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识用力搓了一把脸,说:“应该是因为昨晚没睡好。”
他最近都没怎么睡好,想的事情多又杂,有充满燥意的瞬间,只要一想起,整个大脑都会如临大敌般瞬间紧绷着,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不断在脑海里掠过的画面已经不止是那天机场的吻,还有跟Finn的那次彻夜谈心。
陈识感觉自己像极了一个傻逼。
一个三两句话就被骗的团团转的傻逼,一个被欺负了也不敢跑去讨个说话的傻逼。
一个很会忍耐,很会忍耐的傻逼。
他就好像悔过没有抓住时机读书的笨学生,在考试已经结束之后,兀自舔舐着伤口,笨拙地一条一条检查着哪些话是真,哪些话是假。
亲他,抱他,夸他,说想他,说爱他,送他回家,给他送花,带他看雪,送他礼物。
桩桩件件,一细想就难受,陈识怎么可能睡得着。
而这段时间,除了猫给陈识找事,这几天陈母发来的微信消息也比之前要频繁一些,主要就是问陈识跟罗铮聊得怎么样了,还叮嘱他作为男孩子要主动点,多说点话,多关心关心人家。
陈识捏着手机,正斟酌着怎么回复陈母的消息。
罗铮的消息正好就来了。
-我爸妈知道我来北京了,催我跟你见个面
-你现在在北京吗?
-嗯,过来找我大学同学玩。
-要不咱们抽空见一下,然后我就跟我爸妈说还是觉得咱俩不太合适。
-好,你定时间和地方吧,我请你吃饭。
自过年那次见面后,两个人在微信上除了几个跟养猫有关的问题之外,一句话都没说过。
罗铮也是个大大方方的女孩子,不怎么扭捏,知道跟陈识没什么火花,也就当朋友处了。
她选了一家网上很火的烤鸭店,陈识到的时候,她正在逗猫包里的小猫。
一只白色的布偶,鼓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毛发漂亮又有光泽,小小的脑袋躲在猫包里面,微微张着嘴,露出尖锐的小牙齿。
“怎么不把猫带出来一块玩?”罗铮问他。
陈识说:“最近不安分,还是放家里比较好。”
漂亮的小猫倦懒地伸着懒腰,陈识不自觉被吸引过去,他伸手蹭了蹭透明的塑料屏,却在小猫抬头的一瞬间愣住了。
他的蓝色眸子实在是漂亮得有些惊心动魄。
陈识怔愣,出神得瞬间,他感觉自己被鱼刺狠狠地扎了一下。
“好漂亮。”
“是很漂亮,但是真的很难养,擦屁屁的时候最麻烦,总是会弄到猫上。”罗铮已经堆了一大堆养猫的吐槽要说,她给陈识倒了杯水,“而且他脱毛好严重,我都不敢在家里穿毛衣。”
“布偶是有点难养,他有经常生病吗?”
这可正正好戳中罗铮的郁闷点,她拍桌定声道:“经常!”
有共同话题,再加上罗铮很健谈,这顿饭还是吃得挺有意思的,分开之前,他俩还商讨了一下怎么跟各自的家长搪塞这个事情。
“不过陈识,你真的对我一点想法都有啊?”罗铮撑着下巴,问这句话的时候,陈识也没看出她神色中对自己是有什么想法的样子。
陈识只好弯了弯唇,没有说话。
罗铮拍了拍他的肩:“那也好啦,我觉得你的性格很适合当朋友的,以后回去了记得找我玩。”
吃完饭后,罗铮的朋友来接她去,上了副驾,罗铮忽然拉开窗户,对陈识说:“谢谢你请我吃饭啊。”
“客气了。”
他穿了件宽大的黑色外套,看着比过年第一次见面那会还要瘦了很多,厚重的风裹挟着寒意,让他不自觉地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凌乱的黑发在额头胡乱飞舞着,回答完两句话后又逐渐涣散的眸子没什么亮光。
“陈识,你在北京是不是没什么朋友啊?”罗铮开口问道。
“啊?”
“我感觉你看起来挺孤单的,好像只有你的猫陪你。”
陈识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你要是不想回家的话,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喝酒。”
陈识没拒绝这次社交,他跟猫咪一起被安置在后座,开车的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透过后视镜瞥了陈识好几眼。
“我能把他放出来吗?”陈识指了指在包里蜷缩起身体的猫咪,问道。
“可以啊,但是你要小心别被他抓伤了,他有点凶。”
陈识低头凑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拉链。
“这就是你家里人给你介绍的那个男生啊?”
“对啊,是不是挺可爱的。”
“不是你的菜。”
“当个朋友也行啊。”
罗铮也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抱着小猫,动作温柔的陈识一眼。
“陈识,你会喝酒吗?”罗铮问他。
陈识怀里是沉甸甸的大只布偶,抬起头后,跟后视镜里的那道视线对上,他咽了咽喉咙,说:“不会,但是想喝。”
对待这种又菜又爱喝的,她们选择给陈识点了杯调制酒,味道酸酸甜甜的,没什么酒精味儿。
嘈杂的卡座里只有陈识一个人是坐着的,其他人要么端着酒捧杯,要么跃跃欲试要往舞池里涌。
罗铮走之前还拉着陈识问了一句:“要不要去跳舞?”
陈识摇头拒绝:“我不会。”
“随便扭扭就行,别怕啊。”罗铮把人从沙发上拎了起来,拽着他的手腕进了舞池里,“随便动,没人看你。”
她的声音混杂在音乐里,只能扬着嗓子说话。
周围的人都在随着音乐摆动着身体,陈识感觉自己好像呗钉住了四肢,直到罗铮那位看不下去的短发朋友抓住陈识的手臂,举着象征性地动了两下。
“你要是跟个木头一样在这里站着,大家都会看着你的。”
陈识身体隐隐有些发热,他用力挥舞了一下双臂,邀功似的看向她们。
“对对对,就这么动。”
毫无逻辑的舞让人浑身燥热,陈识学着她们的动作小幅度地摆动着脑袋,昏昏沉沉的东西在脑袋里浓稠成一摊浆糊。
人潮把周围的人挤走了一波又一波,陈识迷糊地睁开眼睛时,发现已经找不到罗铮她们几个,而鼓点的节奏越来越快,舞池里摆动着身体的人们也越来越兴奋。
陈识呼吸都随着身体的摆动而急促起来,忽然,从领口里翻出来的那枚戒指咣当一声掉在拉链处,他错愕地低着头,下一秒便被人紧紧攥住了手腕。
“你好啊,一个人吗?”
是个陌生男人,很高,戴着眼镜,看起来却不怎么斯文。
陈识几乎是一秒都不带犹豫地就甩开了他的手,皱眉后退。
“怎么了?”
男人有些错愕,难道看走眼了,这是个直男?
陈识把戒指给塞回最里面的那件衣服里,踉跄地踩着有点虚浮的步子,揉着太阳穴朝一旁走去。
“陈识,我没看错吧,你这招蜂引蝶的。”罗铮笑得不行,顺势把酒杯递给他。
陈识烦闷地灌下大半口酒,瞬间被呛得咳嗽不断,他错愕地看着手里的杯子。
“这是什么?”
“白兰地。”罗铮冲他眨了眨眼睛,“喝调制酒多没意思啊,试点猛的。”
第54章 “陈识,你真跟他了?”
陈识的酒量差得有点离谱,一口白兰地下肚,他感觉整个胃都在灼烧起来,嘴上说着要让陈识学学喝酒的罗铮已经被拉着去跳舞了,陈识脑袋发晕,随手扒了一下胸口的衣服。
耳边嘈杂的声音还在继续,罗铮不知道什么时候良心发现,把昏睡在沙发上的人给摇醒,小声说:“陈识,我送你回去。”
陈识揉了揉太阳穴,说:“没事,我自己回去就行。”
“你这样子我都怕你半路掉坑里,走吧。”罗铮喊了个朋友搭把手,把陈识给弄起来之后,架着他往门口走去。
“陈识?”迎面进来的张婉宁诧异地看着跟一个陌生女孩勾着肩的陈识,她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的是因为陈识跟一个女孩待在一起更诧异,还是因为这个点在酒吧碰到陈识更诧异。
陈识费劲地睁开眼睛,他脑袋发热,来不及辨认清楚面前的人,便被罗铮拉着出门了。
“这个司机怎么到这么快,咱们快点,他又打电话催了。”
罗铮也准备回酒店休息了,陈识让司机先把她给送了回去,然后再回了家里。
折腾了一整晚,陈识累得不行,根本不喝酒的他带着一身酒味回了家,馒头都被他身上的味道熏得连连后退,才在沙发上休息了几分钟,放在桌上的手机便嗡嗡震动起来。
陈识揉着太阳穴接通电话。
“喂,小识,你在哪啊?”
是蒋琛舟的电话。
“在家。”
陈识醉着,也听不出蒋琛舟话里的试探。
“你声音怎么这么哑?”
“嗯?哦,我喝了点酒。”
“跟谁啊?”
“罗铮,之前我妈妈的朋友给我介绍的那个女孩子。”
电话那头突然就沉默了,陈识等得都有点困倦,蒋琛舟才冷不丁开口。
“这样啊,挺好的,找个正经女孩,比陆执与那家伙好多了。”
陈识微愣。
“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挂了,你早点休息吧。”
沉重的呼吸声拖得很长,陈识慢吞吞地嗯了一声,挂断电话前,蒋琛舟又问了一句:“她现在在你家吗?”
“没。”
挂了电话后,陈识疲倦地捏住了额头,蔓延开来的滚烫温度将皮肤灼烧得绯红,他费劲地仰着脖子,小巧的鼻尖翘起,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鼓动着。
手机在掌心越捏越紧,陈识紧着后槽牙,拼命压抑的某些情绪在酒精横行的夜晚疯狂发酵着。
陆执与的电话已经被陈识拉进黑名单里了,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的速度越来越快,逐渐流失的耐心好像在疯狂逼迫着陈识在后悔自己的行为前赶紧将电话拨出去。
伴随着咚的一声,手机从冰凉的指尖滑落。
陈识像是被猛得敲醒,只有微弱的手机屏幕的光晃入眸子,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然后用力抓了一把脸。
要断干净,彻头彻尾地断干净。
罗铮没在北京待太久,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跟家里人说的,陈母果然没再提起他俩的事。
脱出轨道的日子终于也在三点一线中被拨回了正轨,早晨卡着时间醒,洗漱,吃早餐,喂猫,出门上班。
下班打卡,回家,喂猫,洗澡,休息。
陈识很难在这样单调枯燥的日子里找到什么变化,无非是阳台上的马醉木更翠绿了些,包子又把猫粮弄进了水碗里,诸如此类的小事,无趣又乏味。
紧巴紧过完了二十八岁剩下的日子,陈识本来没什么紧迫感,直到除了蒋琛舟之外的最后一个室友也举办了婚礼,他才后知后觉自己今年又没有实现生日愿望。
“你跟张小姐的婚礼应该也快了吧,还有最后一个伴郎kpi要完成。”
“你上次不是……”蒋琛舟敛眸,视线落在陈识下颚处一枚非常不明显的痣上,“阿姨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女生呢?怎么后来没听你提起过了。”
“没有后续了。”
“要不要我让婉宁给你介绍?”
陈识靠在飞机座椅上,身上披着的毛毯已经滑到肩侧,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声音压得有点低。
“阿舟,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喜欢女生。”
蒋琛舟愣住。
而袒露心声的陈识正好抬眸,他有些苦恼地轻轻皱着眉,那段略有些荒谬的恋情也就只有蒋琛舟窥探过一星半点,陈识只能找他倾诉。
“我是不是可能本来就是个同性恋。”
“不——”蒋琛舟强硬地打断他,“你只是被他带偏了,你别多想。”
陈识从一开始就知道蒋琛舟对这些东西比较排斥,他只好摸了摸鼻子,慢吞吞摇头:“我不知道。”
要试试跟其他男人谈恋爱吗?
“下个月陆氏又要入驻我们公司了,他们还是安排你这次做招待。”
陈识皱眉:“啊?我不想……”
“你放心吧,陆执与不会来了。”
“啊?”
“这个项目已经被陆尧接手了,这段时间都是他跟我对接的。”蒋琛舟安抚性地拍了拍陈识的肩膀,“放心吧,做项目奖金多,你不是还想买房子嘛。”
陈识近几个月工作都特别投入,接收到陆尧的详细信息介绍后,他忍不住感叹,这比陆执与好伺候多了,特别是对方还告诉他,陆尧有私人助理,很多事情基本上不用陈识操心。
陆尧在一个下雨天落地,穿了一身黑色西服的他拿着杂志在机场等了陈识半个多小时。
“抱歉,陆总,路上堵车了。”
陆尧的助理站在一旁,说:“我们已经落地半个多小时了。”
“不好意思,外面雨太大了,这里也打不到车,我们赶紧走吧。”
陆尧慢条斯理地将杂志放下,他似乎也等得有些没耐心了,眉头轻轻皱着,浅蓝色的眸藏在金丝眼镜后,多了几分禁欲和冷淡,轮廓分明的五官残存着陈识记忆中陆执与的影子,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陈识僵在原地。
“哪个出口?”
助理已经被陈识的迟到弄得有些恼火,语气都跟着急了起来。
“这边。”
陈识心跳速度极快,好在一路上都没有需要跟陆尧直接交流的机会,把他们俩送回酒店后,陈识的工作算是完成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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