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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的水汽最先从顶部开始消散，露出纪巷的眉毛和眼睛，他清晰的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眼里的茫然。
“辞哥，陪谈心也算你们陪玩的服务范围啊？”纪巷笑了笑，尽量把声音提得轻松一些，精神一些，“算时长吗？”
江辞啧了一声：“行。”
纪巷一边擦着身子，一边举着手机听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但江辞一直没有说话，他问了一句“嗯？”，江辞也没有回答。
然后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震动，纪巷拿到眼前一看，是江辞发来的微信。
一条转账信息，15000元整。
纪巷莫名心里一沉，表情瞬间垮了：“好端端的给我转账做什么？”
江辞语速很快：“先把钱打给你，一会儿你去陪玩平台把账结了，以后我不是你的陪玩。”
身上湿润的水汽蒸发，不断带走他体表的温度，纪巷打开浴缸的热水龙头，又再次躺了进去，盯着空茫的浴室吊顶。
他喉结上下滚了好几下，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为…为什么？不做我的陪玩了吗？”
“嗯，不做了。”江辞靠在床头，一只膝盖曲起来，手肘撑在上面，他揉了揉眉心，“现在可以说了吗？”
原来…是这个原因。
纪巷觉得自己仿佛是水中窒息的人终于浮了面，他重重地呼吸了一口。
“都不做我的陪玩了，那辞哥又用什么身份问的呢？”纪巷挑挑眉。
“身份，你的AD，或者……你的辞哥。”江辞往后仰头，后脑勺靠在墙上，叹了一口气，“你闹别扭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吗……能不能别他妈磨叽了，赶紧说？”
纪巷突然觉得身上没那么冷了，于是他又从浴缸里坐起来，带着满身的水出来擦干，站在浴霸暖灯底下微微偏头烘着头发。
“辞哥，对不起。”他开口就是一句。
江辞一顿：“为什么对不起？”
“我想向教练申请下一次上场比赛的机会，所以最近很想练好，”纪巷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听到你白天不能带我，就有点急。我可能是有点依赖你，但我其实也很想做好的，我就是当下没控制好情绪。”
他声音越说越小。
江辞也顿住了，他没想到纪巷并不是不开心，而是压力太大。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去看比赛的时候，旁边那个大兄弟说的话，说他是太子爷，想上场俱乐部就会给安排。
“你…们，上场还需要申请吗？”他问。
纪巷答：“首发不用的，我是替补，想上场的话得给教练看看最近的状态。”
“但你是老板啊，老板也不行？”
“当然不行了，辞哥你是不是去那种论坛看了什么我的黑帖子了，比赛怎么能当儿戏？”纪巷挑眉，表情认真地解释道，“我就一个挂名老板，运营赚钱是请人来的，我除了在非常重要的事情上做点决定，其他时候都在训练。辞哥，你可别信外面说的那些什么电竞太子爷的，都是玩梗的。”
“嗯，”江辞的手指无意识地点着床单，他迟疑了一会儿，开了口，“那我也要向你道歉。”
“什么？”
“今晚开始玩游戏之前，说你怕被骂就不要玩游戏那句。”江辞实在不擅长道歉，他一字一句说得比较慢，也比较磕巴，但他还是要坚持说，“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因为怕被骂才选择不上场的，我以为你怕上场，没想到……”
——没想到你不是怕，是没机会。而且你一直在为上场努力着。
“哎，多大点事儿啊，”纪巷的头发已经烘干了，他走出浴室直接钻进了被子里，声音慵懒，“我都说了我没那么玻璃心。”
江辞说：“没有我也可以的，你最近状态可以的，去找教练申请试试吧。”
这句“没有我”又让纪巷想到了他刚刚给自己退了一万五的款的事情，他顿时又有些委屈：“辞哥真的不会陪我玩了吗？你是不是要去陪别的狗了？”
“怎么还把自己也骂上了？”江辞无奈地摇摇头，笑了，“只是不当陪玩，不是不陪你玩，麻烦分分清楚。”
“哦！那我知道了，”纪巷顿时又高兴起来，“是作为我的AD，或者是作为我的辞哥，对吧。”
他这样重复一遍，江辞就觉得他刚刚亲口说的这话黏糊糊的，让他十分不适——他这得是什么狗嘴才能说出这种话啊？
“停一下，别调侃我。”江辞换了一边膝盖曲，调侃道，“你可以把我这种无私还免费的精神理解为父爱，我会亲手将你带大的。”
“去你的吧！”纪巷笑开，骂了一句，“不早了，不是说要早睡吗，挂了挂了。”
“嗯。”
挂了电话之后，江辞发现纪巷给他的转账信息点了立即退还，还发了一句消息。
[mascot：纪爷从不赖账]
[江：……]
[江：又皮起来了，好好说话]
[mascot：行吧，这钱我不收，陪玩那边我一会儿去结账]
[mascot：一万五就当给您敬孝了]
江辞忍不住了，在聊天框打了一串哈哈哈哈，自己捂着被子笑得床板颤抖。
[江：舒服了，睡吧]
纪巷回了一个白眼加一个晚安的表情。
“今天我开心，就由着你吧。”他又恶狠狠地盯着江辞那串哈哈哈说了一句，然后放下手机裹住被子睡了。
这头江辞却还没有睡下，他看着放在床头那个印着BUG logo的袋子，把纪巷的签名照和贴纸都拿出来了，摊在被子上细细端详着纪巷的脸。
这个卡通贴纸上面的画，十分传神，纪巷颧骨上的痣、水灵灵的眼珠子和笑起来心形的嘴巴，都画出来了。超级大头下面有一个穿着BUG队服的小小身子，脸上还有粉嘟嘟的红晕，看起来十分娇俏可爱了。
他突然起身，从抽屉里拿了一把剪刀，仔仔细细地在那版贴纸中，把纪巷的那部分剪了下来，然后把自己透明的手机壳弄开，将这张贴纸塞到了手机壳和机身的夹缝中。
——就，勉为其难当一下你的真粉丝吧。
作者有话说：
人造弹幕：
[惊！辞哥居然不赚钱啦！！]
[我们仍未知道辞哥那天就算赔钱进去也要退款的原因]
[在现场，辞哥父爱变质，磕到了，谢谢]
[所以……他俩打电话的时候，有一位靓仔是luo聊吗？？？？]
第17章 记仇
江辞的学生生活过得很平稳，高二的知识点他都了然于胸，除了英语和语文课会认真听听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在划水中度过了。
要问和谁划水，那自然是纪巷了。
自从那晚他俩打了那个电话，江辞把贴纸塞到手机壳里，他俩聊天的频率就越来越高了，纪巷似乎把他当成了一个非常铁的朋友，看到什么东西都想朝他的聊天框转发。
但更多时候都是问的游戏方面的问题，他打完一局游戏，赢了就会找江辞炫耀，说自己的精彩操作，还要把自己的录屏截取出来发给江辞看。输了又会找江辞问自己为什么会输，是怪自己操作还是怪队友。
江辞就一直在课上玩着自己的哑巴手机，给他打字分析。
活像纪巷随身携带的数据分析师。
但除了纪巷的事情，他对别的依然保持着漠不关心的状态，周围有那种可能是作业太少的女同学，前几天还想来要个他的联系方式，蠢蠢欲动想和他来场校园甜美爱情的，除了本班女生，江辞一个没给，拽得上了天，过一周之后自然就一个人都没了。
他去搜索了BUG这个战队的资料，顺带把纪巷的家庭背景给了解清楚了。
——看完之后江辞只想说一句，干嘛来打职业被千万人调侃，何必受这种罪呢。
BUG以前并不叫这个名字，是一个LPL中流的队伍，2017年年末，被目前最大的跨国电器企业Bon Usage以五千万的价格收购，改名为BUG。队伍保留了原班人马，就是塞进去了一个纪巷。
那个时候纪巷还没有开直播，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账号，几乎是横空出世的职业选手。直到有人在搜索Bon Usage的董事长纪茂勋的个人资料的时候，在关系表上看到了纪巷的名字。
再到对mascot选手的OB直播间出来，大家看到他那笨拙如菜鸡的操作，才终于明白过来，纪巷不是什么王牌，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富二代关系户罢了。
电竞太子爷的外号也是从他身份揭晓的时候叫起来的。
而且还有传闻，说买战队的钱是纪巷自己出的，用的是他的零花钱……这种说法看着就有点恐怖，让江辞拿不稳手机的那种。
再说说Bon Usage，一个法语名字，翻译过来也很粗暴，就叫“好用的”，这电器的品牌在国内的市场占有率不太高，产品因为质量太好，所以定价也有点高，国内的消费群体基本都是中上收入阶级的。
他们家的产品质量好到什么程度呢，用一个段子来形容就是，正常用能用到送你走……
Bon Usage称霸的市场在法国，随便钻进一个商场，都能在电器的区域看到这个牌子。
也就是说，纪巷的爹，身价是以千亿来计算的。
江辞觉得纪巷长成这种温顺乖巧的性格，就真的是路走窄了，除了抽奖和平时穿的衣服可以看出来他比较富裕，身上一点富二代的狂气也没有。
看完网上的资料，江辞还给纪巷发消息求证了。
[江：$文章链接]
[江：这帖子说的是真的吗？]
[mascot：80%？]
[mascot：零花钱我要辟谣！我找我姐借了两千万。]
[江：……有区别？]
[江：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那种偶像剧和小说里的终极富二代啊？？]
[mascot：知道啊]
[mascot：这影响我当网瘾少年吗？]
[江：行吧……真有你的小纪宝]
事实证明，不管家里多有钱，该当网瘾少年的还是会变成网瘾少年。
……
周四晚上，纪巷非常激动地给江辞打了电话，江辞一接通他就迫不及待地说：“辞哥！我下周可以上场了！”
江辞被他兴奋的语气感染，心里也是一喜：“教练认可了？”
“嗯，铭哥说我进步特别大。”纪巷活像个给老师报告成绩的小学生，眼睛都要笑不见了，“周六晚上我们打的还是MTG哦，你知道的吧，虽然我们也算是种子队，但是MTG比我们强一点。”
“嗯，我知道，”江辞脑子里回忆着MTG的选手，“他们的选手没什么短板，去年还是世界赛四强。”
“对，就是他们，”纪巷整个人缩在电竞椅里，“你说这是不是代表着铭哥觉得我不只是进步大，而是很强了！都放我去打MTG了。对不对？”
江辞失笑：“你不怕吗？这么自信。”
“我怕什么，”纪巷吹了一声口哨，“我相信铭哥，他既然这样安排，就说明我能赢。而且对面AD我觉得没你厉害，没你厉害的我都不怕。”
江辞垂着头，食指曲着抠自己圆润的拇指指甲，带着笑说：“那你可以不用怕任何人。”
“啧啧啧，论自信，辞哥确实不输给任何人哈。”纪巷也跟着笑，“我知道我这手自信跟谁学的了。”
这会儿突然有人插话，是一直打首发的辅助pastor，李知牧。
“小纪，最近你和这位辞哥打语音也太频繁了吧，是谁啊？”
宋狄也在旁边搭腔：“就是，一声声辞哥喊得我耳朵都起茧了。”
“啊，是我排位的时候遇到的一个ADC，这段时间都在和他双排。”纪巷给他们解释，“特别牛逼，跟着他，我都上大师了。”
在语音那头的江辞嘴角翘起。
听小辅助夸人还是挺爽的，尤其是对着别人夸自己。
“那能有职业选手厉害吗，和K神比怎么样？”李知牧继续在旁边起哄。
罗仁洲听到李知牧cue到自己，也转头看着纪巷，温声道：“我也想知道小纪为什么不找我双排，要去外面找ADC。”
元卓丞也走进训练室：“就是，小纪别去外面找哥，哥哥们带你上王者。”
“你们可别洗我了啊，都是首发，天天守着带我玩，难道不训练了吗？”纪巷除了是他们队里年龄最小的弟弟，还是他们的老板，所以这几个人对他的态度都非常好，甚至有那么一点舔的意思。
这会儿纪巷说话虽然温温柔柔，但多少有点老板的味道。
“嗨呀，饭后骚一下罢了。”李知牧拍拍他的肩膀，“来，小纪辅助我几把，我教教你。”
“好的牧哥。”
纪巷说完，又对着江辞说：“辞哥，周五周六都有我们队的比赛，我要随队去，没法和你玩。下周估计也有很多训练赛，和队里的人。”
“嗯，去吧。”电话这头，江辞的脸一直黑着，但声音别无两样。
“下周六我比赛你能来看吗？我可以给你拿票，”纪巷又问，“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吃个饭。”
江辞沉默了一会儿，说：“应该来不了。”
“哦…好吧，”纪巷语气有点遗憾，“那看网络直播呗。”
“好。”
“那个……”纪巷突然声音变小，似乎是捂住了自己的嘴和手机底部收音处，“我队友平时说话就这样，你听了别在意，他们没别的意思。”
江辞在心里感叹纪巷细腻缜密的体贴，他说：“放心，还不至于生这种气。”
“那我去训练了，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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