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为君,他为臣,他没继续说下去,但已经握紧拳头,声音颤抖。
秦宸章却没有他那么顾忌,直接道:“秦元良那个蠢货,找死。”
“殿下。”郑意不免在旁提醒。
秦宸章没有理会,随即对李御医说:“你尽管放开手医治,若有取不到的药材,可直接向宫中讨要。”
“是。”
钱明在旁同样俯身:“多谢殿下。”
秦宸章从房间出来,外面守着的人颇多,她打眼一扫,就发现青黎已经走了。
秦宸章顿了下,转头问郑意:“孙启那个老家伙儿可得到信了?”
“今日在场的有中书侍郎的幼子,他便是不知也该知道了,”郑意道,“想来孙大人这会儿应该正在家里草拟弹劾的奏章。”
秦宸章闻言冷笑:“他最好能拿出对付我的功夫,呵,我倒要看看这位孙大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刚正不阿。”
一行人走出医所,夜色愈深,前方两个引路的内侍手里提着灯笼,月白的纱纸,烛光映出来,照在石板路上,泛着冷光。
秦宸章走了一会儿,还是停下。
此时节令已经进夏,夜里并不冷,青黎多提了一桶热水放在旁边,用盖子盖着,待浴桶中水稍凉后便加热水勾兑。
加第二次热水的时候,她听到院外有动静,一开始还以为是应小禾在做其他事,后来听了几息,才觉得不对。
青黎没起身,只意识到门被打开才皱了皱眉,听着脚步转头去“看”。
来人明显未做任何遮掩,径直走进来,绕过一张简单的屏风,停在衣桁旁,视线也肆无忌惮地落过来。
充满潮气的小空间里一时寂静。
青黎虽看不见,但依旧在小桌上点了一根蜡烛,烛火如豆,偶尔被半空中腾升的热气一扑,光线忽得招摇。
彼此对视了好一会儿。
青黎出声:“殿下?”
若说秦宸章进来之前没想到眼前这番场景,自然是假的,她慢腾腾的嗯一下,眼睛却还望着她露在水面上的肩膀。
因为在沐浴,所以头发都被挽在脑后,但还是有几缕黑发垂落,沾了水,贴着莹润的肩。
她的脸因为潮潮的水汽显得格外白,鬓角有热气氲湿的软发,纤长的眼睫被浸染得漆黑,眸色却似流银,就连眼尾都像是被一笔勾起,媚态横生。
可她偏偏仰头看自己,赤/裸的媚,便因为姿态而带出毫无防备的纯美。
秦宸章说不上什么感觉,目光却止不住的在青黎的脖子和锁骨间流连,又忍不住往下——
秦宸章不说话,青黎便又停了一会儿,才追问:“可是陈护卫有什么不对?”
秦宸章没立即回答,只是被她脖子上的一滴水珠吸引了注意力,那滴水珠凝了许久,坠在近乎透明的肌肤上将落未落,只等青黎微微一动,才终于受不住,顺着肌肤往下滚,一路淹在雪白和木桶之间。
她脖颈间的喉咙也莫名随着那滴水珠轻轻一滚,半晌,终于抬起眼睑,去看青黎的眼睛,说:“他还在昏睡,身边有御医守着。”
青黎问:“你找我有急事?”
秦宸章慢条斯理地说:“没什么急事。”
青黎闻言侧头,“那你……”
言犹未尽,但语气已经透出明显的疑问。
可秦宸章确实没什么急事,她找过来,不过是因为看过陈行远出来后没见着人,走进小院了,又听闻她在沐浴,沐浴有什么不能看的,都是女人。
她轻咳一下,却没打算离开,反而又走近了些,一边随意找话:“我看了你给陈行远缝的伤……”
青黎嗯了声,依旧疑惑地“看”着她。
“手艺还不错,可以当个绣娘。”秦宸章声音很慢,说的话显然也没有过脑子,随着话音,身体行到浴桶一侧。
秦宸章自己平日里便是被别人伺候着沐浴惯了,只不过看别人,还真是第一次。
她以前也从没想过,但可能是房间里水汽太深了,蒙了心智,在此刻,她竟然很想看看别的女人的身体。
她想做什么,自然不需要犹豫。
青黎却又随着她的动线转身,还是直直对着她,胸口以下被水漫着,浴桶太过闭塞,烛光也微弱,轻易便掩住春色。
秦宸章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你来就想说这个?”青黎微皱眉。
“不,”秦宸章看着她,停顿片刻,直截了当,“我来是想看看你。”
青黎问:“看我什么?”
秦宸章抿唇,说:“你站起来,给我看看。”
青黎没动。
隔间里一池热水弥漫出许多蒸汽,相比于外面的清凉,这里明显更热,还是一种潮湿的闷热。
秦宸章甚至觉得这闷热让她有点想出汗。
青黎一直不说话,但眼睛却还是直直地落在秦宸章脸上。
银灰色的眼瞳,在漆黑的眼睫下更显得奇异,像夜空中蒙了一层雾气,朦胧而安静。
秦宸章慢慢觉察到自己好像在欺负人,而且是登徒子式的欺负人。
这认知难得让她有点脸红。
青黎开口:“公主想——”
“逗你的,”秦宸章忙道,声音有些涩,但语调却极快,“今日你救治有功,我本来想问问你想要什么赏赐,但你这会儿好像也不太方便,你慢慢想吧,想好了告诉我。”
青黎停了几秒,“……好。”
秦宸章转身就走。
屋外夜风轻吹,吹掉一身潮湿的热气。
秦宸章都没有停留,直接朝外走,小丫鬟战战兢兢地恭送声被甩在后面。
走出很远了,脚步才慢慢缓下来。
削肩长项,瘦不露骨。
秦宸章回头看一眼,拐了几道弯了,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夜色中沉寂的屋宇。
心里却还在想,她以前没这么白吧,长得也没这么好吧……
应该是在公主府养的。
我养的。
第114章 古代宫廷14
秦宸章发现, 青黎突然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以前从来没注意过的地方,线条流畅的下颌,薄红柔软的唇, 纤长的颈子,肩膀, 胸口,腰肢……
她手腕上竟然还有颗很小的红痣, 夏季衣衫单薄, 袖口松松的,她给秦宸章诊脉, 手指一搭过来,便能看见腕骨上的小痣。
在公主府当差不像以前那般风餐露宿, 青黎这具身体还很年轻,稍微一养, 便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白嫩,肤质清薄, 越发显得肌骨如冰如玉。
秦宸章便觉得, 连那颗痣都变的不一样了, 有时候,她甚至惊讶于自己曾经那么多年, 竟然都没有发现青黎的美。
她问郑意, 有没有感觉青黎变了。
“青黎姑娘一直如此啊。”
郑意说完, 观察了下她的神色, 便适时补充道:“或许是她之前穿得太过素净,道观中生活清苦, 她又一贯不善梳妆,如今在咱们府上, 有人帮忙打理,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秦宸章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但好像又不止于此,她又去问蓿瑛,觉不觉得青黎长得好。
蓿瑛道:“青黎姑娘的模样自然是不错。”
“只是不错?”秦宸章反问。
蓿瑛比较老实,认认真真地给她解释:“这京中美人太多,若要排的话,青黎姑娘也可算中上。”
秦宸章有些不满,耐着性子问:“那你觉得谁比她更好看?”
蓿瑛说:“只论长相来看,除了殿下外,今日刚刚见的那位丽才人便比青黎姑娘更打眼些。”
秦宸章默默把两人比较了下,而后摇头,觉得蓿瑛的眼光委实不行。
丽才人确实是如今宫中风头正盛的美人,秦宸章认可她的美貌,但又觉得她太艳,艳得招摇,浮于表面,根本不能跟青黎比。
说来这两年,宫中像丽才人这样的美人出了不少。
在秦宸章的记忆里,皇帝对妃嫔的审美向来偏于温婉静娴一类,可如今新宠的倒都是些颜色娇艳的女子,去年年末,丽才人从众多舞姬中脱颖而出时,才十五岁。
或许是因为皇帝老了。
自燕开国以来,已传九世,历十四帝,在位享年最高的是燕中宗,终年六十九岁,但历代帝王的平均年龄却只有四十六。
而今年,皇帝已经四十五岁。
还有太子秦元良校场伤人一事——秦宸章连续三日进宫求见父皇,不求帝王为自己辩屈,只诉太子在军中如何威严,景贞帝闻言果然大怒,对他来说,伤人事小,但意图插手禁军调令才是罪无可恕。
太子由此被斥德不配位,禁足于东宫,闭门思过。
秦宸章不由得想,若皇帝年轻力壮之时,必然不会如现在这般敏感。
不过,尽管秦元良如此失势,秦宸章也毫无收敛之意,依旧在京内大张旗鼓的挑属官、挑侍卫来填充她的公主府,除此之外,还大兴土木,在京城郊外占地圈林,让人修建马场行宫。
御史上谏,皇帝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再逼问,皇帝就以昭义公主有封邑、花的是自己的钱为由驳斥回去。
说到底,景贞帝虽然想让秦宸章做他打压太子的助力,但本心还是认为她只是个公主,公主再如何骄奢成性,奢靡无度,也动摇不了皇室根本。
甚至景贞帝也享受于秦宸章的放纵,他为天子,固然位高权重,但一言一行都被众朝臣束缚,如今能看到自己女儿这般自在,反而有种出了口气的畅快。
至于青黎,她一直安心居于一隅,倒对秦宸章的为所欲为感触不深。
陈行远醒了之后,秦宸章陆陆续续给了她些东西,她也不一下子给,就零零碎碎的,进贡皇家的瓜果香茶、南边来的丝绸绢纱、东海的珍珠珊瑚……或者其他巧思妙想的小玩意。
早上,青黎去给她请脉,遇到她不起床,旁人也不会让青黎在外等了,反而引她到内纬。
秦宸章懒洋洋地趴在床上,把手搭出来,还会得寸进尺,去抱青黎的腰。
很明显,很理所当然地亲近。
青黎没有应和,但也没拒绝,她清楚秦宸章的性情,若得不到正向反馈,她这般露出来的好脸色坚持不了几天。
昭义公主三月开府,但因为她的挑剔,如今公主府的三百戍卫才到齐一半,皇帝之前派给她的禁军尚未收回,秦宸章便在演武场设了擂台,让这些人相互较量,自己则率众侍从在旁观看,每有胜者便赏金赏银,好不大方。
青黎跟着她观了几次,她看不见盛况,但能听到比斗场上的呼喝呐喊,若有胜者,拜到秦宸章面前时,语气中必然难掩激动与爱慕。
能在禁军戍卫中做侍卫的多是京中武侯将门的少年郎,平均年龄不超过二十五,尚未成家的比比皆是,虽说肖想不到公主,但若能讨得最受圣宠的公主欢心可再好不过。
那日在北斗台上取胜的是位持枪小将,身形挺拔,模样英伟,取胜之后既不要金也不要银,反而开口去求秦宸章头上的珠钗。
四下起哄声乍起,秦宸章对这些玩意不像别人那般珍重,若是在以往,说不定随手便赏了,但那日也不知怎的,反而先去看青黎的神情。
青黎敏锐的感受到她的目光,转过头与她对视,神情未有任何变化。
几息之后,秦宸章的脸便阴下来。
秦宸章看完几场较量回到内院,憋了一肚子火,却又无从发泄,甚至连说明也不知从何说起。
她房内堂上有一把剑,剑身古朴,毫无锋芒,却是皇家藏品中不世出的宝物。
“我突然想起来,幼时与你在于姑姑身边习武,”秦宸章拿起剑,没让剑出鞘,转身对着青黎,道:“今天光看别人打了,我们也切磋一下。”
青黎闻言微皱眉:“我只习过归元心法,并未练过拳脚兵器,你知——”
“如此甚好!”秦宸章说,“如此,你也就不必担心会伤了本宫。”
青黎沉默一瞬,说:“公主在生气。”
她声音平静,形同陈述,却让秦宸章更加憋闷,咬牙直接以剑身挥过去。
青黎看不到,但她听得到,秦宸章这一下也没怎么用力,所以轻轻松松便侧身躲过。
哗啦!
反倒是青黎身后博古架上的花瓶被波及,摔了个稀碎。
“殿下。”青黎出声道。
秦宸章不答,反手继续出招——其实她当年习武根本没用过功,以前青黎做陪练的时候她都没怎么赢过,要不然彼此幼年时的关系也不会这么差。
青黎左右避闪,耳边风声时断时续,时快时慢,根本不足以为她所惧,但桌椅杯盏被打碎的声音却不少,噼里啪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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