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裕王早早地就去了皇宫,美名其曰侍疾,皇帝却昏睡了一整天,旁边还有德公公寸步不离,他完全没找到机会和皇帝独处,更别说提诏书了。
本以为计划再次落空,裕王正想用点手段,可皇帝却突然摒退了屋里伺候的太监宫侍,甚至把德公公也赶了出去,只留下了裕王。
裕王一时搞不懂皇帝何意,他狐疑地皱了皱眉:“父皇这是何意?”
皇帝气色比昨天还差,无力地咳嗽了几声,费力地抬手指了指床头的暗格,示意他打开。
裕王起身,犹豫了一瞬还是听话地扣开暗格,却发现里面放着一份明黄色的诏书,与那块他垂涎了许久的传国玉玺。
裕王望着那唾手可得的帝位象征,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了,皇帝嗯了一声,示意他拿出来,裕王指尖颤抖地捧出诏书和国玺,重新跪回了皇帝身边。
“今日太医来过了,说朕的身体已经无力回天,国不可一日无君,皓儿还小,诚儿也……你是唯一的继承人,父皇把这江山交给你了。”
皇帝说话只能用气声,就这样声音还是断断续续的,让人跟着上不来气。
但裕王现在没空管皇帝的状态,他呆呆地盯着手里的诏书,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的拿到了?他为何感觉不真实啊?
皇帝费力地扯扯嘴角:“怎么?怕父皇骗你?”
“儿臣不敢!”
裕王赶忙低头,敛了眼中的困惑和惊讶。
“原是想着你性子莽撞,多磨练你几年,现在有心无力了,父皇教你的为君之道,你定要好好遵守,不求千古留名,只盼国泰民安。”
“是。”
“好了,父皇累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儿臣告退。”
裕王目的达到,便也不再多做戏,反正皇帝也活不几天了,他再忍几天也无妨。
“等等……”
皇帝突然叫住了他,裕王走回床前,皇帝抬手捋着他腰上代表身份的玉佩,
“这块儿玉佩原是你父后送给朕的,反正你之后也用不上了,你把它给朕,让它陪朕走这最后一程,就像你父后还在一样。”
裕王被成功冲昏了头脑,喜悦压倒了理智,也没做多想,扯下玉佩放到皇帝手里,随后没再多说,行了礼便急匆匆地走了。
裕王前脚走,德公公后脚就走了进来,皇帝没说话,只是摸出了床下备好的另一份诏书与国玺,和那日给钱诚看了一眼的一沓证据,通通交给德公公。
德公公眼眶通红,看着床上的皇帝忍不住哽咽:“您这是何必呢……”
“做戏不做全,难以服众,与其让诚儿被人揣测弑父夺权,不如把这个罪名扣在叛徒身上。”皇帝强撑起半个身子,虚弱地笑笑,
“横竖不过这两天了,早一天晚一天没分别,若是能让诚儿的路好走些,早一天又何妨。”
德公公瞧着自己服侍了四十几年的主子,直直跪下去老泪纵横:“奴才自幼服侍您,是签了死契的,您等我,待我把东西交与闲王殿下,便先下去为您探路。”
“小德子!”皇帝一提高声音,便忍不住使劲咳嗽了几声,德公公上前替他顺背,皇帝抓住他的胳膊,
“你不能走,你要替诚儿做证人,诚儿年轻气盛,心直口快,将来定会惹得大臣们不快,你一定要多加提点他,我身边不缺人,但诚儿身边缺,你要代朕,看到月国的繁荣昌盛。”
皇帝坚定地看着他,语气虽轻却透露着不容置喙,德公公定定地看了皇帝片刻,闭上了眼睛:
“奴才领命,定不负陛下所托……”
“暗夜。”
皇帝轻声喊出暗夜,“带德公公去安亲王那里,整个暗卫营依旧归暗影统领,护送新皇登基,是朕给你们下的最后一道命令。”
“属下遵命。”
“奴才……拜别陛下!”
德公公退后两步,跪在地上最后给皇帝行了一个大礼,随后暗夜便带着年过半百的德公公从窗子飞了出去。
皇帝见他们走了,自床头取出那方绣有梅花的方巾,拿出里面包着的两人合照,看着照片里年轻的容颜,皇帝笑了。
手指摩挲着照片上景霖君后俊俏的面容,笑着笑着眼泪便落了下来。他的阿霖啊,本以为死后还能相聚,可他现在活在另一个世界,山海都不可平,更何况世界呢……
他把照片握在手里,撑着疲惫的身子下床,走到离他最近的烛台旁,取下灯罩,把蜡烛取了下来。
重新回到床上,皇帝决绝地把蜡烛扔在床里,火苗碰上蚕丝做的被子,火势立刻蔓延开来。
感受到脚底灼烧的痛,皇帝把裕王的玉佩扔进火焰里,随后躺下,把君后的照片放在了心口的位置,缓缓闭上了眼睛……
钱诚此刻正吃饱喝足,和老顽童安亲王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仰望星空呢。
今天是农历十五,月亮是圆的,不过稍微有点可惜的是,今天是阴天,月亮被云层遮的若隐若现,星星更是半颗都看不见。
“皇伯,您这吃饱了玩玩够了睡睡醒了接着吃的生活,可是我梦寐以求的,就像现在吃饱饭看看星空,多惬意啊。”
“是吧,我多会享受啊~”
安亲王得意洋洋,指着北方的天:“今天可惜了没星星,你知道我这个位置不仅可以看到散星,还能看到长得像汤匙的七颗连星!”
“是吗!”钱诚兴奋的附和,他这能看到北斗七星啊!那还真是个好地理位置!
“昂,就在那个位置,就跟个勺儿似的。”
安亲王边指挥边比划,钱诚也乐得看他炫耀,不过这时,他比划的地方正好划过了一颗流星,是从宫里那边过来的。
“哎哎哎皇伯!你刚刚看到流星没有?!”
老头也很激动:“看到了!”
“快快许愿,听说对流星许愿会实现的!”
“那也就骗骗你们这种小崽子。”
见钱诚开始少女的祈祷,安亲王虽嘴上嫌弃,却也不自觉的双手合十,那就希望这个小子之后无痛无灾吧。
第53章 大殿
“老奴见过安亲王,闲王。”
德公公一落地,就朝着躺椅上那俩少女祈祷的一老一少行礼。
钱诚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才发现是德公公,他诧异地歪头:“哎,您怎么来了?”
他和皇帝的计划不是皇帝假死,引裕王出洞,然后瓮中捉鳖吗?怎么光德公公来找他了?皇帝没来吗?
“王爷……”德公公泪眼婆娑,递上皇帝交给他的所有东西,“陛下已经……驾鹤西去了。”
“这里没别人,不用演。”
钱诚不以为意地接过德公公手里的东西,“父皇演戏辛苦了,回去我一定好好孝顺他。”
德公公跪在地上哭成了个泪人:“王爷,陛下真的驾崩了……”
“什么?”
安亲王听出了不对,他扒拉走钱诚,蹲在德公公面前:“小德子,你所言属实?”
“奴才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拿陛下开玩笑啊……”德公公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陛下身体本就不好,昨日虽演戏的成分多,但却是真的吐了血,今日太医说无力回天了,陛下便说假戏真做,与其在您称帝之后陛下再走,定会有人揣测您弑父夺权,不如现在走了,还能多给裕王加一条罪名……”
钱诚听完之后呆在了原地,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安亲王再追问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
皇帝死了……皇帝为了给他铺路,搭上了自己的命……
意识到这一点,钱诚的眼泪刷得就下来了,他无力地滑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长啸一声:“父皇!”
或许是这件事带给他的冲击过于大了,钱诚跪在地上久久缓不过来,他本以为皇帝那么偏心,怨恨了他不止一次,就算这次达成合作了,钱诚还是没有完全信任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为了不让自己被诟病,而选择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小五做得对。”
安亲王是第一个缓过神的,他站起身面对钱诚,声音是强做的镇定,“小子,你父皇用命给你铺路,你要是不做个明君,都对不起他!”
钱诚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冲着皇宫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眼神满是坚定:“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重新打起精神,钱诚稳了稳心神,亲自扶起德公公:“德公公,进屋吧。”
德公公从地上爬起来,把眼泪擦干,但毕竟上了点年纪,哭完了之后全身脱力,被钱诚扶着这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屋。
德公公哽咽地跟钱诚说了这两日的事情,也说了皇帝给了裕王假诏书,估计明早皇帝驾崩传出去,裕王就要动作了。
钱诚静静听完,看向了沉默的安亲王,安亲王接收到了钱诚的目光,摇摇头:“看我干嘛?我一没人脉二没钱,什么忙都帮不上。”
“但您有身份。”钱诚沉声道,“您是月国唯二的亲王,父皇已经修书让二皇伯带兵回京了,我也让暗影拦了徐将军的军队,他们此刻正在城外候着,您明日只要出现在朝堂上,您一句支持,抵得过千言万语的置喙。”
“动嘴啊,那没问题。”安亲王爽快答应,赶紧解决这些破事儿吧,经历这一次的朝变,起码又能安稳个几十年。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就听见一阵沉重的鼓声,一般只有国丧才会敲这个鼓,所以连半个时辰都不到,几乎全城人都知道了皇帝葬身火海的事情了。
在得到消息时,裕王和曹丞相最为震惊,虽说官方理由是窗子没关好,风吹倒了烛台引发的火灾,但他们压根不信这种巧合,这是哪个大好人不仅弄死了钱诚,还替他们把皇帝解决了了??
裕王激动地手都在颤,他拿出国玺和诏书:“义父,我若现在拿着它上朝,是不是就名正言顺了?!”
“别急。”曹丞相毕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他安抚裕王,让他稍安勿躁,“你带着它们,我们先去看看情况。”
曹丞相和裕王为了不惹人怀疑,还是前后脚到达的皇宫,此时的宫里早已挂上了白幡,就连金銮殿,都被一片白覆盖。
裕王压下激动的心情,提步走进了吵吵嚷嚷的大殿,他的到来使接到皇帝驾崩消息的大臣们有了主心骨,纷纷凑了上去,问具体原因。
裕王走到最前面,跨上两步台阶,站的比他们高了一些,双手下压,示意他们安静。
“父皇病重,做儿臣的理应侍奉身侧,可父皇心疼本王操劳闲王的事,让本王白日过来便好,没想到,昨夜一别竟是天人永隔……”
裕王说着,眼眶顿时就红了,看起来悔恨不已,曹丞相作为丞相,大臣中自然他说话最合适,他冲裕王拱手:
“殿下,陛下遭此劫祸臣等皆十分痛心,但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虽未明说过,可臣等心知肚明,您早就是储君人选了。”
曹丞相直接把话挑明,下面大臣里除了户部尚书李大人是闲王的人,其他皆是或中立或偏裕王,所以没人提出异议。
“丞相所言极是。”裕王顺理成章地从怀里掏出那份新鲜出炉的“诏书”,“父皇身子一直不好,或许他知自己大限将至,昨夜将这份传位诏书与国玺交与了本王。”
裕王把国玺举起来,大臣们有沉不住气的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不过质疑诏书真假,他们还是不敢的。
再说真假又何妨,现在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有裕王一个,就算没有诏书,大臣们也会拥护他上位,更何况有呢。
“微臣等叩见新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曹丞相带头跪下三呼万岁,众大臣面面相觑片刻,皆统一掀袍准备叩拜:“微臣等叩……”
“慢着——”
好几年没有上过朝的安亲王一袭官服威风凛凛地踏进大殿,他冲上位的裕王讽刺一笑:
“你算什么东西?敢鸠占鹊巢?”
安亲王炮口直指裕王,众臣皆惊,安亲王?他不是避世不出,曾扬言这辈子不上朝了吗?怎么皇帝一倒,他倒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新皇了?
裕王显然没认出这位没见过几面的“皇叔”,一时愣在了原地。但曹丞相好歹也是两朝元老了,哪能不认识这位嚣张跋扈的爷,眼见气氛不对,立刻迎上前:
“下官见过安亲王,王爷,您何时回京的?”
这位爷住在哪儿,除了皇帝没人知道,他对外就说是游历去了,大家都默认他居无定所,曹丞相这才有此一问。
“本王再不回京,出生入死辛苦打下的江山就要拱手让人了!”
安亲王毫不留情面地甩开曹丞相伸过来的手,随后大声高喝:“来人!把曹丞相和裕王等乱臣贼子拿下!”
话落,几个安亲王带来的侍卫迅速擒拿住较近的曹丞相,剩下的人蜂拥向裕王,把他按在了地下。
“放肆!”裕王暴怒,“你胡言乱语什么?!本王有先皇的亲笔传位诏书,是父皇钦定的新帝!”
“屁!”安亲王不顾形象地爆了句粗口,斜眼扫着不自量力的裕王,“你看看你那所谓诏书上有国玺盖章吗?”
某个侍卫很懂事地拾起裕王手边的诏书,展开放在裕王眼前。裕王目眦欲裂地瞪着那本该有国玺印记的地方,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怎么会……这可是父皇亲手交给本王的……”
“那你是有人证还是物证?”
安亲王呵呵一声,回手从身后侍卫手中拿起那沓皇帝搜到的通敌叛国的证据,举过头顶,言辞振振:“这是陛下亲手交与本王的证据,曹丞相勾结英格,通敌叛国,其罪当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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