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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警察笑的温和，摸了摸他干枯发黄的头发，点头道：“当然可以。”说着，率先伸出手，牵着魏致远朝里面的房间走去。
伏彦也轻轻拍了拍他的脑子，起身道：“走吧。”
魏致远这才稍稍放松下来，跟着女警官走了进去。
经过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女警官叹息着给出结论。她眼神怜悯的看着魏致远，轻声道：“这孩子的心理有非常大的问题，需要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专业心理治疗，才能勉强让他的认知不出现障碍，否则.......”
她的话未尽，但伏彦知道什么意思。
他闭了闭眼，咬牙轻声道：“凭孩子现在这个情况，是不是可以剥夺他妈妈的抚养权？”
女警叹息着反问道：“就算真的剥夺了抚养权，孩子这么小，谁能抚养呢？”
第117章 于心不忍
伏彦一怔，下意识低头看向魏致远。
魏致远神色茫然，甚至带着一丝呆滞，仿佛不管经历了什么，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伏彦用力咬了咬嘴唇，这才轻声开口：“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伏彦深知魏致远的使命是什么，更知他的生命已经差不多走到尽头了，可与毕元宾一样，看着这么小的孩子，他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魏致远摇了摇头，声音低不可闻：“没有........”他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但只有这两个字，已经足以回答他目前所面临的情况。
伏彦闭了闭眼，正有些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警察突然带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伏彦下意识看去，等看清来人的长相后，明显怔愣在原地。来人正是封北阴！
封北阴什么都没多说，只是轻轻的看了一眼伏彦之后，对旁边的警察道：“我是魏致远的叔叔，我来接他。”
警察好像已经核实过封北阴的身份信息，倒是没有多问，便让封北阴将人带走了。
两大一小三人出了警察局，伏彦静默了片刻后，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封北阴站在原地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伏彦也不再追问。魏致远好似察觉了气氛不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没出声打扰。
好半天之后，封北阴才妥协似的叹了口气，上前两步，给伏彦身上披了个衣服，语气低沉，带着无奈：“我总不能真的不管你吧？”
伏彦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露出了个微不可察的笑。
上了车，封北阴把毯子盖在瑟缩着的魏致远身上，看着他，声音虽轻，却带着严肃：“认识我是谁吗？”
魏致远小心的摇了摇头，他不记得他有什么叔叔。
但他还是选择跟伏彦和封北阴走了，因为他知道，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更何况伏彦还救了他，他直觉伏彦不会害他。
封北阴也没问那么多废话，而是继续道：“你想回家吗？”
魏致远愣了愣，片刻后才小心翼翼的反问：“我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
封北阴颔首，“怕死吗？”
魏致远想也不想的摇了摇头，小声道：“不怕。”如果可以改变如今的境况，他并不畏惧死亡。
封北阴点头，“好，那我可以告诉你，你是神仙，下凡历劫的，所以才要吃那么多苦，你死了，劫数就会消失，如果你不怕死，你就会变成神仙。”
这话一出，伏彦一愣，反应过来后又一阵无语，“你怎么跟他说这个？”
封北阴转头看他：“我说的不对吗？”
伏彦：........
虽然确实对，但.......听起来更像假的。
如果前段时间他这么跟厉温讲，厉温估计会让他滚！
这种话术对于成年人来说，是非常明显的假话，但对才上小学的小孩儿来说却是刚刚好，并且为止深信不疑。
再看魏致远，果然，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封北阴：“真的吗？我真的是神仙吗？”
封北阴淡淡点头。
得到回应，魏致远更加开心，甚至都没了刚才的拘谨局促，兴冲冲的问道：“那我是不是死了就能成神仙了？”
封北阴刚要点头，被伏彦拉了一把，阻止了他的话。伏彦深呼一口气，神色非常认真的看着魏致远，“先别管神不神仙，我就问你，你想活着吗？老师应该给你们讲过生命的重要性。你知道吗？如果你死了，你现在所有拥有的东西都会没有了。你再也见不到你的亲人，你的朋友同学和老师，你就再也回不来了。”
魏致远认真的听他讲完，然后仔细思考了很久，最后轻声问道：“可是哥哥，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啊.......”
伏彦一噎，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儿，到底还是咽了回去。他深呼一口气，靠在椅背上，仍是摇头，看着魏致远，轻声道：“你还小，但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你得知道，生命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你真的选择死去，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妈妈了。”
原本以为魏致远巴不得得到这样的结果，可是在他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到底还是怔愣住了，半晌后，红着眼睛抬头看伏彦，“如果我真的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吗？”
伏彦点了点头，“对。或许你们还会有再见的机会，但是一定会过很久很久，很有可能那个时候她都已经不记得你了。”
魏致远更加难过，他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我不想离开妈妈，但是妈妈不喜欢我，我只会惹她生气，不是让她骄傲的孩子，她也不想要我的吧？”
伏彦一窒，连忙轻声安慰：“怎么会？你妈妈还是很爱你的，她只是........”伏彦找不到为他妈妈开脱的理由。
魏致远见伏彦没再说话，更加委屈的缩在角落里，声音低低的，“哥哥，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死。但是我真的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孩子。我想过死的。”魏致远说的轻轻的，仿佛并不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
他的头低的深深的，语气是根本掩饰不住的沮丧，“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妈妈满意，我好像.......不被所有人喜欢。”
“我只是.......”魏致远抬起头，牵强的扯了扯嘴角，用发红的眼睛看着伏彦：“只想躲起来.......”
伏彦想安慰他，可是话到嘴边儿，他还是咽了回去。伏彦闭了闭眼，轻声道：“所以.......你真的决定好了吗？如果你仍是这样的选择，你将没有未来可言。”
“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的，我只是......”魏致远小声道：“感觉好累啊，我想休息的。”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摩挲了半晌后，小心的递给伏彦：“这是我们学校安排的检查结果，医生叔叔让我把这个交给妈妈，我......我还没来得及。”
伏彦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的诊断跟在警察局里那位女警官所说的一致，魏致远有非常严重的心理疾病，已经到了必须要干预治疗的程度，不然后果........
伏彦一清二楚。
也正是如此，他才更加确信一点，那就是魏致远不能再回家了。而且.......他这次的目的，本也是为了让魏征尽快归位！
如今这一情况，是他实在看不过去那么小的孩子所面临的痛苦。伏彦想救他，可是他又是为了让他死而来.......
伏彦知道自己这种烂好人情节实在无聊。可他也确实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魏致远这么小的孩子走到甘愿放弃自己生命的那一步。
他确实不是为了拯救魏致远而来，是并不是为了让他重拾活着的生机，他只是觉得惋惜.......觉得遗憾......
尚处于萌芽尚未开花，却要提前凋零.......
他于心不忍。
他是个矛盾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烂好人。可若他真有看着魏致远死的狠心，他也不至于为了成就他那该死的英雄主义而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了.......
他但凡能自私一些，当初死的就该是苍澜。而他将是世上唯一一个人皇后人。
可他却依旧为了那嗤之以鼻的大爱放弃了......
他自小被以人皇后人的责任培养，即便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无能力为的普通人，却依旧看不惯生命凋零。就像即便是退役警察，也无法看着罪犯犯罪而独善其身一样........
其实到这个时候，伏彦甚至已经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他只想对得起自己的心。
而封北阴正是因为了解伏彦的矛盾，所以他从来没有阻止过伏彦的任何行为。
他尊重伏彦的任何决定，哪怕在绝大多数人看来，他好像是个冠冕堂皇爱戴高帽子的‘圣父’.......
封北阴强势的揽过伏彦，将他按在自己的怀里，不让他再看魏致远，轻声道：“稍后会有城隍过来将他接走。至于如何决定，依旧由他自己选择。”
“他虽是孩子，但已经懂事。他会做出自己的决定。即便或许他不太清楚自己的决定意味着什么。但......有些责任，不会因为‘只是孩子’这句话就能轻易抹去。”
伏彦张了张嘴，疲惫的闭上了眼睛，轻声道：“他还在生病.......”
“我知道，但这就是他的劫数.......”封北阴轻声道，同时拍了拍伏彦，让他不要再继续忧心下去。
车子又行驶了十来分钟后，停在一栋别墅前。伏彦正要下来，封北阴却不由分说的一个横抱将他抱起，抬脚直接上楼，同时对身后的城隍道：“人在车上，将他带走.......”
第118章 他活不到长大
伏彦没有挣扎，透过封北阴的肩膀，看到城隍恭敬的将魏致远从车上抱下来，“大人，请跟我来......”
没等伏彦再看，封北阴已经抱着他进入别墅，甚至没在楼下丝毫的停留，直接上楼。
伏彦顿了顿，止住自己挣扎的动作，无声的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索性窝在封北阴的怀里一动不动。
上楼之后，封北阴一脚踢开卧室的门，直接将伏彦放在了床上。
伏彦没动，只是微微侧着头，看着封北阴。
触及他的目光，封北阴动作一顿，沉默了半晌后，终于是妥协似的停住，没再继续，而是单膝跪在床边，一边紧紧抓着伏彦，一边咬牙低声道：“你可真够行的！说走就走！我要是不追过来，你是不是都不准备回去了？！”
他的语气是难掩的气恼。伏彦听的心头叹息，闻言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会。我会回去的，因为还有事需要你帮我。”
封北阴冷嗤一声，“你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伏彦点了点头，轻声道：“有的。”同时，他伸出手，握住封北阴，黝黑的双眸直视封北阴，轻音轻轻的，在没开灯的房间里有种虚妄的飘忽感，“那件事，只有你能做到，所以你必须要帮我。”
漆黑的房间里，伏彦看不清封北阴的脸，只知道他沉默了很久之后，才终于开口：“只要是你的要求，我就一定会做到。”
伏彦轻轻笑了下，点头：“好......”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伏彦不欲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的讨论，只是轻声道：“魏致远的妈妈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放出来，如果他跟你要儿子怎么办？”
提起外人，封北阴的语气便是掩饰不住的冷漠，闻言淡漠摇头：“要人也没用，其实即便你我不出现，魏致远也活不过今年。”
他抱着伏彦的手无意识更紧了三分，“你还记得他给你的诊断书吗？疑似重度抑郁，建议详细检查。”
听到这句话，伏彦下意识皱眉。魏致远给他的那张诊断书上，确实是这样的结果。
“命理簿上，魏致远的寿命只有十年。”
“他活不到长大。”封北阴的声音幽幽，与伏彦的遗憾不同，他有种冷淡的漠然。毕竟封北阴是酆都大帝，在他看来，生命周而复始，因果循环不爽，人死魂生，没什么值得遗憾的。
可伏彦却做不到那么通透，听到封北阴的话，他心里有些难受，下意识往封北阴的怀里钻了钻，好半晌后，才微微沙哑着声音轻声问道：“他是魏征吧？”
封北阴点了点头，“是，赏善司，魏征。”
从封北阴口中得到答案，伏彦闭了闭眼，轻轻‘嗯’了一声。
他不再讲话，封北阴也不再说这些让他难受的话题，而是轻声道：“五天之后就是寒衣节了，我们该回去H市了。”
伏彦一怔，睁开眼睛仔细想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确实到时间了........
但他却没有答应封北阴，而是深呼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封北阴下意识皱眉，伏彦却道：“五天时间，够再找一位神职了。”
封北阴眉头皱的更深，他下意识阻止，却知道一旦开口，伏彦必然不悦，只得强压下到嘴边儿的话。他咬了咬牙，紧紧的抱着伏彦没有说话。
而伏彦也似是没有察觉到封北阴的情绪，沉默着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楼下就准备好了早餐，一直到伏彦吃完，封北阴才轻声开口，“魏征归位了。”
伏彦一怔，放下刚端起正要喝的水，沉默着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半晌之后，才轻‘嗯’了一声。随后，像是故作理智一样的转移话题，“他妈妈那边儿你要怎么交代？”
“毕竟昨晚你是以他叔叔的身份把他从警察局里领出来的，一天还没到，人就没了，他妈妈那个性格......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封北阴揉了揉他的手，淡声道：“不用担心，城隍会有人专门处理这件事。而且.......这个选择是魏致远自己决定的。走的时候，他还要求自己动手，并且.......一点儿都没留情。”
“他是真不想活了。”
听到最后那一句，伏彦下意识张了张嘴，却仍是说不出话。
深呼一口气，伏彦扔掉手上的还剩下半口的包子，没看封北阴站起身来，轻声道：“走吧，去下一个地方。只有五天，时间比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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