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无虞低头把玩着自己的红宝石。
许灏瑞把情绪低迷的林清玖揽在怀,揽着人的大手捏了捏他肩膀,“让清哥儿受惊了。”
林清玖顺势往后靠在他肩上,“经过这一事,陛下会不会对阿瑞不满?”
“若会,这倒也是好事,陛下不待见我,那五皇子与三皇子就不会再费尽心思拉拢我。”
林清玖仰起头,懊恼道:“早知会有这些事发生,我们还不如窝在村里守着几亩地,也要比在京城当官好。”
许灏瑞垂眸温柔地拍了拍他脑袋,“清哥儿说得对,不过我如今已经入了翰林院,一时恐怕脱不下这身官袍,只能委屈清哥儿忍一忍,咱们早晚能回去的。”
等他想办法先把冯聚财这个隐患除了,再想办法辞官。
他深知自己的性子,在官场上待不了,他对权势没有野心,只想回去靠山吃山,吃饱穿暖就行了。
林清玖双臂圈住许灏瑞的窄腰,小脸埋在他肩上,“嗯,我们往后还是回去吧,这儿一点也不好。”
无虞长睫毛垂下遮住乌亮的大眼,小嘴嘟囔,“我也想回家,想和小桐哥哥、豆子哥哥他们玩,他们才不会抢我的石头。”
经他这一提起,许灏瑞看着他手里的红宝石,奇怪问:“你何时揣上的?”
“穿漂亮衣裳的时候,拿的啊。”小无虞看了看自己弄脏了的衣裳,泄气,“衣裳也脏了,那个柳墨旺太过分了,下次再见到他,我要揍得他喊爹。”
林清玖一巴掌轻落在自家崽胳膊上,板着脸训道:“崽崽还想惹祸不成,柳大人估摸着都已经记恨上你爹了,你再揍他儿子,他爹还不得欺负你爹。”
小无虞疑惑地眨着大眼,“爹那么厉害,那个老伯伯怎么打得过我爹?”
林清玖叹气,许灏瑞揽紧他安抚,“不碍事,我一个小小翰林院编修平时也看不着柳大人,过些时日,人家讲不定早忘了我了。”
他组织语言对小无虞道:“柳伯伯当然打不过爹,但是爹不能仗着自己厉害,就去打柳伯伯,这样做是不对的……嗯——除非柳伯伯先动手,爹才能还手,栗崽能明白吗?”
许无虞立马点头,“明白,就像今日柳墨旺先动手抢东西,又推了那个弟弟,还想打我,我这才还手打了他,所以他就算挨了打也要向我与弟弟道歉。”
许灏瑞想了想点头,“是这个道理,但你下次再见他,就不要动手了,这次的事情在他向你们道歉时,就已经结束了,不要再计较。”
小无虞点着小脑袋,一脸明白了,“要他先动手,我才能揍他,他道歉了,就可以结束了。”
许灏瑞赞许地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林清玖:“……”
林清玖想起来红宝石,叮嘱道:“你的小石头要收好,不要轻易拿出来让别人瞧见了,这是很值钱得东西。”
怕小无虞不知道有多值钱,他想了想道:“这块漂亮小石头可以买下一座比咱们现在住的宅子还要大的宅子。”
小无虞瞪圆了眼,小鸡啄米般点头,小声嘀咕:“难怪柳墨旺要抢。”
“爹爹放心,以后我再也不拿出来玩了。”
林清玖颔首。
安武侯马车。
侯府老夫人,把蒋柏宇和蒋柏斯两兄弟带上了她的马车。
总归是流着侯府的血,老夫人还要关心一下,关切地问着缩在柏宇身旁的小柏斯,“有没有摔疼?”
小柏斯胆怯地摇摇头,蓝色的大眼睛一直不敢看向祖母。
哥哥完全继承了父亲的长相,但是自己因为有一双和娘亲一样的蓝眼睛,一直被人厌恶。
老侯爷眼不是眼,鼻不是鼻,极其不喜欢这两个有外族血统的孙儿。
老夫人看了眼丈夫,暗暗叹息,“等会到祖母的院子来,祖母让人给你看看。”
“是祖母。”小柏斯极小声地回道。
*
佳节过后,许灏瑞照常到翰林院上值,认真做好本职事务。
往日对他颇为热情的同僚,如今对他避之若浼,许灏瑞只是扯起唇角轻笑了一下,摇了要头,继续执笔纂修史书。
白得了个清净。
林清玖烧好饭菜,在门口等到天暗了,才见许灏瑞带着小无虞回来。
“最近怎回来得这般晚?”林清玖端来水,给父子两净手。
许灏瑞把官袍脱下挂好,走过去洗手,回道:“近来事多了些,我上手尚不够熟悉,所以散值晚了。”
他拿帕子给小无虞擦手,边对林清玖道:“清哥儿放心,明日我会早些回来。”
次日散值,翰林院的同僚们相约去喝酒,顺口问一句许灏瑞可要一起?
许灏瑞笑道:“不了,夫郎在家等着我回去用饭,你们去吧。”
久而久之,他就成了翰林院的独行侠,刁钻棘手事务,大伙推辞不愿做的,都被分到许灏瑞头上。
不过多棘手的事务,用心做,也有完成的时候,许灏瑞也不在意。
永安帝倒真把许灏瑞给忘之脑后,五皇子见此,也暂歇拉拢他的心思,而三皇子夏霁川则是被胞弟吵囔缠身,只好另寻时机。
除了柳垣柳尚书的爪牙偶尔给许灏瑞使小拌子外,他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洛明轩笑称他因祸得福。
许灏瑞倒是因着洛明轩在户部的关系,结识了不少户部的官员,凭借自己精算上的长处以及后世的见识,给他们稍微提供了一些帮助,以及宫宴上,他引用后汉宋弘的名句来拒绝十七皇哥儿的亲事,给不少人留下了好印象,这些官员倒不想同科进士那样排斥他。
许灏瑞也尝试借此向同是南林府出身的官员打听冯聚财的事,当然是无功而返的,京官与地方官不同,几乎没有机会与当地势力有往来。
这难倒了他,他人在京城,即使当了官,也拿冯聚财没办法。
思来想去只能托还在容川县当县令的温承钰费心,帮忙留意冯聚财的举动,抓住他的把柄,待他机会除之而后快。
冬季过去了一半,许灏瑞已在翰林院上值了四个多月。
在一次的休沐里,沐风,或者说是夏慕风,偷偷上门来找许灏瑞。
许灏瑞把人带进烧着碳暖和的屋内。
慕风想给他们两人赔个不是,“五年前偷偷从宫里跑出来,用了母后的姓氏化名沐风,虽未向瑞哥你们透露真实姓名,但我是真心想与你们交朋友的。”
许灏瑞看着他往屋里搬的赔礼,无奈道:“能理解,但你身份尊贵,还是换个称呼为好。”
慕风见他也没与自己生疏,喜悦道:“沐府是我外祖家,先前听舅舅说,瑞哥去年给沐府送了拜年礼,但他们没有回礼,这次除了向瑞哥玖哥你们道歉之外,也有回礼的意思。”
因他的身份摆在那,林清玖不敢随意说话,只好默默听着他说。
许灏瑞本也话不多,对他这几年的经历也颇为好奇。
“自从我与洛兄回京后,恰逢遇到我表兄从边陲回来述职,出了年,我便和表兄前往边陲,我二哥夫是驻守边陲的将军,二哥也陪着在边陲,我代母后和三哥去探望,这一呆又呆了四年。”
许灏瑞给他斟了杯热茶,“你性子倒没怎么变。”
“性子是没怎么变,身量变高了许多,也越发风流倜傥。”慕风比划个子道。
林清玖听到这仍不住发笑。
“玖哥你笑甚?”
林清玖抿唇,迟疑了一下,开口,“这些年不见,我以为你应该会稳重许多。”
慕风冲他笑了笑,又去逗小无虞。
许灏瑞留他在家里吃了顿饭,又告诉他这些年镇上酒楼盈利分的银子,属他那份都给他存入了官府的票行。
林清玖将用沐风的名义办理的凭证给他,让他凭着这张凭证去取。
慕风高兴地接过,“我未想过还真能赚银子,这可是我做主的第一笔买卖,我要去看看有多少银子。”
说罢,同刚与他熟络起来的小无虞挥手,大步离去。
慕风将银票都取出来,带回宫里,在他母后和三哥面前,扇着那一沓百两的银票,得意道:“皇兄,你猜猜这钱是从哪来的?”
夏霁川呷了口热茶,慢吞吞开口:“你从许编修那小宅子出来,便直奔票行。”
意思自是不言而喻。
沐皇后试探问:“那许编修拿银子贿赂你?”
慕风气恼:“皇兄又派人跟踪我!”
指责完哥哥,又不满地转向沐皇后,“母后,您怎能这么想瑞哥与玖哥,他们是我朋友,才不是那种趋炎附势之人,才不会用银子贿赂讨好我。”
“再说,本殿下是那样容易被人贿赂的人吗?”
夏霁川嗤笑,“你小子缺乏自我认知。”
沐皇后有些许愣怔,手捂着胸口,耳旁回响那声“九哥”。
夏霁川没注意沐皇后神色不对,敲了一下胞弟的脑袋,训道:“你堂堂一个皇子,与区区一个编修以及其夫郎称兄道弟,你觉得合适吗?在我与母后面前就算,在外面,你能不能注意点身份。”
慕风捂着头囔道:“知道了,三哥别打岔,”他挺起胸膛,“这银子啊,可是我自己赚的。”
夏霁川瞧他这副得瑟的模样,又结合他从许灏瑞家里出来,猜出了大概,“几年前你投钱的那酒楼赚了?”
“哎!三哥就是厉害,一猜就对。没错,怎样,我目光还是不错的吧,我投钱开的第一个酒楼,现在每个月都有几十两银子入账。”
“你又不差这几十两银子。”
“哎,你不懂。”
沐皇后瞧着兄弟两斗嘴,回神,眉眼浮上一丝笑意,随后又想起小儿子那一声令她心脏颤动的称呼,不禁问道:“风儿,你唤谁做九哥?”
慕风没心没肺:“哦,玖哥是许编修夫郎林清玖,我当初和阿一走散时,遇到的他俩,对了那时许编修还在种地,还没读四书五经呢,对,他还是个猎户,短短四五年就中了进士,他是不是还厉害?!”
沐皇后点头,“很厉害,母后隐约还有印象,风儿当时在书信提及过这位友人,原来他夫郎叫林清玖啊,中秋宴上见过,那孩子长得真标致。”
夏慕风:“夫夫俩样貌都出众,当时他们的儿子胖嘟嘟的可爱极了,和煜儿幼时长得也相像,我当初还以为遇到三哥的私生子了,缘分啊。”
煜儿是皇长孙,夏霁川长子,子肖父,长得与他父亲极为相似。
夏霁川又给了他一记爆栗:“注意用词。”
沐皇后脑中突然冒出那句俗语——外甥似舅。
她一把抓住慕风的手,语气急切,“那许编修的夫郎……他年方几何?”
第一百九十九章 身世
慕风(沐风)回想道:“应当快二十又五了。”
沐皇后低头喃喃:“小九若在也该这般大了。”
慕风听了不禁疑惑,三皇子夏霁川微怔,二人看着自家母后起身向内殿走去,回首让兄弟二人跟上。
只见她拧动墙上一处烛台,眼前的墙面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密室。
密室空荡荡,只有一方供桌,及桌上两个红棕色檀木小牌位。
慕风识得其中一个是他大皇兄,另一个写着“故儿九儿之位”没有正经名字,他不曾听闻过这九儿的任何事。
大皇子夭折于二十多年的那场宫变,那时他还不是皇子,只是个闲王嫡子。
身为皇室一员,即使二十五年前慕风尚未出生,事后他也略有耳闻关于诚王那场宫变,听说尤为激烈,他父皇能登上九五至尊之位,实属意外。
先帝执政后期,当下宠妃之子诚王的势力能够与东宫太子分庭抗礼。在先帝卧床之际,诚王按耐不住逼宫谋反,欲胁迫先帝立下传位圣旨。
不料太子早有防备,拿下了他的人,诚王见事败,被迫逃之夭夭。
只是谁也料不到此人逃走后,还留了一手。
他部署在京城的暗桩渗透宗室各府邸,乃至东宫,这些人受他暗中操控,数日后东宫太子身中剧毒,宗室子弟不少人也身受其毒,而永安帝彼时仅是一闲王,王妃沐曦也就是现在的沐皇后,二人长子代父受罪便在那时中毒逝去,年仅八岁。
而太子一脉被害得灭绝。
因此命危的东宫太子以及其身后势力只能扶持这位闲王上位,与残酷狠辣的诚王对抗。
此后长达三年的追捕,诚王方被捕杀。
慕风看向沐皇后,小心翼翼问:“这九儿是?”
心中也隐约猜到些什么,难怪排他前头的老九从未听人谈及,他也只当是与老六老七那般是妾室所生的早夭兄弟。
夏霁川抿了抿薄唇,看向沐皇后。
前后紧接着失去大哥和小九可以说是对一位娘亲的沉重打击,尤其是才出生不足一月的小九。
沐皇后目光一直停留在小牌位上,思绪飘远,“九儿是你九皇兄,当初你大皇兄中毒,我与你父皇都将心系在铮儿身上,照顾小九的下人们因此松懈,让人钻了空子,将他抱走了。”
夏霁川神色愧疚不已:“都是我不好,当初是我吵着要去找父皇与母后,二哥为带我去,才离开小九床边,不然有二哥看着,也不会让人轻易得手。”
二哥夏云溪是个哥儿,当年也不过六岁。
沐皇后转头看向他,轻轻摇了摇头,“与你无关,诚王的暗桩得知你父皇无事后,便将主意打在你们身上,若是你与溪儿也在,只怕你们三都会遭遇不测。”
夏霁川别过脸眼眶泛红,二十多年他一直不敢提起此事,一是怕母后伤心,二是怕从母后眼中看到怨恨。
他不提,心下一直记着愧疚着,每每梦回当初,都想当时该将摇床上熟睡的弟弟抱着一起去找爹娘,或者干脆一直守在弟弟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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