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相信,本最应该嫉恶如仇的叶重岚却相对平静,似乎全然忘了云溯是因何而死,百姓是因何而死?
柳婉纯毕竟是魔教,她也许可怜过,可她做的恶事一样也不少!
叶重岚竟全然不在乎?只是知道柳婉纯是他的母亲?就可以无条件的服从,保护了吗?
“百姓在你们眼里究竟算什么?只是你们随意摆弄,不在乎生死的棋子!”
萧临简忽然间觉得世界崩塌,天旋地转,一切都是假的,连叶重岚都陌生!
“你们都是一样!”
他崩溃喊道,不顾李无瑕的阻拦疯狂跑出房间,一路在酒楼里跌跌撞撞,失魂落魄……
第六十八章 要做什么
这场面顿时乱极了,酒楼下是萧临简横冲直撞的身影,屋内有一直纠缠着叶重岚的柳氏。
李无瑕无法全然顾及,总要把萧临简第一时间找回来,立马冲着叶重岚道:“霜岚君,我等你……”
话音未落,他已轻功跃窗跑到酒楼之外,只可惜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太多,没一会儿,萧临简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依旧在房间内的柳氏却被李无瑕这一声“我等你”给逗笑了,她太讨厌总是纠缠着叶重岚的李无瑕,所以阴阳怪气道:“重岚,他以为他是谁?现在外人都走了,你总算可以清闲……”
可话还没说完,叶重岚却忽然打断反问道:“那你怎么没走?”
……
一直跪在地上的褚荷倒吸了一口冷气,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怼教主,柳婉纯又像是个疯子一般,平时都会毫无理由地生气。
可如今叶重岚怼她,她竟忍了,依旧扯出一个微笑,还非常贴心地安慰道:“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受玉徽派的影响,一时没法儿认我这个母亲,但血脉是你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的东西……”
叶重岚却忽然轻笑起来,他的情绪连柳婉纯也琢磨不透,“母亲多虑了,我怎会不认你?只是刚刚碍于朋友在,我才不敢与你太过亲近。”
柳婉纯听后顿时喜笑颜开,“何须在乎他们?!一群蝼蚁,终究是该被我们踩在脚下的!”
叶重岚也笑着摇了摇头,“玉徽派曾教过我,要物尽其用,我如今是玉徽派的代掌门,怎么能毁坏了我的名声呢?”
他下了榻,毒已经解了,浑身的力气也已经完全恢复,柳婉纯却忽然抓住他的手腕,“那破掌门有何可做的?你真的要去找他们?”
柳婉纯明显动怒,她不屑与那帮伪君子为伍,既然如今叶重岚已经认了她,她为何不能直接将叶重岚带回缘幽教?
这样一家团聚,皆大欢喜。
可叶重岚却挣开了她死死攥住的手。
“你别把门派想的那么好!”柳婉纯顿时有些发火,“江湖就是黑吃黑,你觉得自己是一滴干净的水?却是滴进研磨盘里,有什么用呢?”
叶重岚的耐力也有限,他从未美化过这个江湖,但人生也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他更不可能因为讨厌一个极端就要站在对立面去融入另一个极端。
“母亲,为何我不能全都要呢?”叶重岚蹙眉反问道:“你有替我着想过吗?我在玉徽派兢兢业业这么久,攒下的地位,称号,凭什么不要?”
叶重岚虔诚地看着柳婉纯,他真像是个完完全全站在她这边的人,“既然玉徽派是江湖第一,其中还有我这样的媒介,我们何妨不用?让缘幽教踩着玉徽派俯瞰整个江湖!”
旁观者清,褚荷跪在地上听到叶重岚讲得话全都是:好大的饼!
他的话却让柳婉纯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她顿了顿,又颇为感动,总觉得终于有人是站在自己身边的了,“重岚,你放心,我一直都会帮你……”
叶重岚却并没有因此话而感到开心,相反却忽然变脸,悔恨道:“母亲,你这么聪明,竟也糊涂过。”
他叹了口气,又愁容满面地摇了摇头道:“你怎么能把我的身份毫无顾忌地让他们知道?!”
柳婉纯难免紧张,可想到刚刚跑出去的萧临简和李无瑕,她根本就没放在眼里过。
“他们知道又如何?难不成光凭两个宵小就能搅乱了这个江湖?”
“可若他们到处传播我的身份,就算江湖之中的人不信也会起疑心,我还怎么安安稳稳地做代掌门?”
他说完,又捏住柳婉纯的肩,一副事出紧急的模样,“好在还有挽救的机会,我暂且还不能回缘幽教,目前还需利用玉徽派,我的身份绝不能就此暴露,现在我就要去找他们。”
柳婉纯对此竟深信不疑,她从未有一刻母爱泛滥过,可现如今已至暮年,她对叶重岚这唯一的希望和依靠,还能提出什么质疑?
“好,我会信你。”柳婉纯却也不是吃素的,面对这好久不见的儿子,她既要爱也要威胁,“反正你跑去哪我都能找到你……”
叶重岚只能回给她一个礼貌又不失稳重的微笑,心中感叹幸好自己现实世界里的妈不这样。
他几步走出房间,忽然注意到依旧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褚荷,实在不理解究竟为什么会有人愿意为柳婉纯这么恶劣的人做事?
明明已经把自己的命捏在了别人手里,还毫无尊严地跪在地上,换来的却是对方的不屑一顾与命悬一线。
这江湖世道反而是不公平盛行,有些人拼尽全力却连生还的机会都没有,而有些人,仅仅是一句话就可以改变别人的生死。
叶重岚于心不忍,又冲着褚荷命令道:“待我回缘幽教时,你来做我的属下。”
听罢此话,柳婉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她的儿子竟一点儿也不像她,总是有些没必要且多余的同情心。
可褚荷却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她宛如收到了一块免死金牌,柳婉纯起码会看在叶重岚的面子上,饶她一条生路。
“多……多谢公子!”
叶重岚应下了这话,瞥见这雅间里不久前被李无瑕暴力踹开砸在他身上的门,又忍不住多嘴了句:“记得修门。”
*
萧临简跑出去的魂还没追上,他如同行尸走肉般在街上漫无目的闲逛,既找不到路,又不知跑了多久,一路上总是撞到熙攘穿梭的人。
气虽已经消了,可伤心却是依旧,现如今中午的太阳虽不浓烈,抬头却也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有点后悔,自己并不认识路竟一气之下乱跑了出来,行人又这么多,想再找到师兄就跟大海捞针似的。
可若回去了,又要如何面对叶重岚如此极具反差的身份呢?
萧临简冷静下来,也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对魔教恨之入骨,因为他的哥哥就背负骂名永不瞑目的死在那……
他更听不得柳婉纯的所作所为,麟霄丹是假的?那样的话有谁会信?
各派找了那么久,有多少人期盼着麟霄丹能够改变江湖局势?甚至可以为了它大开杀戒。
而他们昭天派被各派虎视眈眈深受折磨的监视了那么久,竟都是因为一颗假的麟霄丹?
可转念一想,叶重岚又能接受得了这些事吗?
柳氏一下子说了那么多,将叶重岚从天上的云转眼说成了地下的泥,或许对方的心情已经够复杂,他却要乱上加乱,打人出气不成,就一怒之下跑出了酒楼……
忽然间,熙攘的人群中一个推着菜车的老婆婆被绊倒在地,推车松了手,横冲直撞地朝着路上的行人奔来。
嫩绿色的菜叶与大白萝卜顿时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萧临简及时反应,轻功跃去,绕过路边形形色色的路人,瞬间抓住了横行的推车。
“哎呦!还有我的菜呦!”
坐在地上的老婆婆都急得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走两步,只见萧临简双手单脚并用,将萝卜白菜稳稳地接了大半,又有一叶青菜“啪叽——”掉在了他的头顶上。
刚刚还着急的老婆婆顿时转危为安,也笑了出来,“谢谢大侠,谢谢大侠!”
“没事儿没事儿!婆婆路上小心。”萧临简将头上的菜叶拿了下来,忽见头顶上的阁楼处,此时正有个穿着玉徽派制服的弟子正挽扇看着自己。
那弟子文质彬彬,拿折扇斯斯文文地扇着风,风掠过发丝,见萧临简与他对视,又开口道:“少侠好身手,敢问在下可否邀请少侠来吃茶喝酒?”
萧临简有点犹豫,他除了霜岚君之外与玉徽派的其他弟子并不相识,更何况现在又与霜岚君也闹了点别扭,还怎么和对方的同门师弟心无旁骛地畅谈?
可下一刻,那阁楼处又陆续探出几个脑袋来,萧临简放眼望去,简直群英荟萃啊!
他的眼睛顿时亮了,阁楼处何止有玉徽派的弟子!?清逍派,盛铭派,就连平时罕见的浸月派弟子都有!
若再加上他,五派弟子欢聚一堂!萧临简顿时放下戒备点了点头道:“等我!”
他跨着步子一路迈到楼上,瞬间把不开心的琐事全都抛诸脑后,其中的玉徽派弟子更是热情,又为他递上一杯清爽解渴的凉茶。
“少侠看着眼生,身手却不错,不知你叫什么?又是哪的人?”浸月派的师妹又为萧临简端来了一份制作精巧的糕点。
萧临简见到这一屋子的各大门派弟子,各个和善好客,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便道:“在下萧临简,其实是昭天派的弟子……”
原以为最末尾的门派在其他门派的弟子眼中应是抬不起头的,可他们却丝毫没有介怀,反而开心道:“是吗?我们很少能见到昭天派的弟子,你们出门又不穿制服,深藏不露啊……”
萧临简看着自己这一身叶重岚为他添置的豪华行头,靛蓝色长袍袖口处还有金线绣制的云纹,昭天派的制服早就没法儿比了。
他又往自己嘴里塞了块糕点,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道:“有好衣裳,就不穿门派那旧衣裳了嘛。”
弟子们又转移话题问道:“那少侠你这是要做什么去啊?就你一个人?”
他点心都吃了,也不好说谎,又笑道:“不是,我要去探亲的,半路跟我师兄走散了。”
“噗——”浸月派的师妹掩住了脸,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场的弟子们更是没一个信的,且不说这么大个人哪那么容易走散,昭天派本就被怀疑有麟霄丹,疑点重重之下,谁又会信萧临简没撒谎?
见大家忽然沉默,又互相交错眼神,看得萧临简心里没底,又主动问道:“那大家聚在一起要做什么?”
弟子们也并不隐瞒,回复道:“当然都是为了麟霄丹了!”
第六十九章 杀一儆百
一说起麟霄丹,萧临简又顿时变得沉重,他吃糕点的动作都停了停,总觉得自己知道了一个最不想知道的真相。
“要不你们还是歇歇吧,兴许……麟霄丹是假的呢?”他用了个委婉点的说法,又小心翼翼地抿了口茶。
萧临简倒是实在,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可其余弟子却全然不信,顿时反驳道:“假的?当年麟霄丹可就闹得沸沸扬扬,说书传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为了这颗丹,有多少人赴汤蹈火?”
玉徽派的弟子也随即附和道:“是啊,若是麟霄丹早些现世,我大师兄也许就不会抱憾而终……”
萧临简又落寞了几分,垂下了头,也怀疑起真假来,毕竟从未有人见过麟霄丹,它神秘莫测,还未曾现世,也不能完全只听柳婉纯的一面之词。
可其他弟子却见萧临简别扭犹豫,反而猜测道:“你既是昭天派的人,又忽悠我们说麟霄丹是假的,该不会……麟霄丹其实就在你那吧?”
“要是在我这我干嘛不用啊?!”萧临简立即反驳道,他起码耳濡目染听过许多关于麟霄丹的传说。
什么一统江湖,长生不老,飞升成仙,若他真的有了麟霄丹,还何苦只是做一个昭天派的小弟子,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迷路吧?
想起自己还有要事在身,萧临简又咽下了嘴里的糕点,礼貌问道:“请问一下……酒楼怎么走?”
几个人被他这问题给问傻了,呆愣了一会儿才又笑道:“这就是家酒楼,你是要去哪个?”
“我没记住名字,就是个门前系着红绸……”
萧临简话还未说完,就被其中盛铭派的弟子蹙眉打断道:“你不是要去探亲吗?又忽然找酒楼做什么?”
几人虽待萧临简好,又给他各种糕点吃,可却没人完全信他,萧临简被所有人狐疑地盯着,却没说过假话。
“我不认得路,我得先找到师兄啊,他在酒楼里,我找到了他,他才能带我去探亲啊!”
萧临简从未觉得沟通竟是件这么不容易的事情,几位弟子面面相觑,似乎眼神交流了一番,才问道:“且不说酒楼,你要去何处探亲?那儿的名字你总知道吧?”
“黎村。”他立即回复,“若是我能先找到黎村也好,我就到那儿等我师兄。”
玉徽派弟子却在听到了“黎村”后紧蹙起了眉,一副忧心又悲悯地模样,“唉,少侠怕是不知,这黎村里的百姓早就成了毒尸,都被关进安淬塔里了。”
此话一出,不光是萧临简愣了,就连除玉徽派弟子之外的其他人也都惊讶万分,似乎全然不知竟有此事。
“什么?!可不是早就有了盏荆药……”萧临简当真急了,他猛地站了起来,更没了心情吃茶,他就那么一个家人在黎村,多年未见,他还想再去见呢!
“盏荆药是缘幽教的,它现在什么名声还有人不知道吗?魔教的东西,还怎么能给百姓?”
萧临简承认他说的完全没错,可盏荆药却也实实在在有用,他一时间控制不住情绪,激动道:“那也不能就关在塔里啊!?关了有多久?他们是不是连除夕都没能过?”
玉徽派弟子又将他按回了凳子上,柔声安慰道:“少侠别急,你若实在担心,不妨先去安淬塔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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