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陆听秉公办事的表情,点头应声。
接着,她突然换一副神情,轻声问她:“出什么事了吗?”
“一点私事。”程湛雅说。
“朋友之间不能说?”
陆听挑眉,带着玩笑的味道。
程湛雅轻轻地笑了笑,“以后会跟你说的。”
“对了,写真集拍案了。”
“编辑说可以出,但出版社名字必须是她们的。”
陆听眉眼弯了下,很温柔,“挺好的。”
“恭喜你,不过这边的更新也不能落下哦。”
程湛雅笑,“我尽量。”
闲聊几句后,她退出办公室。
中午时分,程湛雅收到范瑶白的信息,约她吃午饭,而后再去医院。
她跟肖骁道别,和好友在地铁站见面。
地铁里人不算多,但也没有空闲的座位,程湛雅和范瑶白面对面站着。
随着列车前进,身体轻微地摇摆。
范瑶白问她吃什么。
程湛雅认真思考,突然想到检查前不能进食,于是,调换了顺序。
先检查,再吃饭。
出地铁,走路几分钟,她们到了市医院。
医院门前,范瑶白虚挽她的手,说:“等会儿我跟你进去,帮你做做笔记。”
担心程湛雅又不好好记注意事项,范瑶白操心极了。
程湛雅哭笑不得,应好。
“丫丫?”
清冷动听的声音从身后传出。
熟悉得令人头皮发麻。
第37章 留下
远远看见熟悉的身影。
林焓冰穿着高跟鞋, 脸色镇定自若,腰板挺直,脚步却有一些急
她追上前, 叫了一声。
程湛雅脚步一僵, 指尖轻轻发颤,有些懊恼地闭了闭眼睛。
她怎么忘了老太太就在这个医院, 会有可能在这儿碰见林焓冰一点也不奇怪。
她看了范瑶白一眼, 微微蹙眉,眼底淌着的请求。
范瑶白立即读懂她的眼神。
这是让她保密呢。
她叹气,心想这两个人何必呢,不过作为好友, 既然她不想说,她必须把嘴巴封得紧紧的。
给程湛雅回赠一记安抚的眼神, 她笑了笑, 转过身,主动跟林焓冰打招呼。
“焓冰,好久不见。”
“没多久。”
林焓冰轻轻地笑,说话的期间紧紧盯着程湛雅。
“你脸色不好。”
“不舒服吗?”林焓冰蹙眉,白皙的手抬起,亲密地探她的额头。
程湛雅没扎头发, 长长的墨发披在肩上, 穿着宽松的T恤和长裤,消瘦修长,小脸有些病态的白。
微凉而熟悉的触感放在额上,程湛雅心动片刻, 她偏开脸, 躲开她的亲昵。
林焓冰表情僵了下, 随即恢复冷静自持,她抿着唇,说:“没发热。”
“你来看奶奶?”
程湛雅摇头,轻声说:“我确实有点儿不舒服,我来看病。”
“怎么了?”平静无波的眸子眯起,卧蝉鼓起浅浅的纹路,声音焦急,“哪里不舒服?”
机器人也不完全机器人。
至少她还会关心妻子舒不舒服,即使她们离了婚。
范瑶白在一旁看着,五味杂陈。
她看一眼程湛雅的肚子,大概能想象她们一家三口的甜美生活。
怎么偏偏要离婚收场。
“没什么事,小感冒。”程湛雅挤动唇角,直视林焓冰的双眸,“你来看奶奶,不先上去吗?”
林焓冰问:“你来吗?”
“…”
程湛雅看着她,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甚至有些冷漠。
现在家里人都知道她们离婚了,她作为前任,总是去探望前妻的家人好吗?
牵扯不断,她有时候也苦恼。
何况她现在有了不能让她知道的秘密,来来回回的接触,尽早会被发现的。
她突然记起林焓冰非常抗拒孩子的模样,有些好奇,如果让她知道自己真的怀孕了,她会是什么反应?
逼迫她拿掉?
还是让她生下来呢?
不知怎么的,莫名有些生气。
她吐了口气,“不去了。”
林焓冰眼里一阵失落,笑了声,“没关系,我在就行。”
“我陪你去做检查,好吗?”
“不用了,白白在呢。”
“…”被cue了范瑶白有些无奈。
她不该在这里,她该在外面,两个人都别别扭扭的,看着难受。
三个人站在在那儿好一会儿了,医院不是叙旧的地方。
范瑶白干脆做一次坏人。
她接话,道:“对,有我陪着雅儿呢,老太太更重要,你放心交给我吧。”
程湛雅迷惑地看她一眼。
她说的什么话?
她和林焓冰没什么关系了,怎么说话还像以前那样,像要把她下半生交给对方似的。
林焓冰深深地看着程湛雅,片刻,她才收回目光,说:“那好,一会儿能发份报告给我吗?”
“…”范瑶白语塞。
“林焓冰。”程湛雅低声叫她,愠色道:“你别管我的事。”
“以前不管,现在也不用管。”
“我凭什么要把我的体检报告给你?你能不能不要把你在公司里用的那套用在我身上,真的很烦人。”
烦人?
林焓冰身形一顿,有些受伤。
她脸色有些难堪。
她一直认为她们不是没有爱了才离的婚,现在发现,好像是的,程湛雅不爱她了,眼里没有了以前随时可见的迷恋。
只有无尽的拒绝。
大夏天,她突然觉得有些冷,是医院冷气开得太低了吗?
还是医院里的人情世故太满。
医院外突然传着医护车的鸣笛声,紧接着,医护人员推着床从电梯里出来,正好要从她们这里通过。
“让一让。
“让一让啊。”
三个人推着床,有人在后面拿急诊工具箱,又快又急,一边喊,一边往她们这边走。
程湛雅来不及反应,下一秒,她被拥入温暖的怀抱里。
熟悉的香味很好味,容易让人眷恋。
她心脏狂跳。咽了咽喉咙。
“没事吧?”
林焓冰低头看着她,搂着她腰的手半点不敢松懈,有些不舍。
程湛雅回过神来,轻轻挣扎,从她怀里退出去,脸色有些发热,她摇头,说:“没事,谢谢。”
她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有点模糊了。
明明是刚发生。
可事情发展得太快,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就被林焓冰抱住了,全过程只有腰间的触感让她感到真实。
她撇开脸,看着了林焓冰一眼,提醒道:“你,你快去看奶奶吧,时间不早了。”
林焓冰隐忍地看着她,应道:“…好。”
她垂着眉睫,低低的,几不可闻地吐了口气,片刻,才抬腿离开。
背影萧条笔直,步伐稳而优雅。
那是她看过无数遍的画面。
像是刻在骨髓里的记忆,看了还是会心痛。
她瞥开眼,眼底下闪过淡淡的落寂。
范瑶白刚刚也吓一跳,下意识地想去保护程湛雅。
她现在的身体,可不能随便乱撞。
不过有人显然比她动作更快。
她拉了拉程湛雅的手,“走啦。”
两人的暗潮汹涌她都看在眼里,明明就是相爱的,真是一个比一个作。
“嗯。”
程湛雅应一声,不自觉地摸了下林焓冰刚刚搂过的位置,心跳漏了一拍。
那是和孩子很近的位置。
孩子能感受到另一个妈妈的触碰吗?
她的想法很莫名,下一秒,她迅速抽回手,垂着眼,头发滑下来几缕。
范瑶白给她挂了号,接着是漫长的等待时间。
给她看诊的医生并不是昨天那位,她很年轻,大概不到三十岁,但手法十分专业,很具说服力。
她说的话和上一个医生说的话几乎一样。
孩子只是有点小,生长得很健康。
范瑶白看着她,不敢错过一点蛛丝马迹,她明显有些松动了,低着头沉思,似乎在决策着孩子的去留。
半晌。
她艰难地说道:“拿掉。”
听着只是轻飘飘的两个字,却是一个即将消逝的生命。
残忍又透着无尽绝望。
范瑶白轻声问她,“雅儿,你决定好了吗?”
“我…”
程湛雅有些动摇。
她摸了摸肚子,隔着衣物,她感受不到那里的温度,只感觉到软软的,早就为小生命建立了良好的温床。
明明还没有心跳,可她好像突然感觉那里动了一下,是她最后的挣扎。
医生公事公办地开药方和手术,写完撒下来,没说什么,脸上也没有表情,好像她写下的只是几个字。
“想好了就去缴费吧。”
医生见她不动,平淡道:“我还有别的病人。”
程湛雅接过,薄薄的一张纸,犹如千斤重。
这张单,承载着她孩子的命。
她没能说出谢谢两个字,拿着单子,和范瑶白一起走出了诊室。
缴费窗口在一楼,在等电梯的间隙,程湛雅低头,轻轻摸了摸腹部。
这里住着一个小生命。
即将消逝的小生命。
她隐忍地抿了抿唇,跟孩子做最后的告别。
电梯门打开,两人进去。
里面只有她们两个,安安静静的,只能听见电梯运作的声音。
范瑶白叹了一声。
明明就不是那么想拿掉孩子,非要做这个决定。
“真的决定拿掉了?”
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开口了,说多了,该影响程湛雅的决定了。
程湛雅没应,垂着眼,紧紧地盯着那一片地方。
去缴了费,她们被指引回到四楼诊室。
很快,护士给她几颗药和无菌服,绕过蓝色屏风,程湛雅动作十分缓慢地换上。
“把药吃了。”
“躺上去,腿张开。”
和看诊的医生不同,做手术的医生似乎有点不耐烦,语气带着淡淡的厌恶。
是啊,这张床曾经躺过多少人,或许每个人的心情不同,可她们都在抹杀小生命。
实在让人喜欢不上来。
程湛雅接过水,垂眼看着手心的药丸。
吃下去,就真的没有退路了。她摸了摸肚子,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
剥夺了你来这个世界的权力,对不起。
范瑶白作为陪同,被允许进入手术室,她站在旁边,只是看着她,没有再说一个字。
程湛雅看着她,后者只是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躺在那张窄小的床,程湛雅心脏在狂跳,每跳一下,她好像都能听得见。
“药没吃吗?”
医生带着口罩,正在调试麻醉剂,细细针管射出透明的水珠子,程湛雅手都在抖。
她握紧手,药片紧紧攥在她手心,药烙着她,有点生疼。
可她感受不到似的,越攥越紧。
多少次,她忽略了肚子的不适。多少次,她都决定拿掉孩子,可是真到这一刻的时候,她开始不舍,开始害怕。
宝宝一定会觉得痛吧?
不然怎么每次抗议都那么强烈,拉扯着她的肉和血液。
她的另一个妈妈刚刚才摸过她。
她还没有感受过一点爱……
范瑶白见状,上前掰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直至全数摊开。她把药片接过,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这么舍不得,那就生下来。”
“你还养不起一个孩子吗?”范瑶白把她从床上拉下来,一边扭头跟医生说:“我们不做手术了。”
医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没说什么。
小小的推车上,所有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程湛雅打了麻醉,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程湛雅被范瑶白拉出手术室,身上还穿着蓝色的无菌服,光着脚。
片刻,范瑶白才发现不妥。
她动作太快了。
她怕程湛雅再次陷入不清醒的状态。
“草率了。”
范瑶白摸了摸鼻子,笑着说:“我们去厕所换。
“去给你拿衣服,在这儿等我一下。”
话音刚落,范瑶白就拉开门进去了。
程湛雅站在那里,手指纠结地缠在一起,稍微用了点力。
她慢慢松开,去摸了摸肚子。
最后,还是决定留下她。
对啊。
孩子受了那么多苦,都没有放弃过她。
她怎么能放弃呢?
不管怎样样,谢谢你,选择了我做你的妈妈。
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
加倍对你好。
程湛雅在心里默默地说,她想弥补之前的亏欠。
范瑶白很快就从里面出来了,手里拿着她的衣服,还晃了晃,跟她炫耀。
无菌服被她折叠好,扔在了厕所里的垃圾桶里,她洗了手,擦干,轻声对范瑶白说:“谢谢啊,白白。”
“别,你谢得有点早了。”范瑶白笑道:“你现在都快三个月了,现在不打掉,以后就打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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