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愣着干什么!由得他们这么放肆!把他们抓起来!”
娄芳扶住娄窈指向裴谞:“尤其那个,二百两银子买的!别让他跑了!”
裴谞这下子有点儿信那女子的话了,看看颜煜,颜煜心虚别开眼回避了他的视线。
“谁敢动!”韩让举起韩氏玉佩和自己的令牌,“这位是吏部尚书韩大人!你们竟敢谋害朝廷命官!”
对不起了兄长,原谅我,原谅我,反正你名声不好,再坏点应该也没事。
心里忏悔一番,韩让举着令牌和玉佩转了一圈:“还不跪下!”
“这..”
“娄夫人把尚书绑来了?”
“这...这是多大的罪啊。”
“小声点,还不知道真的假的呢。”
小厮没见过世面不能确认,娄芳和娄窈却是认得朝廷的令牌和韩氏的族徽。
两人相视一眼,扑通跪下,万没想到二百两买的是自己的项上人头。
“民女不知大人身份!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宽宏大量饶我们姐妹二人一命吧!”
韩让收起令牌和玉佩:“你们犯此重罪,很该严惩!”
眼下离开这里才是要紧事,怕对方狗急跳墙,韩让又继续说道:“但看你们有悔过之心,便给你们一次机会。”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宽宥!”捡回条命,娄芳带着娄窈一个劲儿的磕头谢恩。
“再有假话骗人,害人弃良从娼的事,绝不轻饶。”
“是是!绝对不会了!”
良?娼?难不成这儿是.....裴谞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颜煜。
颜煜眼观鼻鼻观心,恨不能钻进地缝,他又不是故意....把皇帝卖进青楼的..
“阿煜?”
“嗯?”
裴谞想委婉问问那女子说得都是不是真的,艰难地组织起语言,可最后话说出口却还是变为直截了当的问题。
“你二百两银子把我卖进青楼了?”
第九十七章 在肩头印下愤怒的齿痕
从娄府出来,凭着韩让的令牌进入刺史府的时候,天色已渐暗。
禺阳算得字面意思的天高皇帝远之处,刺史刘安少时在都城求学,后才远赴禺阳就任。
年少时与韩宁为同窗,自然也识得韩让,而韩让跟着的,天底下只有一个人。
刘安怎么也没想到,被自己拒之门外的骗子竟然是皇帝。
只怕项上人头不保,忙前忙后忙里忙外,请了五六个大夫接连来看。
更是亲自去烧水,若非韩让拒绝,就要亲自给裴谞擦身子了。
裴谞坚持到刺史府,就又陷入昏迷,衣服早已黏在伤口上粘连皮肉。
大夫忙了一个时辰,才将身上的血污擦干净伤口都包扎好。
上身被绷带裹得里三层外三层,上衣都不用穿了。
韩让守在门口看大夫出来,急着把人扯过来:“先生,我家大人的手臂还能恢复吗?”
大夫摇摇头。
“不能?”
“难说。”大夫眉头紧紧皱着,“幸在筋脉未断,不然定是废了,但现在虽筋脉未断,可骨头全碎,能不能恢复好..难说,就算恢复好怕是....”
“怕是什么?说啊。”
大夫抽回胳膊摆摆手道:“各位大人皆是尊贵之人,定能寻到更好的医师,小人医术不精已用尽全力了。”
韩让目送大夫离开叹了口气。
“韩统领,陛下如何受了这么重的伤?”
刘安心头也是担忧,见韩让不回答又道:“禺阳地僻,刚刚那人已是当地最好的医师,若即刻返回都城命太医诊治,或可痊愈啊。”
“陛下已下令御驾亲征攻打屈支,此行非去不可,刘大人再莫出此提议,乱北伐之心。”
刘安揖手:“是。”
彻底入夜,刺史府上下因为皇帝的到来拘谨而惶恐。
回廊灯盏点亮,照映着一片沉寂。
在这片沉寂中,颜煜蜷坐在床角难以入眠。
他本不想留在这间屋子,可韩让非将他带来关好,不让他有丝毫离开裴谞的机会。
瓶子里的药所剩无几,明明一天一夜没怎么睡,但颜煜竟却觉得有些精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药吃太多的缘故,
他不想躺下,只能靠着墙蜷缩身子默默坐着,身前裴谞已经昏迷了两个多时辰。
他问过自己几次,这个人的伤是因为他受的吗?
但他却一次都回答不了。
如果没有他,裴谞不会中那一箭,不会掉下悬崖,更不会遇到野兽。
但….这条路是裴谞自己选的,选择要救他的命,选择此时出兵,又为了大军提速兵分几路….
是裴谞自己将自己置于险境。
再往前推,是因为他的病?可他短命至此也跟裴谞脱不了关系。
推来推去也推不出所以然。
他只是自问….无愧。
“阿煜..”
颜煜一怔,刚好对上裴谞的目光。
“你真的是…铁打的。”这么重的伤,换个人都得昏死半月吧。
“我…怕你走..”
颜煜轻轻嘲讽地笑了一声:“怕什么?有韩让替你看着我呢,我离开你半步,他都觉得是自己失职。”
“阿煜,你…”裴谞闭上眼睛掩藏下悲伤,“我没有想这样。”
颜煜不说话了,不想说话。
“阿煜,那个女人说得的都是真的吗?”
裴谞本不想再问,可心中有一道坎过不去,又或是一根刺拔不出。
“对。”心虚过去,颜煜不想解释什么,“是故意的。”
“你想换到钱,好离开吗?”
“对。”
裴谞有一瞬间落寞,旋即压制住情绪道:“那…把我卖出去之后..你高兴了吗?”
“嗯,高兴。”
良久的沉默。
裴谞心里愈发难受:“把我卖去青楼,以这种方式报复我?”
“对,生气的话就杀了我吧。”颜煜现在根本不在乎误不误会,问什么都应。
又一阵沉默,裴谞看着颜煜,颜煜却移开视线不留给他半分目光。
突然床架微动,滚烫的手掌托住颜煜的后颈,将他带离墙壁,贴到了裴谞身上。
“你干什么。”
即便是重伤只有一只手可动的裴谞,颜煜也无法反抗成功。
湿热的.舌.头.舔.过脖子,颜煜瞳孔缩紧,歪开脖子拼命躲。
可裴谞禁锢着他丝毫不松懈,翻身将他压到了身下。
衣领被扒到肩头,裴谞轻轻在他肩上留下一道齿痕。
颜煜抬手去推,裴谞攥紧他的两只手腕带到头顶。
“你到底要做什么?裴谞!”
“什么都不做。”裴谞松开手躺回去把他揽进怀里,“我只是有些愤怒而已。”
裴谞看着怀里的人沉声道:“你再卖我几次我都不会杀你。”
“你喜欢被卖?”
真诚的疑问让裴谞有一瞬哑然。
“当然不是,我..”
“不想听。”
颜煜擦擦肩头把衣服拉上来,挣扎不开也就懒得再挣扎,闭上了眼睛冷冷道:“我要睡了。”
“好。”
眼睛闭上困意便席卷而来,在将要睡着的时候,颜煜突然惊醒坐了起来。
裴谞心生担忧,便忍着疼也跟着坐起来。
“阿煜?哪里不舒服了?”
“我的圣旨..”颜煜这会儿才发现那道放他走的圣旨不见了。
是什么时候?在山里的时候?还是在客栈换衣服的时候?
“我怎么能把圣旨弄丢呢!”
颜煜疯了一般要下床去找,裴谞搂住他的腰把他抱进怀里拦住,绷带上的血浸湿一层又一层。
“阿煜,阿煜!你冷静些。”
“怎么冷静!”颜煜崩溃地捂住脑袋,“没有了圣旨,放我离开的话还怎么作数啊!”
裴谞怔住,心脏如被狠狠扎了几刀。
“我….再写一个给你..”
你就…非走不可吗?
裴谞平添出几分狠戾,无论有没有圣旨,颜煜都不能离开他。
圣旨写几个都可以,因为他根本不会给颜煜用圣旨威胁他守诺的机会。
“什么时候?”颜煜着急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
裴谞眼眸更加暗淡:“现在。”
“玉玺在你身上?”
“没有。”
颜煜失落到绝望,没有玉玺如何证明?
“我不要跟你待在一起。”颜煜死活都要下床离开,“放开我!”
“好,放开你。”
裴谞把颜煜推回床榻上自己下了床:“我走,你留下。”
绷带仅剩的白色部分也被鲜血染红,裴谞眉眼皆是伤神,沉默地走出了屋子。
颜煜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躺下去紧紧抱住自己。
丢了的圣旨,宛如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心空了不知道该用什么填补上,只是一遍一遍地问,一遍一遍地谴责。
自己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呢?
烛火明灭,颜煜闭上眼睛,眼泪顺着鼻梁滑下来落到枕头上。
要是此行能活下来.....
裴谞还会给他放他离开的圣旨吗?
夜沉沉,韩让取来裘袍披到了裴谞身上。
“陛下,您伤重未愈不宜受凉,臣送您去休息吧,伤口裂开也需换药,您需以龙体为重啊。”
韩让见说不动,换个话头劝道:“刺史府很安全,以颜大人的身体即便有心跑也跑不了,您不必担心。”
“朕不是怕他跑。”裴谞看着远处,目光不知要落在哪里,“你说…阿煜会不会冷?”
“这..刺史府的暖炉都在这了,不会冷吧。”
“是吗?”裴谞低下头,“长光城到底何时能如江州城一般温暖….”
韩让想了想道:“地理气候皆不相同,四季应该都不太可能吧。”
“滚。”
“陛下?”
裴谞抬头看向韩让,韩让汗毛竖起急忙行礼告退。
禺阳城更处北地,裴谞想连自己都冷了,阿煜怎么会不冷呢。
漫漫长夜,一道门将两个人隔绝两端。
江洲的绵绵细雨难以落到长光城中,可长光城的风却千山万水飘向江洲。
更声响起,寐中难安,似火烧冰冻。
颜煜沁出一层冷汗,艰难睁开眼睛,但屋内的烛火不知熄灭,夜深无光,漆黑一片。
他摸摸床榻只有他自己,松了口气。
左右碰碰走下床,记得床边就有一架烛台,便走过去想拿一盏去窗边借着月光点燃。
凭着记忆走过去,摸来摸去到了烛台架子,上面还有热度。
他顺着架子往上寻觅蜡烛,可越往上越有热气。
颜煜怔了一会儿,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伸出手朝热度靠近,火焰燎到指腹带起灼烧刺痛。
手指猛地收回,颜煜定在原地,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不是夜深漆黑,是他….看不到了。
荒乱中他不断后退,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哐当一声有东西倒在地上。
颜煜惊了下,四处乱碰摸到床榻爬上去,捂住耳朵蜷缩起身体,强烈的恐惧让他身体难以控制地颤抖。
房门被砰地推开,裴谞听到动静便跑了进来。
房间里摆放花盆的架子倒了,瓷片摔得粉碎,花土遍地都是。
“阿煜!”
裴谞跑过去,跑到床边,颜煜死死捂着耳朵膝盖蜷缩到胸口,一看便是受到了严重的惊吓。
“只是花架倒了没事的,别怕。”
裴谞走过去坐到床榻上,颜煜感觉身边好像有东西,动身往角落躲了躲。
“有没有受伤?”
裴谞怕颜煜有踩到瓷片,便伸手握住对方的脚腕想看一下。
但他的手刚握上,颜煜就拼命地后退挣扎。
“谁!别碰我!走开!走开!”
颜煜打开那只手,抱紧自己,在眼前一片漆黑的情况下精神几度崩溃。
“阿煜?是我,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裴谞慢慢靠近,看着对方无神的眼睛,不敢深想。
他抬起手放到颜煜眼前上下晃晃,没有任何反应。
裴谞心口一滞:“阿煜..”
第九十八章 死亡是否为命定的终点
“怎么会这样....”
裴谞坐到床榻上,慢慢握住颜煜的肩膀,颜煜浑身一颤拼命往外推。
“放开我!谁!放开!别碰我!”
“阿煜,是我,我是裴谞...”
“放开!”颜煜已经是完全崩溃的状态,死命挣扎却挣不脱。
一口血吐出来,染红了嘴唇和衣衫。
“阿煜!”
颜煜怔住,这才听到耳边有声音:“裴..谞?”
“是我,阿煜,别怕别怕。”
“裴谞?你说话啊。”颜煜抓住裴谞的手,急得身体更加颤抖,“快说话,快跟我说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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