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好吧。”
肉饼吃了不到三分之一,颜煜就腻得吃不下送到了裴谞嘴边。
“别浪费,你吃了吧。”
先被当马后又让吃剩饭,裴谞怒火压在心中险些要炸起来。
“嗯?”颜煜低头贴过去,嘴唇不小心碰到了裴谞的耳廓。
“裴谞,你不是喜欢我吗?怎么又嫌弃我?”
裴谞停下脚步,双眸中闪过一刹茫然:“我怎么可能喜欢你,一个玩物。”
“哼,说谎。”颜煜不以为然,“你早就喜欢我了,很久很久很久之前。”
“早就喜欢你?”
裴谞略感疑惑,转而一笑:“自作多情。”
他接过颜煜手中的饼放到街边一个乞讨孩子的碗中。
那个孩子饿得说不出话,感激地拿起饼一边急着吃一边给裴谞疯狂鞠躬。
“你又是好人了?”颜煜下巴抵在裴谞肩头,“还是后悔见过你。”
“你的想法不重要。”
“哦。”
“哎!看那个!”颜煜高兴地指着前面,“我要那个,你给我买。”
裴谞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竹子做的笼子里装着一只金色的小老鼠。
“你要老鼠?”
“快过去快过去。”
裴谞无奈走过去,取出一锭银子扔给正编竹筐的老人。
“这个老鼠,我们买了。”
“不卖,要买去城西,那卖。”老人头都没抬将银锭扔回去,“没事赶紧让开,挡光了。”
生了一早上气,裴谞捏着银锭指节咔哒作响,在爱民和泄愤中左右摇摆。
“不卖就不卖吧...”颜煜歪歪头,嘴唇距离裴谞的脖子仅有一寸,冷风吹得脑子稍稍清醒了些。
“我好困,重光哥哥,我们回去好不好?”
呼吸轻洒在脖子上,裴谞手上放松一些。
“好。”
还没走到客栈颜煜就又睡着了,轻手轻脚将人送回房间,裴谞才算解脱。
背着溜了一圈,吃了几口饼就睡了,里外里只劳累了裴谞一个人。
离开房间,韩让刚好走过来。
“公子,刺史府的请帖送来了。”
“嗯。”
裴谞揉揉太阳穴:“派人去城西买只金色老鼠回来。”
“啊?哦,是。”
“再派人去南山镇找南山先生将那把七弦琴制好,要快,做好送回宫。”
韩让揖手:“是,属下领命,告退。”
“等等,有事问你。”裴谞扶住廊边围栏,偏头看了眼身后的房间。
“公子请吩咐。”
“一个人...会不会..同时喜欢两个人?”
韩让愣住万万没想到问的会是这,他深思熟虑了良久。
“回公子,属下以为会,达官显贵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不喜欢的也不可能纳到后宅啊。”
“怎么可能?”裴谞眉头拧到一起,脸色很是难看,“人只有一颗心,怎么装得下那么多人。”
“公子,您还没有妻妾,所以觉得不可能,等日后后宫...不不,后宅人多起来..”
“荒谬!”裴谞拍了下栏杆,“滚!”
韩让也不知道那句话说错了,急忙行礼不敢耽搁半分地滚远。
裴谞回到房间坐到床边望着那张与记忆重合的脸,轻轻触碰上去。
“阿月,你是你,他是他,我..分得清。”
日头升到雍州城的最中央再一点一点移动。
一觉睡到太阳将要落山。
颜煜头晕脑胀,勉强睁开眼睛,喉咙又干又渴,喘气都有些刺痛。
他转头望向床外,遮挡内室的屏风被移开,可以看到裴谞在书案前写字。
“重光哥哥..”
裴谞执笔的手停住,将笔放到笔架上。
“醒了?”
“嗯..我渴了。”
裴谞已经被磨得没脾气,倒杯水送过去将颜煜扶了起来。
“谢谢重光哥哥。”颜煜接过杯子,温热的水润过喉咙舒服了不少。
“呵..”裴谞冷笑一声,“刚才还说朕是最丑的大野猪,这会儿又唤上哥哥了。”
颜煜愣住,大野猪?
刹那间酒气吹散的记忆飘回脑子,颜煜只觉轰隆一声,脑子炸开。
他不仅骂裴谞大野猪,跟裴谞要卖身钱,还说想杀了裴谞,他是疯了吗??
酒这个东西果然不好。
“重光哥哥..醉酒所说之言当不得真的。”
颜煜温顺乖巧地笑笑,尽己所能试图挽回。
“未必,也许那才是真心话。”
颜煜放下杯子,呲溜钻进裴谞怀里抱住对方。
“重光哥哥,醉酒的话当然是假的,你怎么不相信我呀…”
说着他又开始装哭抹眼泪。
“真真假假,朕不在乎,真的无所谓,假的更无所谓。”
裴谞揽住颜煜:“你逃也逃不掉,若是戏,就只能演好。”
颜煜垂落眼眸,也许裴谞自己觉得自己是真的不在乎,他只是他随手可弃的玩物。
但…他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裴谞是离不开他的。
无论是作为替身,还是孤独路上的伙伴。
裴谞这种人太孤独,也太害怕孤独。
只要稍稍给出一点陪伴的承诺,那颗孤独的心就会出现有机可乘的缝隙。
“重光哥..什么东西!”
颜煜腾地坐到裴谞腿上,看清床上那个东西他的心才慢慢落下。
金色的小老鼠在被子上走来走去,然后找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团成一团闭上了小眼睛。
“重光哥哥你买来啦?”颜煜嘴角上扬开心得不得了。
裴谞注视着那道笑容,自己也不自觉地露出浅笑。
“嗯。”
“哈哈..”颜煜从裴谞身上离开坐回床上,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小老鼠的头。
“好可爱呀。”
“很喜欢?”
“嗯。”颜煜重重点头,眼中充满喜悦的光。
“喜欢的东西要不要有名字?”
颜煜点头,把小老鼠捧到手中笑笑道:“金色的,就叫…金旺财吧。”
“俗不可耐。”裴谞面露无语,“随你吧。”
“金旺财,阿财阿财。”颜煜摸摸金旺财的头喜欢得要命。
叩叩..
房门敲响,韩让的声音传来。
“公子,到时辰该起身往刺史府去了。”
“重光哥哥你要去见孟元里?”
“嗯,你留..既然睡醒了,便一起去吧。”
“我也要去啊?”
“嗯。”
裴谞本不想让颜煜再随行,但想到一早上的事终难放心。
人只有带在自己身边才最安心。
“朕现在的身份是吏部侍郎韩宁,韩让的兄长,你,是朕的夫人。”
“夫人?”颜煜理解了一会疑问地试探道:“女夫人吗?”
裴谞站起身:“不然?你昨日扮作女装,朕又说了妻子之言,你现在不装好,打的可是韩侍郎的脸。”
“可是..”
“朕会让陈任来给你梳妆。”
颜煜剩下被发现怎么办的话生生噎了回去,裴谞根本不给他什么选择的权利。
话说今日这般,难道怪的不是裴谞说什么不好,非说他是他夫人。
“知道了。”
颜煜不大高兴但未显露出来,指指手中的金色小老鼠道:“可以带阿财一起去吗?”
“随便。”
说罢裴谞边走出了房门。
“随便就是可以。”颜煜把金旺财举到眼前揉了揉,“阿财我们一起去吧。”
没多大功夫,颜煜沐浴好,衣裙珠钗被送进来。
陈任拖着一瘸一拐的身体,帮他梳妆好。
“你怎么样?还好吗?”
“多谢小公子关心,奴才没什么事,您看看妆发可还满意?”
“满意,谢谢。”
颜煜笑着恭维,他又没有穿女装的癖好,有什么满不满意的呢?不露馅儿就行了。
第六十三章 压到衣服了,我不舒服
“你好像本身就不该是男人。”
这是马车行到刺史府一路上,裴谞唯一对颜煜说的话。
颜煜挽住裴谞的手臂仰头莞尔:“重光哥哥若是觉得我好看,可以直说。”
“自作多情。”裴谞没打算过要承认,抬腿迈过门槛,身后的人却不跟着走了。
“夫君~”
裴谞定住,僵硬的感觉从脚底伸延到头顶,遍布至每一缕发丝、每一根汗毛、每一寸肌肤。
“夫君~你抱我过去嘛~”
袖子被扯了扯,因病而寒凉纤细的手慢慢握住他的手。
“夫君?你怎么不理我呀~”
裴谞一步一顿地转回身将人抱起来,抱过门槛和阶梯放到平地上。
“可以自己走了?”
不悦的语气深层包含着无缘由的颤抖。
颜煜娇怯一笑点点头。
他也要一点一点突破裴谞的底线,让裴谞再也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做了皇帝又如何?
终有一天会对他唯命是从。
“哎呦喂!”人未到声先到。
远处的中年人一手提着袍子蹬蹬蹬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同时还不忘露出谄媚的笑。
“韩侍郎,韩统领,下官来迟,快里面请。”
孟元里热情招呼着,注意到裴谞身后站着的人,眼中滑过一丝惊艳。
“韩夫人也来了,今夜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呀,昨日多有误会,孟某向韩夫人赔礼了,还望韩夫人可以宽宥谅解。”
一边说着,孟元里朝颜煜俯身揖手,恭敬又规矩。
颜煜挽紧裴谞的胳膊颔首道:“孟大人言重,是妾身不请自来,扰了大人的宴席,该妾身赔罪才是。”
“不不不,是孟某有眼无珠。”孟元里偷瞄颜煜一眼,对三人做出请的动作。
“酒席已经备下,今日定为二位大人和夫人好好接风洗尘。”
“孟大人有心了。”
裴谞视线扫过孟元里偷瞟的眼睛,眸中冰冷彻底。
几人进入一垂花门,往西转过游廊,两边翠竹夹路,一条石子漫的路,廊上挂着几笼画眉等鸟雀。
走过游廊,穿过东西向的穿堂,便见紫檀做架的大理石插屏摆在当中。
绕过插屏,仪门后是四通八达的大院落,轩昂壮丽,不比京中大官的府邸逊色多少。
“前两次未曾细看,孟大人好阔气呀,本官的宅邸都没这么阔朗。”
“韩侍郎真是折煞下官,韩氏一族百年世家,下官这宅子只是能住罢了,定然不及韩侍郎府上万分之一。”
孟元里将三人引到席面上道:“二位大人、韩夫人请入席。”
席面设置一个主位,三个客位。
按理说韩让官阶在韩宁之上,但作为拿着“如朕亲临”的钦差大臣,裴谞被安排在了主位。
颜煜刚想往旁边走,腰上陡然被一股力量禁锢,裴谞不由分说地将他带入怀中,让他和自己坐在一起。
韩让走到一旁的案几后坐到蒲垫上,无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几人入坐后,孟元里示意婢女,不久几个婢女便走到庭下传菜备酒。
“这是雍州城中最好的酿酒师傅酿的秦酒,不同于都城美酒,下官敬二位大人一杯。”
裴谞拿起面前的酒盏送到鼻前轻嗅,美酒入喉,惑人的嘴角微微扬起。
“嗯,果然是好酒。”
韩让差点儿没忍住去拦,见裴谞泰然自若,他的心才安定下来也将盏中酒饮尽。
“二位大人喜欢,是酿酒师傅的天大福分,这几道菜也都是请雍州城中最好的厨子做的,二位大人可以尝尝。”
孟元里放下酒盏朝身后的婢女递了个眼色。
婢女转身离开,过了不久庭外琵琶声悠扬响起。
指拨轻清,音律和平。
似七夕之夜,花蕊凝露滴落玉盘,少年儿女呢喃私语,长街灯火微明,月色醉人弥漫欣喜之情。
忽而欣喜褪去,声声似诉衷情。
恰流莺花底叮咛,又孤鸿云外悲鸣,滴碎金彻雨,敲碎玉壶冰。①
一曲作罢,余音绕梁。
“弹得真好,技巧讨好却未失风骨。”
孟元里听到这话马上搭茬道:“孟某不识音律,但韩夫人都夸赞了,那自然是极好的。”
“妾身也不懂。”颜煜转头往韩让那边看过去。
倒不是想看韩让,只是他只想把后脑勺留给孟元里,他对孟元里的恶心已经超过了裴谞。
裴谞注意到他的样子,手臂一用力,颜煜整个人便跌进裴谞怀里。
“干嘛。”颜煜扯了两下裴谞的衣服,“重..夫君,先放我下来。”
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颜煜浑身不自在抽出自己的袖摆:“压到衣服了,我不舒服。”
裴谞这才动起来帮他调整好,换了个姿势让他坐在自己怀里,始终没有再让孟元里有机会看到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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