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温度却没随着这圆盘一并消失,在空气中蹦着跳着,像是在等待着下一个天明的到来。
屋子里的两个人似乎已经完全沉溺于这段感情里去了,一整个下午加傍晚竟没完完整整地做完哪一件事。相反对于彼此之间牵了几次手,接了几次吻倒是熟的清清楚楚,似乎她们的世界里就只剩下彼此,再没有其他的人或物。
当然后面几天也再没人站在灶台前了,池在水自知水平差劲,又怕下厨再勾起叶星河的伤心事,因此算着时间在叶星河提到“饿”这个字之前点好外卖。
不过在同一个区域里好吃的外卖其实也就那么几家,没几天也就吃尽了。就好比这样的日子也不会一直过下去,总要有个尽头。
这天睡醒池在水突然想起来被自己留在家里的那只乌龟,临走前撒了把食就再也没管过,也不知道现在饿死了没有。
又想起旁人说的那龟是有灵性的动物,要是养的不用心说不准招致什么灾祸。她平素就爱信些这种东西,此时一想起来这论调更是在她脑海里肆意发酵。
池在水因此便有些坐不住了,又念及自己已经在叶星河家里呆了好几天,便更觉得自己该回去一趟。
而叶星河听了却只是问:“还回来吗?”
池在水看看窗外,又看看时间,摇摇头说:“我应该得收拾下东西。”
叶星河没接着说什么,而是从抽屉里找出张门禁卡扔给她。于是她想说的话便都藏在这动作里了。
池在水走到楼下才发现自己车的雨刷上不知什么时候夹上几片叶子,车前盖上落了点土,显得灰蒙蒙的。她伸手把叶子摘下来,视线却不由得朝上移去,一层一层数着那间自己才离开的屋子的位置。
她这才知道原来短短几天里她已经对这里生出些归属感来,仿佛这里本来就该是她的家一样。
这时候只要池在水细想下去就该意识到她心里莫名生出的归属感其实和房间、地理位置这些毫无干系,而是全然在住在这里的那个人身上。可她没往下想,而是考虑起来是不是要在这小区里额外租个车位。
等她回到自己租住的家里时就更觉荒凉,似乎在一水的夏末里偏这一隅快进到冬日了一般。明明她只有三四天没住在这里,可桌子上却多出些灰。
不过幸好她养的龟还没“冬眠”,在水缸里颇有活力地朝外探着头。然而池在水才走近,那龟又像被吓到了一样“嗖”地把头收回去了。
池在水见状不由鄙夷,心想自己为了它的死活才苦哈哈地跑回来一趟,结果这小家伙却一点情都不领,和自己一点都不亲。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那卖龟的卖家糊弄了,这龟半点灵性都没有。
但回都回来了还是要喂一点的,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过几天是不是还想的起来喂它,好歹是条生命别真养死了。
然而池在水把龟食翻出来后又只是抓在手里,动也不动,好似忘了还要把它们丢进水里一样。原来她的思绪早就沿着方才过来的路又飘回去了,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叶星河。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在想自己呢?
当然这问题池在水没处去问,只能偷偷在心底想上一想。此时被爱情掩映多日的忧虑得到机会爬升上来,显得屋里更加阴沉了。
只是没等池在水细想,手机铃声倒是先急急地响起来了。才接通就听电话那头的茱莉亚兴奋地问道:“池,晚上要去Velvet Vortex吗?”
第85章
Velvet Vortex是她们常去的酒吧,就在俱乐部附近。即便地处市郊,可整日里客流量也不小,不管什么时候去都热闹的很。
之前俱乐部还在装修的时候她们几个经常过去那里坐坐,小酌一杯,也算沾沾人气。
但池在水今天其实没什么小酌一杯的闲心。从恋爱的情绪里抽离出来后她才发觉原来还有没想清的事在她脑子里盘桓,丝丝缕缕织得缜密,竟让她一时找不到突破口。
她该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理清才是,显然嘈杂的酒吧不是个适合她的地方。
然而茱莉亚接下来的话却又让池在水觉得自己不得不去了。
茱莉亚嘴里依旧是分不清平仄的普通话:“我做主角的节目要在橙台播出了,其中我提过很多次惊羽,我想大家都应该来庆祝一下。”
池在水只觉眉心一跳,茱莉亚话里的“惊羽”是她们俱乐部的名字。她实在没料想过自己还能有除了叶星河之外的第二个朋友同橙台扯上关系,甚至连带上她投资的产业。
要知道橙台一向只重视话题度重视讨论度,根本不顾其他。毫无背景的素人登上它这小荧幕显然不是件多好的事。
池在水这才想起来那天茱莉亚叫她去帮忙处理和尹子若的事故时恍惚间的确提了一次梁秋雅的名字,可她那时只当是茱莉亚分不清汉语中的平仄,把其他人的名字念出了“梁秋雅”的音。
后来她又因着叶星河走过来站到尹子若身边胡乱吃醋,自然把那三个字的小插曲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当然如果这访谈只提到茱莉亚,她其实也没什么一定要去帮忙“把关”的必要。毕竟她又不是茱莉亚的监护人,没资格对她做的事指指点点。
可既然提到了惊羽,那她就有要了解情况的必要了。她总不能真的只顾着玩什么都不管,到时候把本金都赔进去可不太妙。
——
等她到达Velvet Vortex的时候天已经半黑。这傍晚的天空尽数被厚重的云层遮蔽,看不见一点太阳的影子,比平日里要更黑一些。
只是Velvet Vortex门前依旧灯火通明,招牌边上的灯串有规律地明暗交替,分外惹眼。客流也未较平时低多少,一辆辆车在门口停了又走,生意好不兴隆。
池在水找了半天才在角落的卡座里找到茱莉亚和其他三个朋友。她们此时聊得正欢,桌上已经开了瓶的酒只剩了一小半。
所幸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来得晚的人自罚三杯的烂规矩,池在水才得以用还算清醒的脑子理顺整件事情的经过。
原来那次直播活动时梁秋雅认出茱莉亚是她前段时间才看过的意大利少年卡丁车手纪录片中的主角。
那部纪录片是茱莉亚十几年之前拍摄的,那时她才拿下一项重要青少年卡丁车赛事的冠军,是风头无量的美少女天才。
如今与她同期的选手都已经在国际上小有名气,是这项运动的中流砥柱,而她却只是偶尔在国际比赛上露个面,颇有泯然众人之意。
也因此才有了这一次的访谈,梁秋雅显然对茱莉亚的经历很是好奇。
“对啊,你现在怎么没继续参加职业比赛了?”听到这儿池在水也不由得问道。
原来茱莉亚也从来没同她们说过她来中国的目的,她们更不知道像她这种天才车手怎么愿意偏安一隅她们一起开俱乐部。
茱莉亚耸耸肩说:“没意思。”
她说觉得同期的所谓天才也就那么回事,每次都能赢过她们,赛着赛着也没什么挑战性。更何况很长一段时间里别人提起她只说“美女车手”的前缀,而不是她的名字。
茱莉亚说自己不喜欢这样,好似她的一切成就都源于她的样貌,而不是来自她日日夜夜的努力。
“我参加了好多场国际比赛才见到第一位来自中国的选手”茱莉亚如今说起来依旧震惊,“没想到一个拥有如此多人口的国家却没几个人热爱卡丁车。”
因此她来到中国,想把她热爱的运动在这片土地上推广。可偏生她不怎么会做生意,前面投资的两个项目都因为各种事情停止运行,到了惊羽这里才算见到些收益。
所幸她家境殷实,早些年参加国际比赛也赚了不少奖金,不然这入不敷出的日子过多了,怕是早就买机票回国了。
茱莉亚紧接着又叽叽喳喳地说了不少,有的她在访谈里说过,有的没说过。池在水听着听着也就把心放回肚子,即便茱莉亚把今天说的话全对着梁秋雅的摄像机说了,她也没什么恶意剪辑的余地。
继而她们之间的话题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转了个弯,从茱莉亚独自一人的表演成了几个人的群口相声。
酒精像是把人的话匣子打开了,她们说自己的规划,说近期的不如意,说对未来的展望。有些日子没聚在一起的朋友们之间有说不完的话。
可池在水却一反常态地沉默着,视线只落在自己身前杯中酒里,看其顶层被嘈杂的声音震出来的涟漪,一道又一道地出现又消散。
好像每个人对一个期限内的未来有一个规划,虽然这规划或长或短,目标或小或大,可总归是有的。然而她却从没想过这些,向来只顾得上当下自己是不是快乐。
但池在水这时却觉得自己似乎也该有个规划。营销号赚得再多也不是个能见光的营生,她总不能出去和别人笑嘻嘻地介绍自己是“山不转水转”的皮下,再补上一句什么“我之前骂过你”之类的话。
池在水认为自己可能更需要一个能拿的出手的身份。就好像叶星河说因为职业原因她们的关系不能公开,可她若是在某个行业做到翘楚,她们的关系还要隐匿在阴影之下吗?
于是她自己也意识到,不论她最初在想些什么,思绪最后都会兜兜转转绕到叶星河身上。紧接着那日叶星河压着泣音讲的故事又在她脑袋里从头到尾演了一便,撕扯般的痛意又攀至她的四肢百骸。
原来听到旁人痛苦的往事真的会让人心疼的想流眼泪,池在水从前不信,只觉得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共情。可她现在信了,却依旧觉得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共情。
没经历过的事,再怎么心疼也不会真的感同身受。同样她找不出一条已知的理论来宽慰叶星河那些苦难都没什么都已经过去了,毕竟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是件很难释怀的大事。
她只能空恨现在的自己不能回到过去替她经历。
或许是因为池在水走神走得太过明显,席间几个人也都或多或少地看出她的反常来。到得晚不需要罚酒,可走神这么久还是要罚上几杯的。
池在水自知理亏没得推脱,痛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旁边坐着的人下一秒就开了另一瓶酒递到她手边,起哄说至少要喝三杯。池在水瞥她一眼笑骂一句,还是接过酒瓶。
就在她喝完第二杯继续要再倒的时候,却有一人从身后走来用力抓住她要倒酒的手,顺势坐在她身边。
来人从头到尾捂得严实,帽子墨镜口罩一应俱全,任谁也认不出她的身份。可池在水偏偏从她眼角露出的泪痣和香水味认出来了,只是还没等她解释,来人倒先开口了。
叶星河声音里明显夹了几分愠气,凑近池在水耳边冷冷问道:“收拾东西收拾到酒吧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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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里面背景是我编的,如果有冒犯到我火速改Orz
第86章
池在水整个人在一瞬间僵住。似乎她的酒量在不知不觉间下降到了只喝寥寥几杯就要醉得出现幻觉的地步。她恍惚着把握着酒杯的左手也探出去,轻轻覆在叶星河紧握住她的那只手上。
然而叶星河到底是真真切切坐在她身侧的,她指尖的凉意顺着神经传进池在水脑子里,硬生生把她从嘈杂的环境中拽出来。池在水知道她一定是生气了,可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用左手在叶星河手背上蹭蹭,几乎下意识低声说道:“对不起。”
可这一幕落在别人眼里却变了意味。卡座上其他人只看到一个裹得严实的人很是自来熟地坐到池在水身侧,继而两个人甚至为了一瓶酒僵持起来。再加上酒精压了理智,大抵是怕朋友吃亏吧,离她们较远的一人几乎和池在水同时开口:
“干什么!”
这声呵斥明显是冲着叶星河来的,不过池在水反应的更快,左手摊开成掌,抬起拦在两人之间,把所有不善都扯回自己身上。她讪笑着解释:“都是误会,这是——”
但说到这儿池在水明显迟疑一下,要如实介绍她们的关系吗?她不知道。其实她自己是全然不介意叫别人知晓取向的,可总归有人是在意的。一时间叶星河那天晚上说的话在她脑袋里一瞬间便过了好几遍,她的职业似乎叫这事更不方便起来。
因此池在水顿了顿才接着说:“这是我朋友。”
这边池在水还为自己的全面考虑而沾沾自喜,可她看不到的地方,叶星河口罩下的脸更冷了。
那人见状也不再说什么,说了句不好意思便坐下。好像人尴尬的时候都会变得很忙,只见她把杯子抬起又放下,一口接一口地抿着,可酒杯里的酒却丝毫不见少。
当然池在水此时也顾不上注意朋友的尴尬,没等话音落就忙着坐下想和叶星河解释什么,可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叶星河问道:
“还回家吗?”
饶是池在水知道叶星河此刻心情应该不大好,可心底还是控制不住地因为“回家”两个字雀跃了下。她嘴角一下子翘起来,脑袋一下子晕晕乎乎地,她想自己可能真的是醉了。
池在水忙不迭地说:“回,现在就走。”
紧接着转过头和茱莉亚等人潦草解释了下就起身要走,影视剧里人灾难临头时逃命都比不上她此时匆忙。可太忙乱的时候总是会出错,她才站起身,口袋里的钥匙就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
池在水赶忙弯腰去捡,可身子却被桌子拦了一下,伸下去的手只触碰到叶星河手背。
站在外侧的叶星河显然比她快上几分。她掂了掂手里才拾起的钥匙串,丝毫没有还给池在水的意思,有些疑惑地问:“知道喝酒还开车?”
池在水摆摆手解释,说自己本来想着喝酒了就在惊羽凑活一晚不回家了,没有想酒驾的意图。
可叶星河瞥了她一眼,问道:“停哪了?”
池在水晕晕乎乎地搞不懂叶星河的意图,只带着她走到停车的地方。未及她反应过来,就看见叶星河熟练地发动汽车坐到了驾驶位上。
“啊?”池在水长大嘴巴愣着,嘴还没来得及合上,就看车窗缓缓落下来。
叶星河看了看她,又转过头指指副驾驶,冷冷地说:“上来。”
等池在水扣上安全带,又听见叶星河轻笑着开口:“真当我不会了。”
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从头到尾都被耍了,可心底生不出半分怒意不说,甚至还品出丝丝缕缕的甜来。
这周围大抵是真的建设起来了,窗外是一片一片的灯火辉煌,沿街的商铺都亮着灯,好像这里永远是天明。池在水不由得把车窗按下来,略微敞开的缝隙里钻进了独属于夏末傍晚的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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