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羽忙点头,拱手,“一定一定。”
唐远之转身,瞬间消失在原地,唐七一愣,忙跟了上去!
唐远之一走,李璟羽终于松了口气,喃喃说着,“太可怕了,还是回去找若娘一起玩玩吧。”
明明是冷漠暴戾又诡计多端的人,偏偏顶着一个好面孔,端着君子的凤仪,迷惑了一众金陵的人,包括他的父亲,他的皇伯父,甚至于他最崇拜的宁王皇叔。
整个金陵,说起唐远之,都说什么,君子凤仪,郎艳独绝什么的,唉。
大概,金陵里,能够有幸见识到唐远之这真面目的,也就只有他李璟羽了!
等等,他不会有一天被杀人灭口吧?
不行不行不行,他要去找若娘压压惊!
*****
回到临江月楼,唐远之看了眼自己的鞋子,还有自己的一身被溅到的血污,皱了皱眉,刚想吩咐阿七去给他安排沐浴,就看见金竹走了出来。
“回来啦?”金竹披着蓝色外袍,端着碗茶笑眯眯的走了出来。
唐远之有些僵硬,他并不想让灿灿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金竹却好像似乎见过了多次一般,扬起笑容,“去洗一下,林叔已经准备好热水了,好好洗洗,洗完了再去喝碗粥,然后就去睡吧。”
金竹说完,就转身慢悠悠的走了。
唐远之静静的看着金竹远去的背影,直至看不见了,才抬脚走入。
沐浴好,洗漱完,喝了碗粥,唐远之披着墨色袍服,问着送粥来的林叔,“灿灿吃药了吗?”
林叔恭敬应着,“回六郎君的话,药膳和药丸子都吃了。”
唐远之点头,抬脚就朝阁楼走去,但走到一半,林叔就忙跟上来,轻轻的拦着,“六郎君,已经给您备了房间了,就在尽头,还有书房,都备好了。”
唐远之垂下眼,看着恭敬躬身拱手在他跟前的林叔,问着,“是灿灿让你准备的?阁楼,他不让我去了?”
林叔忙开口说着,“六郎君,三郎君让小的们备好房间,说您回来了,肯定很累,说不必去跟他问安了,早点歇息。”
唐远之点头,“那你现在……是要拦我?”
清冷低沉的声音忽然压得很低,微微抬眼的瞬间,往日刻意收敛的气势忽然猛地迸发,强大的威压瞬间爆发,虚空中仿佛有一只手,将本来躬身的林叔猛地按压下去,扑通一声,重重跪地!
林叔的脸上瞬间惨白了,嘴边甚至有一丝鲜血。
阿七脸色一变,忙瞬间闪到林叔跟前,跪下,“主子息怒!”
“唐远之!”忽然一声怒斥。
唐远之抬眼看去,阁楼的楼梯上,金竹正严肃着脸盯着他。
“你给我滚上来!”
唐远之微微垂眼,慢慢的收敛气势,抬脚朝阁楼走去,一边缓缓开口,“没有第二次。”
第63章
阁楼上, 金竹盘腿坐在床榻上,托腮,皱眉, 他当初养的明明是沉静温和的谦谦君子!
今儿个晚上回来的时候一身血腥味, 那阴狠戾气的气息……
刚刚又那样的对林叔!
靠, 是这四年来,在金陵那个混账地方,被污染了?
慢步走上来的唐远之, 拿下身上披的袍服,走到床榻边,低头看着金竹。
“不睡?”他低声问着。
金竹拉着唐远之坐下,一脸认真的问着, “你实话告诉我, 你这四年,是不是……过得很不好?”
唐远之抬眼看着金竹, 不答反问, “你不问我刚刚的事?”
“刚刚的事,你那样对林叔, 我当然生气,但是,佑安,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你, 是不是很不开心?你给我的感觉,你非常非常的不开心。我们重逢到现在, 我也没有问你,你这四年来在金陵过得怎么样?”金竹说着, 看着沉默不语的唐远之,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复仇之路肯定不好走!
特别是天天都要面对金陵的那些仇人,还要装作无事发生般的去虚与委蛇!
这孩子的心理本来就不够好。唉。
他以为六年潍城的安定平静的生活,佑安应该是有足够的冷静自持去面对故人旧事了。
可现在看来并没有。
金竹发愁的看着还是垂着眼不说话的唐远之,忍不住伸手拉住唐远之的手,“佑安……你说话啊。我知道一定不好受,但是,佑安,不要被他们影响了。”
唐远之转头看向金竹,突然嗤笑一声,“四年来,我没有一天入睡过。”
金竹一呆,啊?
“我每天都在想着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有没有危险?你是不是又养了一个小孩?你会不会对他比对我好?你是不是天天晚上陪他睡?你会不会为了哄他开心,就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还是,你成家了?你娶亲了?你有自己的孩子了?你不要我了……”
轻轻的一句一句的说着,唐远之的神色温柔极了,可墨色的眼眸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装满了悲伤和怒意
金竹僵住了。
“……我天天想着这些……我怎么好受?”
金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紧紧的抿着唇,手却无意识的扣住了床榻上的毯子。
他不知道……这四年来……他怎会知道啊。他在昏睡啊!
“而你呢。你在哪里?”唐远之抬起手,抚着金竹的脸颊,清冷低沉的声音说出来的话语轻柔极了。
“佑安……对不起,我……”金竹急急的抬头,想解释什么,下一秒却被镇住了。
从来都不哭的,在他面前,哪怕当初的蛊毒和伤多么的痛,都是风淡云轻的唐远之,哭了?
眼泪一颗一颗从那双好看的墨色的眼眸里滑落。
重重的砸了金竹的心头上。
“你却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你昏迷不醒!”
“你却不让任何人告诉我!”
突然间一句一句带着怒意的沙哑质问响起!
唐远之猛地压倒金竹,一手死死的扣着金竹的手腕,一只手扣住金竹的下巴,有些沙哑的声音说着轻柔的话语,“灿灿,你是打算死在我都不知道的地方吗?!”
金竹脸色瞬间苍白了。
果然……姐夫那个混账还是说了!!!
“灿灿……如果我这次没有找到你,你,是不是……到死都不会告诉我你在哪里?”唐远之沙哑的声音轻轻的问着,明明墨色的眼眸里,眼泪还在滑落,说出来的话语温柔却又透着破碎。
金竹:……
他心虚,如果他抗不过蜕变,他是真的打算死了都不能告诉佑安……
所有人都觉得他这个决定很奇怪,佑安……和他感情好,告诉佑安也无妨啊。
可是,他的直觉,他直觉,所有人里,爹娘也好,大姐姐也好,二姐姐也好,失去了他,都能好好的活着,可是,唯有佑安……他没有办法把握,佑安……能不能接受他死亡的事实……
“因为你只有我了。”金竹慢慢长叹一声,抬起手将眼泪还在不断滑落,颤抖着的唐远之按向自己的肩膀。
这是大概所有人都无法察觉到的一件事。
在今晚之前他也只是隐隐察觉而已。
但今晚,佑安的一句一句的逼问,忽然间就发现了。
当年那个被他从牢笼里买下来的孩子,一直以来,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只认他一个人。
“佑安……对不起……”金竹仰望着屋顶上的夜明珠,低声喃喃说着,透着几分艰涩茫然,“可是,我也不想啊……”
不想生病,不想昏睡,不想莫名其妙的成了灵族的所谓圣子。
他也想活着,想陪着佑安走那最难走的路,想看着佑安风光耀眼的站在朝堂之上。
“佑安,对不起……”金竹一句一句的低声喃喃着。
回应他的是,死死的勒着他疼痛不已的颤抖着的怀抱。
*****
清晨的阳光淡淡的洒落。
林叔揉着脖颈,走向厨房。
这临江月楼,看似只有一栋楼,但实则是双楼,前楼是临江月,后楼是他们郎君的临时住所,而阁楼之上有一回廊,连接着临江月楼和后楼。
“林叔,你没事了吧?”厨房里,阿七和阿六正在煮水,淘米。
“没事了。”林叔心有余悸,六郎君的武技心法竟然远在他之上,而且是超越很多的那种!
“主子昨晚的心情不好。但今天应该不会了吧。”阿七也是有些后怕。
本来以为杀了那些来刺杀的金陵刺客,主子心情会好些,过去四年都是这样,但是昨晚还是不好,连林叔都差点被责罚了。
“不过,说真的,大家都知道的,主子只会跟三郎君一个房间的啊。”阿六一旁插嘴说着。
林叔叹气,“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三郎君吩咐了我就得去做啊。”
“看今天的情况吧。林叔,你还是小心些。”阿七说着。
林叔点头,便端起热水,和阿七一起走向阁楼。
****
阁楼里,唐远之微微睁开了眼睛,恍惚了一下,四年来,他都没有怎么入睡过,昨晚抱着怀里的人,自然就睡了过去。
如同过去的六年。
只有在这个人的身边,他才会放松自己,沉沉入睡。
“佑安……”迷迷糊糊的声音响起。
唐远之揽紧了怀里的人,低头亲了亲习惯性窝在他怀里睡觉的人,一边低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晨起的沙哑,“再睡一下,还早。”
但怀里的人已经打了个呵欠,困倦的努力把自己缩进这个温凉厚实的怀抱里,迷迷糊糊的说着,“我想吃卤面。”
唐远之眉眼闪过笑意,低头,忍不住想再亲一亲,但他忍住了,怀里的人像只胆小的兔子,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马上逃跑,又像只狡猾的狐狸,一旦发现不对劲就会立即躲起来!
还得再隐忍,再克制。
“好。”唐远之低哑应着。
但是,即便是他,上辈子过着冷清孤寂日子,极端厌恶情爱的人,在抱着怀里的这个人的时候,晨起的某个地方,最真实的反应——
然后怀里迷迷糊糊睡着的人似乎也发现了,身体瞬间绷紧僵硬了。
唐远之低哑的声音轻笑一声,缓缓松开手,慢慢坐起,掖了掖被子,又轻轻的抚拍了一下,低声说着,“灿灿再睡一下,我去沐浴。”
说罢,唐远之便起身踏着不疾不徐的步伐慢慢的离开。
金竹僵了僵,听着唐远之已经离开,才慢慢的坐起身,叹了一口气,昨晚,眼前这个家伙反复要求他必须答应承诺一件事,那就是,不能离开,绝对不能离开,即便要死也得死在他怀里。
这个,他没法答应,然后这个家伙就盯着他,目光深深的,哑声问他,“你知道我只有你,你这般对我,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他突然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悲哀的发现,貌似,他当初养的那个如玉君子似的小孩,歪了。
第64章
也是他疏忽大意了。
佑安有祖父, 有父亲,有小叔叔。
可是,祖父却是外祖父。父亲也只是名义上的, 小叔叔就更不用说了。
因为他是赵景渊啊。
他不是真正的唐远之。
赵家的赵景渊, 是那个害死唐家几十条人命的赵霖的嫡子, 对唐家的外祖父,对父亲唐琛云,小叔叔, 他总是怀着负疚之感。
无法真正的亲近,也无法真正的敞开心扉。
也或许是因为亲眼目睹父杀母,又经历了父亲亲自毒杀他将他贩卖,佑安的心防极深, 极度缺乏安全感!
小时候的不睡觉, 以及老神仙为治他失眠症给他针灸用药,却让他梦魇发狂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然后……
金竹叹气, 他这个救了这个孩子, 又陪了这个孩子整整六年,陪读陪吃陪玩陪睡的四陪人员, 就不知不觉的成了这个孩子唯一能够放下心防的人。
怎么办呢?不管他金竹的蜕变后能不能活的问题,他是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佑安的啊。
金竹发愁了,无意识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到底该怎么办啊。
沐浴后披散着头发进来的唐远之就见坐在床榻上,头发乱乱的金竹愁眉苦脸的模样。
唐远之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他的灿灿,看似比他大六岁, 可是很多时候,都是这般的孩子心性, 天真的,可又通透,良善却又狡猾。
此时一个人的犯愁,苦恼,可是为他昨晚的要求——一个死都不离开的承诺?
唐远之慢步上前,伸手轻轻抓住金竹抓着头发的手,带着几分笑意的低声开口,“灿灿,再抓下去可没有头发了。”
“说过的,不准动手动脚!”金竹回过神,挣脱出自己的手。
唐远之心头有些不悦,为手里的那纤细手腕的挣脱,但也心疼,灿灿的手腕细了好多。
唐远之伸手轻轻的拂开金竹垂落的发丝,开口说着,“不闹你了。不睡了吗?再睡一下?”
金竹瞅了瞅唐远之,见沐浴回来后的唐远之眉眼温和,墨色眼眸泛着淡淡的柔和光芒,嗯,好像正常了,没有昨晚的凌厉阴沉,阴郁森寒,便放松下来,一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惫懒了。
唐远之心底一笑,愉悦又满足,即便昨晚灿灿没有给他一个承诺,但是,至少,灿灿是知道他的决心了。
对灿灿,不可以太急,要慢,要耐心,还要小心翼翼,还要再温柔一些。
44/179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