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着我的信物回去,告诉他们我有要事缠身暂时不能回去,教中事务由赵午暂为处理。”
赵午为人谨慎沉稳,由他来暂时处理教务闻人语没有意见,不过她还是有些疑惑:“教主,您不回去吗?”
青年睁开眼,看了看自己的伤腿,眼中泛起一些黑沉沉的风暴。
“我现在回去,不正好成了有些人的活靶子么。”
这……
闻人语有些惊疑不定地抬起头,“教主,莫非你受伤也是……”
青年已经从床上坐起,居高临下地看着闻人语,仿佛正在看着一个蠢货。
“……”
闻人语自己也反应过来问了句废话,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心里却很不安。
怪不得薛长老那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确定教主回不去了一般。
这么看来,薛长老恐怕与此事干系重大。
闻人语收好教主的信物,脸上愁眉不展。
薛长老在教中任职的日子比他们教主还长,又是前任教主留下来的人,确实非常棘手……
这边气氛凝重,陆宛那边也不是很好。
他在楼下碰到了孟青阳,还得知了姬慕容受伤的消息。
孟青阳上山一趟,原本是回去告诉卓玉陆宛今晚要留宿在镇上,只是他听说了姬慕容的消息,所以赶忙下山找到陆宛。
“师父受伤了?”
陆宛的眉头瞬间蹙起来,“师父她现在在哪里,为何会受伤?”
这毕竟也算是重要情报,孟青阳有些警惕地看了看左右,“借一步说话。”
孟青阳把自己在山上听到的消息跟陆宛说完,便看到陆宛低着头闷不吭声,显得有些没有精神。
看着陆宛皱巴巴的样子,孟青阳忍不住叹息,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宛儿,姬慕容前辈并无大碍。再者说,武当山高手如云,经过此次以后肯定会严加防范,你也不必过于担忧。”
怎么可能不担心,除了担心以外,陆宛心里更多的是害怕。
姬慕容算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假若姬慕容有什么三长两短,陆宛简直想都不敢想。
他吸吸鼻子,努力忍住心中的情绪,眼眶鼻尖都憋得有些发红。
看他这样子似是要哭,孟青阳没哄过孩子,正有些手足无措,又听见陆宛惨兮兮的声音:“我想师父了。”
听起来没有要哭的迹象。
孟青阳心中松了口气,正色道:“我可以带你去找她,不日便可以出发。”
他向来侠义心肠,武当有难肯定要前去帮忙。
陆宛没有立即答应,仍是一脸心事重重,孟青阳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从后山捡回来的人。
陆宛年纪虽小,但是做事很有些认死理。
他救下了青年,便好人做到底,非要将他治好了才行。
孟青阳沉吟一番,陆宛救下的那个青年不知道是哪家门派跑出来的弟子,孟青阳没有听过他的名号,不过也存在听过名号但是没认出来的情况。
他的伤快好了,武功应该也不差,留在身边也能多一个帮手。
于是他说:“反正我们要走水路,只在最后一日用马车赶路,水路平稳,不如带上那位公子一同前往武当。”
此言一出,陆宛有些心动,几乎忍不住要雀跃:“那我回去问问江大哥愿不愿意。”
第12章 今晚找你
青年叠着腿坐在桌子旁,小臂搁在桌上,食指轻扣桌面。
听完孟青阳的来意之后,他敲击桌面的动作一停,神色有些古怪:“去武当?”
孟青阳微微颔首道:“不知江兄是否愿意与我们同行。”
青年的脸色更加古怪。
虽说他坐上教主的位子也没多久,平日里更是多以假面示人,认得他这张脸的人着实不多。
不过武当掌门乃武林盟主,武当自然是人来人往,鱼龙混杂。万一刚好瞎猫碰上死耗子,偏就碰上了认得他这张脸的人呢。
只不过……若是不和陆宛一道离开,闻人语已经找到这里来了,说不准薛长老的人很快也能找来。
陆宛不在,卓玉或许会派人照顾他,但是肯定不能像保护陆宛那般保护他。
权衡一番利弊,青年冲孟青阳一笑,薄唇微启:“那便对孟兄多有叨扰了。”
听说他们要走,卓玉自是万分不舍,一大早过来道别。
陆宛昨日连夜替肖宗主炼制丹丸,直到丑时才歇下,自然乏累的不行,卓玉找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蜷缩在马车中睡着了。
孟青阳拍拍卓玉的肩膀:“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吗,我肯定将宛儿完好的带上武当,替你交到姬前辈手里。”
卓玉苦笑:“姬前辈和如月于师父有大恩,按理说我该亲自送如月去……罢了,师父整日昏沉,教中事务繁忙,我实在脱不开身。”
说起肖宗主,孟青阳神色也暗下几分,放在卓玉肩上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
“师叔一定会没事的。”
卓玉脸上的表情黯然,勉强扬起嘴角:“借青阳兄吉言。”
“山路颠簸,江兄的腿可还受得了。”
“我又不是那娇贵的小娘子,如何受不住。”
“哈哈,江兄说笑了。照此速度,再有一个半时辰我们便能到达渡口,上了船江兄的腿也能好受些。”
“恐怕不是,那船在水上走,湿气自然重,若是有个三五日,我不就成老寒腿了么。”
“……江兄,马车里有些闷,我到外面坐坐。”
轰隆轰隆……马蹄的践踏声和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交杂在一起,耳边似乎还有人一直说话。
陆宛睡的晕晕乎乎,只觉得自己睡觉的姿势很舒适,并没有感受到马车的颠簸。
“唔——”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绣着云纹的衣襟有些愣神。
“可算是醒了,我快要被你压死了。”
青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陆宛昨日劳累许久,刚睡醒全身都软绵绵的,不想动,就稍微仰了点脸,发现自己整个人窝在青年身上,脑袋靠着青年胸口与肩部处,稍一抬头就能看到青年的脸。
而青年此时正靠着车厢,低头跟他对视。
陆宛应该立刻起身的——然而他现在还有些迷糊,心里觉得车板一定很硬,所以有些排斥。
青年怀里实在很舒服,他不太想回到颠簸的马车上。
于是他稍微有些迟缓地调整了一下动作,确保自己不会压到青年的伤腿,窝在青年怀中软乎乎地问:“什么时辰了?”
他就是随口一问,其实并不是很想知道时辰,他困倦得很,巴不得时间慢一点,好让自己睡得更久一些。
不等青年答话,陆宛又垂下脑袋瞌睡起来。
“……”
虽然陆宛身形纤瘦,不过这一路抱下来也有些吃力。
青年的肩膀早都麻了,原以为陆宛醒了他可以休息一会儿,谁知道他又睡过去了。
可是陆宛毫不设防地靠在他胸前,睫毛微颤,宛如幼鹿一般,身上淡淡的草药味似乎有些安抚人情绪的效果。
青年目光动了动,到底是没把陆宛从自己身上推下去。
扑面而来的气息很是潮湿,带着一股咸涩的鱼腥味。
陆宛被江风一吹,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他看着渡口停的一艘艘船,指了其中一艘说:“这一艘比我刚来时坐的那艘还要大好多。”
“不错。”
孟青阳负手站在他旁边,看着那艘庞然巨物,笑着说:“这船在当年是为了皇上南巡特地打造的,皇上回去后这艘船就把这艘船赐给江南六府,供往来百姓使用。”
陆宛看着眼前的庞大船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们这一次要乘坐的也是这一艘船。
孟青阳继续说:“船上不仅可以接送往来的百姓,船舱还能运载货物。”
“啊,”陆宛看了一眼船只浸在水中的部分,“不会潮吗。”
“天家的船,在建造时就用了最好的材料,防潮效果与寻常船只自然是有些区别的,更何况路途也不算远。”
陆宛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青年:“你会晕船吗?”
青年微微皱眉,看着不远处的江面,“我不知道,我没坐过船。”
船上用房紧张,条件好的舱房更是难求。
来玩的商贾都不缺音量,谁都不想住离底舱近的房间,于是孟青阳只抢到两间房。
一间在第二层,一间在第三层。
陆宛到两个房间各转了一圈,不太在意地说:“三层的那间房有一个软榻,我可以睡在上面。”
“那怎么行,”孟青阳不同意,他想了想,说:“反正床也够大,宛儿要是不嫌弃,可以和我挤一挤。”
陆宛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只是没过多久,甚至没等孟青阳到三层的舱房一坐,变数突然就发生了。
青年晕船,船开出没多久就被晃得胃里难受,还险些在甲板上吐了。
顶层比较通风,摇晃地也不算厉害,青年被孟青阳扶至三层的舱房,船上的掌事人差人送了一些汤水来。
“公子,这是土薄荷和酸枣仁煮的汤水,掌事让小人送来的。”
“多谢。”
陆宛接过那碗汤水,小心地端到榻前。
青年倚在榻上,脸色有些苍白,睫毛垂落下来,看起来像个病弱美人。
他勉强压下胸口的恶心感,端过瓷碗一饮而尽。
“江大哥,你怎么样,”陆宛一脸关切地看着他,“可有感觉好一些?”
青年把空碗放在一旁的小桌上,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嗯。”
只是如此一来,孟青阳就不能住在第三层了,他把三层的舱房让给青年,自己带着东西去了位于二层的那个小舱。
陆宛跟着他出去,没过一会儿还带回来一些药膏。
“我从隔壁商人那里买来的,他们说涂抹在太阳穴上可以缓解晕船之症。”
他买的时候还特地打开小罐子闻了闻,里面是些提神的药物,味道也不刺激。
青年只是刚上船的时候不适应,其实现在已经缓过来了,脸色都好了很多。
不过陆宛还是不放心,打开膏药给他擦了一点。
陆宛不怎么习武,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手指细长,秀气的不像男子的手。
他用食指沾了些药膏,柔软的指腹贴在青年的太阳穴上轻轻地揉了揉。
“你居然晕船,”陆宛一边轻揉他太阳穴一边偷笑:“你一点都不像会晕船的人。”
青年瞥了他一眼,“我也是人,如何不会。”
陆宛吐了吐舌头,放下药膏转身找了块干布擦手指。
因为要通风,所以舱房开着窗子,腥涩的江风吹进舱里,这江风的味道闻久了其实并不难闻,反而别有一番滋味。
陆宛闲不住,给青年擦完药又跑了,跑到甲板上看船桨。
巨大的木浆划着水前行,大船拖着一条波浪在宽阔的江面缓慢前行。
江面上不只有这一艘船,举目望去,江上除了渔船和载客的船,还有一些飘着粉红帷帐的画舫。
陆宛不知这些飘着纱帐的画舫便是江上的勾栏了,还有些惊奇……同样是船,怎么人家的船就那么好看。
他盯着靠他们最近的那艘画舫看得久了些,船上的甲板上就跑出几位姑娘来,拿着手帕对他指指点点。
“小公子~”
有个穿绿罗裙的姑娘笑着冲他喊:“我们今晚上你的船好么!”
她刚说完,那边的女子笑作一团,陆宛有些懵懵的,但是耳朵已经红了。
他知道自己大概是被调戏了,想要逃跑回船舱,那个女子又喊:“我记住你的脸了,我今晚去找你啊——”
陆宛几乎是落荒而逃。
青年原本站在门口扶着门框看江景,他虽然看不到甲板上的陆宛,但是把画舫姑娘的喊声听了个一清二楚。
不少人都探头去看那画舫,青年站在门口不动,但是险些被闷头往回跑的陆宛撞倒。
他一手扶住门,另一只手搂住陆宛,皱起眉头:“慌慌张张地做什么。”
陆宛羞红着脸往后退了两步:“对不起。”
“……”
他这副样子跑回来,青年忽然目光诡异地看了他一眼,又有些了然地看了看不远处的画舫。
原来方才被对面画舫上漂亮姑娘调戏的人是他。
陆宛忧心忡忡:“怎么办,她晚上要来找我了。”
他满脸认真,担忧之色不似作假,青年险些笑出来。
他故意说:“自己想办法,你知道我不喜欢外人,你可不许把她带到舱房里来。”
陆宛慌乱地拉住他的手腕:“你不管我了。”
“你自己闯的祸,”青年抽回手,害怕自己笑起来来露馅,于是转身往舱房里面走:“我才不管你。”
陆宛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就在这时船体突然一晃,原来是大船为了躲避一艘渔船急急往旁边一避——
船体颠簸一下,青年本就有些站不稳,登时往后面摔去,接着撞进一个柔软的怀抱。
陆宛好不容易稳住身子,突然眼前一黑,竟然是青年朝他砸过来。
陆宛大惊失色,但是来不及躲闪,被青年砸了个正着。
这一下砸得陆宛两眼漆黑,胸口嗡鸣,差点把胸腔里的肺腑砸得移位。
他们的船避开渔船继续平稳行驶,陆宛躺在地上气若游丝,胸口还有些闷:“你再不起来我就要被你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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