神咒，球球哭累了就睡觉了，
“国师还是小孩子心性，九……姬……咳、大人应该多多关照。”
芈栖桐挤眉弄眼的，似乎是不能说出九凤的真实身份，金曜会意，他本身是孔雀明王，如何看不出跟在小青鸾身旁的是九凤呢？
“嗯。”
姬景星微微点头，金曜的脸上常常挂着慈爱的笑容，是为慈悲相，让人看起来很舒服，卷曲的长发及腰，面容深邃，颇具异域风情。
“我看这孩子和国师有缘，这枚莲子心可以助他开灵智，压下煞气。”
“谢谢金曜姐姐。”
芈栖桐一贯嘴甜，喊得孔雀心花怒放，别说姐姐，孔雀当他祖奶奶都行，孔雀明王咒也教于他，确实玄妙，净化心灵。
“愿国师可以拯救天下苍生脱离苦海。”
芈栖桐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四个少年，回道，
“还要看人族造化。”
接过沉睡的球球，芈栖桐戳了几下他的脸蛋，见他真的睡死了，就甩给别人，
“你们有空就教他识字吧，反正也是你们捡的，你们要负责啊。”
国师要当甩手掌柜，国师坏。
“可怜的球球，我们要对他好一点。”
“修炼的时候，也带他一起练练呗。”
“……”
“国师你不要太过分了。”
“话都不会说，还指望我教啥？”
国师大言不惭，但他说的也是实话，这样一个只会嗷嗷叫的狗子，他不会教，可见当年姬景星是多么耐心，多么和蔼的师尊。
球球在睡梦中，还不知道他多了几个王爷靠山。
“对了，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我们可能还要在迦州呆上一阵？因为要下大雪了，我们走不出去，只能等雪停了，物资要节约着花哦~”
“小王爷们体验一下和庶民同甘共苦的生活吧！”
“哈？你怎么不早说。”
芈栖桐不吃不喝不睡，成日笑嘻嘻地捉弄人，消耗为零，但其他人都是实打实的人，要吃要喝的，好在，他们有两个打算盘算账很快的人——沈南星和陈子苓。
“球球，你的师父太坏了。”
第71章 罪孽
“再待久一点，朝堂就要乱了，他们的亲族会以为我挟持质子，想造反，威胁他们，他们四家会联合在一起给陛下施压。”
“即使他们发现会错了意，也会将错就错下去。”
“全乱了，都乱了，终会血流成河。”
芈栖桐自言自语，他一个人走在小腿深的雪里，光着脚，踩出一个个脚印，雪夹在脚趾缝里，冰冰凉凉的，换做常人早就冻得发紫了，他穿得清凉，在雪景里像个疯子。
雪落下，却不近他身，寒冷早已与他无缘，前十四年的冷暖，在记忆中模糊，那时的生活如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转瞬即逝。
弱冠之年，他就逐渐思虑深重，不知说与谁人，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便可堵住心房。
还以为，可以做闲云野鹤，在局中身不由己。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也不会变成雾凇，身上干净，他感觉，被天地隔绝，但不能停下。
“小友既然苦苦挣扎，何不放下，六根清净，一切痛苦皆由念起，故缘起。”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散散心，就好了。”
金曜笑而不语，身姿庄严，走到他身边，
“你年纪轻轻，却有万般心事，七窍玲珑心，你比旁人早慧，便是因缘，九凤待你很好，不过他肯定没有说过那次的事情不。”
“金曜姐姐，看来你也知道内情。”
“事情并不复杂，我说与你听。”
巫妖大战，争夺大荒主宰之位，兵刃相向，九凤为妖族而战，本应如此。战况白热化，两方都有无数大能陨落，就在这时，轩辕感受到了大荒即将碎裂，所有生灵会失去容身之所，修为高深的不会被影响，但剩下的将会被撕碎。
九凤并不在意生死，生死是自然规律，他性格乖张，纵情厮杀，但是他变了，他的目光变得柔和，看过众多生生死死后，他竟然变得心软了，具体原因没人知道。
他做了一个众叛亲离的决定。轩辕说大荒注定崩坏，一切都将死亡，迎来新生，九凤说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两位一拍即合，说干就干，对同族刀刃相向，一时间成为所有生灵的敌人，不管是巫还是妖，通通斩杀，把矛盾嫁接了，战况出现转机。
“？”
“……两个疯子，死神，极端偏执狂。”
金曜笑了，大家都这么想。
“他们两个就不该认识。”
“可是那样就没有我了。”
难怪九凤连完整的眼珠子都不剩，被所有生灵视为敌人，一定很刺激吧，战场像绞肉一样，产出一滩滩烂肉。
“我感觉心情好多了。”
后来无非是轩辕让巫族灭族变为人，妖族凋零，四凶作为基柱弥合大地。
如果连大地都没了，世界会归于混沌，没有新生，魂无处可去，生灵没有未来，全玩完了。在某一个契机下，新的生灵出现，完全取代旧世界。
“本来我就打算恶人做到底，再说了，他们也不知道是我在算计。”
“各位公子心思细腻，想必也有所猜测。”
“姐姐说得对，我感觉我的心肠又变硬了许多。”
金曜轻笑，
“既然国师无碍，不如和我来坛场为今后的王朝祈福，为亡灵念往生咒，减轻罪孽。”
挑起战争之罪。
“哈哈哈哈，祈福有何用？生灵已死，往生咒又有何用，我自知罪孽深重，赎不赎罪，都那样。”
“国师不做，怎么知道没用？”
金曜反问，这小青鸾性子像足他师尊，不压一下不听话，倔得很，这种性格会给大荒带来困扰的，
“你怎知我如何不知！”
金曜的手搭在芈栖桐命运的后衣领，后脖子传来一股凉意，瞬间有点汗流浃背了，他眨巴眨巴眼睛，甜甜地说，
“金曜姐姐带路吧，我突然想念经了。”
“呵呵，你若放得下，我随时欢迎你出家。”
芈栖桐给人扯着后衣领，像干坏事的小孩一样，揪进坛场，如此看来，他拎球球后衣领是有迹可循……因果循环。
一身短装华服，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芈栖桐跪在蒲团上，念了好几遍孔雀明王经，心情畅快一些，身上的伤势也向好的发展。
他的伤，伤在内，外表早已没有伤口，看起来与往常无异，现在赶路不好疗伤，办完事了他得回附禺之山静养，孔雀明王咒果然玄妙，能祛除灾祸，病痛。可惜金曜想的是让他念往生。
他跪在破旧的蒲团上，一念就是三天三夜，从未起身，他身上有玩世不恭的气质，但是竟然念了那么久，别的信众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寻常人跪那么久，腿都要坏的，可他却像没事人一样。
姬景星站在后面的位置，静静地看着，徒弟需要时间整理心绪，来找芈栖桐的人都被他拦下了。
坛场里很冷，前些日子官兵才和修行者一起修补了漏风的地方，收留无家可归的人过冬，毯子和木炭也搬进来了，每天会施粥。
那个男人，不吃不喝，跪在那里，好像有赎不清的罪。
“多谢你照顾他。”
金曜走过来，姬景星轻声说，金曜看着他，心中有感，
“我不想看见大荒出现新的疯子，而且你们……我只能叮嘱你小心，你只剩下一条命了。”
“我知道。”
芈栖桐终于自己起来了，在他人诧异的注视下走出去，外面白雪皑皑，早上刚铲出的一条通道，又覆盖上薄雪。
“喜欢光脚？”
姬景星皱眉，芈栖桐在雪里踩出一串脚丫子，实在是……成何体统。
“对。”
又惹来一声叹气。
“小祖宗们感觉怎么样？各位家里最次的也是红罗炭吧，现在一起用普通木炭，喝稀粥，是不是已经想家想得要哭了？”
“哈？怎么可能。”
沈南星眯着眼睛盯着芈栖桐，他察觉国师又收敛了性子，变回那个让人看不透的家伙，一肚子坏水。
“就这点苦，国师不要小瞧我们了，而且日日修炼，可以用灵力暖身。”
“啊呀？你们都到这个水平了。”
芈栖桐有些惊讶，这几个小子还不赖嘛，他捉过陆君浩的手，确实很温暖，也没长疮。
“你们没我想象中的笨啊！”
“哈？”
“哦，球球的手真冷，给你一个暖玉玩玩吧。”
枝虬是小孩，在一群少年的围攻下，说话进步很快，整天在他耳边说来说去，不想进步都不行，他虽然有凶兽血脉，但实在太小，小宝不乐意让他进毛里，只能裹着毯子，
“说，谢谢师父。”
怕芈栖桐又生气，陆君浩引导枝虬，
“谢……师父。”
拿到暖玉，球球整个身体都暖起来了，此刻也是感谢芈栖桐的，他的师父，也没有嘴上说的那么坏。
第72章 师兄
枝虬整日抱着暖玉玩，陆君浩给他系在手上，怕他弄丢了，而且球球滚来滚去的，像个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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