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烟瘾。”梁译川说,“我一包抽一年。”
何言吐出一口烟,眼神看向远处,说:“嗯,挺好,我也是为了社交。”
“事后来一根应该挺爽的。”梁译川略带嘲讽地说。
何言奇怪了,玩味地看他:“你试过?跟你以前大学的那个男朋友?”
“可能吧。”梁译川故意说,“我大学不挺多男朋友的吗?你指哪一个呢?”
何言只是笑了笑,夹着烟的手随性地搭在车窗边缘。
梁译川心想,何言被他呛住了?那就是他这回终于赢了一次?
可惜没过多久,就听何言懒洋洋地说:“我还以为你是在说我们刚才呢,亲个嘴对于你来说就是事后了。小译,你明明不是玩咖。”
梁译川心梗:“……”
何言和他说过无数句没有意义的话,也做过很多没有意义的事。恰如今晚,恰如刚刚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吻。梁译川有时候会想,这样的相处模式也许是一种诅咒,但诅咒终有尽头。
一根烟的时间并不长,却勉强能掩盖掉之前的头脑发昏。
梁译川现在冷静下来了,只觉得疲惫,他再一次地说:“我真的要回家了,何言。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你开回去还要时间呢。”
何言毫无压力地说:“今天星期天啊,我不上班的。”
这人怎么说不通呢?梁译川无语地想了又想,说道:“好吧我投降了,我告诉你……”
他把在公司遇到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何言仔细听了,这才点了点头。
“总之没什么大事,我也是临时起意回来的。”梁译川说。
何言说:“你领导还算好。”
梁译川一晒,说:“也谈不上好不好,熟手留下来干活一定是比新招人成本低,各方面都磨合得不错了,大概率不会因为’冲动’就放人。”
何言听了,语气温和地道:“小译也很成熟了。”
“很少有人能一辈子住在象牙塔。”梁译川答道。
“但我觉得……”何言顿了顿,声音很轻,“你要是真的辞职也不错,回家了再看看机会。”
“这个问题我们早就谈论过。”梁译川说,“行业缘故,肯定是在上海、北京发展得比较好。”
“你就没别的喜欢的事情?”何言说,“很早很早之前你不是想开咖啡店?林鹏还做过市场调研呢,说他姑姑有个门面房,可以租的。你要是想做,就……”
梁译川歪过头,笑道:“你投资?”
何言接道:“嗯,我投资。”
“你哪来的钱。”梁译川说。
“老婆本啊。”何言说。
梁译川终于找到了一种完美的形容——过山车。他与何言,就是无时无刻不在坐过山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加速,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弯,下坠带来强烈的失重感,到达最顶点的时候甚至会短暂滞留。蓝天白云,呼啸而过的风,飞起来后又敌不过地心引力。
“行。”梁译川点点头,“我会考虑。让我回……”
“其实。”何言打断了他,“我不怎么想让你走。”
“我看出来了……”梁译川无可奈何。
何言说:“你家在哪儿,我背的很熟,不用查导航。在新庄,以前我们经常去,我也不会开错。不是非常执着地要知道你回来的原因,只是想让你留下来陪我说话……我今年到现在为止,第一次和你在一起。”
梁译川的心像是被浇灌了大量的碳酸汽水,何言的话让他内心的河床不断地泛起小小气泡。
何言说:“小译,明明我们去年还挺好……为什么?我一直想找机会好好跟你聊,可你却始终在躲我。”
梁译川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讲:“爱情就是一种感觉吧,感觉很快会变。你只要知道,我已经不喜欢你就行了。我们就是……不合适。”
梁译川的话很敷衍,他其实明白何言并不会因为这番话而退却,但梁译川就是控制不住地要这么说。
“嗯。”何言点点头说,“梁译川,这跟你去年说的话差不多,没头没尾。”
“没头没尾的才是人生。”梁译川说。
何言安静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说:“你有时候……真的让我……”
梁译川不服输地看过去——何言被他刚刚在车里一闹,工整的精英打扮没了,多出一份慵懒与随性。梁译川看过去,何言的双眼里泛着一种潮湿、莫名的忧郁。
于是,梁译川想说什么也忘了。
直到片刻后,何言把车窗重新摇上,他们重新处于一个密闭的空间。何言的眼睛看向前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突然微笑起来:“24个小时,如果这次我们还没有在一起,我就真的努力忘掉你。行吗?”
“啊?”梁译川愣住,大脑接收到了何言的话,但处理和翻译的程序却慢了半拍。
何言又笑着解释了一次,他微微侧过头,偶然在深夜里经过的黄色车灯闪过他的脸颊,他说:“给我24个小时,让我和你在一起,让我追你,这期间我们两个必须随时随刻待在一起。成就成,不成就按你说的那样算了……敢不敢跟我试试?”
梁译川听明白了,他的第一个想法是无稽之谈。
何言有时候是这样的,即使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梁译川也不知道他有时候在想什么。
梁译川深吸一口气,终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怎么开特斯拉的车门,没有半分留念地走下车。
车门发出砰的声响,车内的何言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向他深深地看过来,梁译川对他友好地比了一个中指,双手插在口袋里掉头就走。
很无聊、很滑稽、 很没道理的提议。
像是……何言对他是爱而不得,喜欢他喜欢到要编造一个梦幻泡泡,只是为了多留他24个小时的程度。
24小时,1440分钟,86400秒。
何言是怎么想到这么精确的数字?梁译川没走出几步,但是脑中的思绪却快速闪过。他只要求24小时吗?可是明明,今年已经是他们认识的第24年了。
梁译川猛地停住脚步,他回过头,看见何言的车还停在原地。不用说梁译川也知道,何言一定还在看他。梁译川的手无意识地攥着,胸腔里的心跳得猛烈,他的呼吸彻底乱了频率,何言说的话反复在他脑海里回荡,翻来又覆去。
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梁译川深吸一口气,又重新向何言走去。几步之遥的距离,他走得很艰难。拉开车门后,梁译川重新坐进去,心悬在半空,像是大发慈悲般说:“……试试就试试。”
何言低沉的声音笑了起来。
“笑什么!”梁译川非常暴躁。
何言用手抹了一把脸,把翘起的嘴角压下去,很郑重地说:“不笑了。系好安全带,现在先去我家吧。”
第4章 一起睡吧
何言住在城北的一套老破小里,老破小房龄老,没物业,停车全靠抢。夜晚的楼道像是一种灰暗的上升的洞穴,梁译川完全看不见路,他手机没电,只能跟着何言的手机灯光走。
房子是前几年何言外婆去世后留给他的,六十多平方,户型不怎么好,但是重新装修过,一个人住还是绰绰有余。
梁译川来过几次,在这里消磨过一些时间,最初的装修风格甚至是他选的——原木风,每个角落都很干净,很明亮。
“进。”何言按了密码,梁译川跟他进了屋。
客厅的空间比较大,何言装修的时候做了开放式厨房,还有一个小小的岛台。一张胡桃木餐桌上摆了台式电脑,这里是何言的办公兼用餐区。除此以外,这屋子就剩一个主卧,也是装修的时候和旁边的小房间一起打通了。
梁译川终于能给手机充电了,他十分熟练地坐到沙发上,找出充电线连上手机。片刻后,梁译川重新返回和互联网相接的状态。他在“快乐一家人”的群里说了自己这两天不回来,在何言家——01:13,这个点只有弟弟在线,爸妈都睡了。
梁二蛋:【嗷嗷知道了,哥你怎么不喊何言哥来家里玩,我们还可以一起打游戏。】
梁译川:【……再说吧。】
另一边是林鹏。
林鹏:【我还是好奇,你现在到家了吗?】
林鹏:【跟何言到底怎么回事呢?】
林鹏:【你不是都跟他拉拉扯扯快一年了吗?怎么又好了?】
林鹏:【哎哟卧槽,我越想越清醒。】
梁译川:“……”
林鹏这个直男,还真是挺操心。
梁译川动了动手指,给他回:【没。】
梁译川:【你别管了。】
林鹏:【拳头.jpg】
从回来到现在,梁译川光顾着充电,何言脱了外套之后就去了卧室,再接着进了浴室。很快一阵水声传了出来,梁译川这才回过神,有了一点他真的答应何言那个奇怪要求的实感。
何言洗澡很快,他出来的时候换了简单的白色T恤和灰色运动裤,头发湿漉漉的,脖子上搭着毛巾,站在那儿倒了杯水,对着梁译川笑着说:“冲个澡?要吗?”
梁译川这才想起来,说:“没带衣服。”
何言说:“穿我的。”
“内裤呢?”梁译川又问。
“也穿我的。”何言一边喝水一边观察梁译川脸上的表情,“新的。”
梁译川点点头。
他脱了衣服去浴室,洗手台的架子上还放着梁译川以前用过的牙刷杯,显然也是刚刚何言才拿出来的。梁译川进去冲澡,洗去了一些疲惫,热水让他浑身上下暖洋洋的。浴室的磨砂玻璃门外影影绰绰的高挑身影是何言,他隔着门问:“你饿不饿?”
梁译川正好冲掉头上的泡沫,关掉水,说道:“不饿。”
“衣服给你放在外边了。”
“……知道了。”
梁译川忽然感到了一丝奇怪的违和。他想,这难道是何言的手段之一,以退为进?自己明明都被他拐到家里来了,何言却反而和他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梁译川捉摸不透。
他拿出何言的吹风机吹了吹头发,穿上他的T恤,是一件黑色的,稍微有些大,衬得梁译川露出的脖颈和手臂肤色很白。客厅的灯亮了一盏,阳台的门微微敞开,梁译川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何言背对着他,在晾衣服。
何言个子高,晾衣服甚至不用晾衣架,直接抬手就能挂在横杆上。又因为抬手的动作,T恤跟着卷上去,露出一段劲瘦的腰,他的灰色运动裤本就松松垮垮,连腰带都没系好。
梁译川看了一眼,觉得洗澡时候的热气还没完全消散,于是也去倒水给自己喝。
何言朝着梁译川看过来,嘴角似笑非笑,梁译川就问:“24小时从什么时候开始算?”
“就从我见到你的时候开始算。”何言想了想说。
梁译川看了看时间,刚见面是——零点刚过,那么24小时之后,公主的魔法就会消散是吧?梁译川露出一个自嘲般的无声笑容,忽然有点后悔刚刚为什么要答应下来了。
他走到沙发旁边,然后闷声闷气地躺了下来。谁知道何言的活干完了,走进来关上阳台的门,然后径直朝梁译川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地一手揽着他的肩膀,一手勾他的腿弯,直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梁译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搂住何言的脖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无语道:“你吃错药了?”
何言把他转移到卧室,梁译川在挣脱,于是两人动作不是很稳地双双跌倒在床上。房间里没有灯,梁译川摔在黑暗里,只能借着客厅的一点光,看见何言整个人朝他压了下来。
“停。”梁译川抬起手,手掌抵住何言的胸膛。
“嗯?”何言声音很低。
梁译川抓狂道:“告你非礼了!我只是答应和你试试,没有直接说要跟你上床!”
“我就抱抱你……”何言在黑暗中笑了起来,一只手撑在床上,一只手扣住梁译川的腰,“我没想其他的。”
梁译川:“……”
何言炽热的呼吸萦绕在他的耳畔,两人用了同一款沐浴露和洗发水,连味道都变得一样了。
见梁译川沉默,何言又煞有介事地说:“我只有24小时,所以进度会加快一点。”
梁译川:“?”
何言循循善诱:“今晚我们一起睡吧,刚才回来我把床单、枕套都换了新的。外面沙发太小了,我睡得很不舒服。”
梁译川明白了,原来何言刚刚回来第一时间进卧室是为了换床单,但客厅那沙发明明可以变形,以前何言朋友来这里玩,挤三个男的都行,怎么就太小了……
“你睡着了?怎么不说话?”
“……”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啊。”
“……滚。”
梁译川从何言的怀抱里钻了出去,打开台灯,自己拉过毛毯睡到一侧。接着,他抬脚轻轻踩在何言的肩膀上,勉为其难地说:“我要手机。”
何言反手握了一下梁译川的脚踝,很好脾气地说:“给你拿。”
何言出去了,他留在梁译川脚踝上的触感却未曾消失。梁译川缩回毛毯里,觉得毛毯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那可能是阳光的味道,也可能是柔顺剂的残留。不知道为什么,梁译川觉得何言没有把这毯子换成新的,这大概是他昨天晚上也在盖的那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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