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堂堂白虎主君、上界活了三十多万年的老牌天神,甚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却被和她同辈的青阳主君在教习练剑时频频出错。
玄又搁在心里头哀嚎一声,手上却依旧平举剑,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得亏弦锦一直专注着地瞧她,否则还真不一定能听见。
见此,弦锦微微垂眸,看起来光靠说是不行的,应当还得上手教,一点一点的教。
念及至此, 弦锦忽地握住了玄又执剑的手。
可另一只无处安放的手放在哪儿都不合适,她也就只好抓住玄又腰间系带,但这样的动作难免会在教习中触碰到她的腰。
不过几息,腰间隔着浅浅一层布料传来的触感总是叫弦锦分神。
莫名的,她好似也被玄又带着,忘了原先记的清清楚楚的剑式,可她长久以来的反应总会下意识地带着她和玄又一起。
这厢心思混乱,那厢就已乱成了一团浆糊。
玄又早就不晓得南北是何物,似是傀儡似的,全然跟着弦锦的步伐走。
耳根处升起的热气叫她忍不住腹诽这凡世的天怎会这般热,比之她同弦锦先前在小镇戏台下看戏的天还要热上许多。
恍神的时间久了,玄又执剑的手因着有弦锦握着,堪堪反应的过来。
可脚下的步伐却是反应并未跟上,一不留神便被弦锦的脚绊了一跤,两人失了平衡,一道朝草皮上摔去。
这回心怀鬼胎的二位主君皆是愣住了,傻傻地望着对方怔神。
半晌,玄又忽地唤她,“弦锦。”
耳根泛红的人躺在草地上,沾了一身草汁。
玄又收起墨阳,似是掩饰甚么似的咳了两声,“今日就到这儿罢,玩玩而已,左右我也是个耍剑,倒也不必练的这样认真。”
摔在她身侧的弦锦还在为方才隔着衣物碰到的触感愣神,听闻见又这么一说,赶忙答应下来,“那就到这儿罢。”
闻言,一骨碌爬起来拍拍衣衫的玄又灌了口凉茶,缓了半晌后,突发奇想地道:“下回我教你练刀罢,也是练着玩玩。”
听得此言,也在喝茶的弦锦登时呛住,咳了许久后才点头应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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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土地仙急急忙忙地于正午前敲响了寮房的门。
玄又还未睡醒,顶着一头乱糟糟似是圆毛炸毛的头发前去开门。
与她同床共枕的弦锦眯着眼,于床榻前穿上藏青外衫,抬头就望见玄又只穿个里衣开门的模样,登时就叹了口气将她的外衫扔给她。
前头的人猝不及防被外衫笼住,被后头扔来的外衫罩得严严实实的玄又一瞬有些无措。
待她把外衫扒拉下来套在身上顺手推开门,再转头去看弦锦时,就见她指尖窜出一道火苗,耐心的给自个儿茶碗中凉茶加热。
怪的是,她给自个儿的茶加热后,又斟了一盏出来加热。
“玄又,”弦锦转身招呼已经套好外衫的白虎主君,“来!”
她说着,还未等玄又走近,就已抬手将手里的茶盏往她的方向递去。
原是给她的,玄又心下顿时有些欣喜。
她也顾不上方才心中还觉得弦锦奇怪了,转身就向她而去,徒留土地仙还立在门边,孤零零的,怪可怜的。
第31章 庙中土地与月下槐妖
见此,浅啜一口茶水的弦锦终是将目光落在门外的土地仙身上,“今日又是何事?”
闻言,土地仙收起四处打探的眼神,恭敬地向弦锦拱手行礼,“回主君,四皇子同皇后于今日午后前来祈福,统共祈福三日。”
“午后?”玄又端着茶盏凑过来,“怎就挑这个时间?”
“如此,我等便谢过仙人了。”弦锦捣了捣她,止住了她到嘴边的话。
弦锦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人上赶着给你送香火,你还不乐意。
待土地仙远去后,玄又就已霸占了弦锦常躺的躺椅上了,隐隐能瞧见眉目间的不耐烦。
她还没逍遥几日,怎麻烦事儿来的就这样快?
玄又拿着手遮住脸,不大想面对这些个事儿。
“再睡会罢。”
弦锦在她的脸上盖了个话本子,好遮住这刺目的日光。
皇家出行,即使是前来祈福,也是浩浩荡荡的,尽显皇家威严。
弦锦同玄又隐了身,躲在白虎主君的神像下,赌了两块梅子糕猜测哪个才是四皇子,那一副认真的模样瞧得土地仙心里直颤。
难不成上界的天神都是这般模样么?
面上依旧与世无争做个主事的土地仙腹诽。
玄又捏了块桃花糕,笃定的道,“我猜皇后身边那个穿绛紫袍子的是他。”
“此言差矣,”弦锦托着盛放梅子糕的小碟子摇摇头,“我觉得,那个大红衣袍的才是。”
土地仙一面听着二位主君的猜测,一面又要立在皇后跟前一道望着神像,他淡淡地闭了闭眼,只觉自个儿这把老骨头怕是要撑不住了。
庙里不断有弟子立在门前报着前来祈福的人名,不过片刻,就要报到四皇子。
见此,玄又同弦锦对视一眼,屏气凝神的等待四皇子的名字被报出。
结果,那四皇子既不是身穿绛色袍子也不是大红衣袍,而是随皇后的从门槛处一步一叩进来的,身穿湛蓝长袍的长得粉雕玉琢的娃娃。
两位皆赌错的主君刹那间愣住,无奈对视一眼,因着对局分不出胜负,便默契的一人一块拿过小碟中的梅子糕,假装无事发生。
将这一切瞧入眼中的土地仙顿觉不可思议,后又觉得有些好笑,假借摸着自个儿幻化出来的白花花的胡子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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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常是一日间浊气最为稀少的时候。
趁着晚膳用的有些多,二位主君也未作商量,只对视了一眼,便一道披上外衫出来溜达,想去寻寻那已成为凡间四皇子的四帝子。
前脚方一踏出寮房,后脚就忽地刮起一阵风。
擦过面侧的风里裹挟着点点妖气,细微至极,难以发现,若是寻常上仙,只怕是会当寻常夜风罢。
玄又同弦锦顺着妖气寻去,一路穿过五六间寮房,直至庙宇后院院墙之地,这才寻到了那抹妖气。
可荒芜的院墙前,只有一棵长势茂盛的槐树,迎着三足金蟾周身清辉的光向上而生。
弦锦顿住了脚,打量那槐树几眼,忽地笑起来,“我当是甚么,原是只千年槐妖。”
槐树多为极阴之物,树身枝叶往往缠绕诸多冤魂尸气。
可见那槐树四周无半点冤魂,在三足金蟾照耀下,汲取着妖力修炼,好生长了千年,倒是个正经修习的妖怪。
闻言,玄又摆了摆手,方欲出言夸其是个好妖时,眼前倏地闪过一道金光,随后便是两道翠绿的真言直冲那槐妖而去。
玄又下意识截断迅疾而来的金光,抬手打散两道真言,转头一瞧,庙里土地仙就立在门槛前,厉喝一声:“妖物!受死!”
听他这一嗓子喝出来,玄又同弦锦顿觉无语。
这槐妖都一千余岁了,值守一方的土地仙怎可能是如今才发现。
他要么是同这槐妖有甚么过命的交情,如今有意护着这槐妖,要么便是这槐妖是受他点化,只是现下还未彻底去除身上妖气罢了。
如今被发现院中还有个槐妖,他不过是趁弦锦和玄又还未出手时,抢先下手,想着能给槐妖留些活命的机会。
活了三十多万年的二位主君怎会瞧不出他那点心思。
念及至此,弦锦挥扇方欲套层屏障在槐妖身上,却不想,那槐妖急忙现身闪到土地仙身侧,一双明眸泪眼汪汪,动了动嘴唇就要开口。
见那槐妖望向土地仙时,眼中情意绵绵,闭着眼都晓得她要说甚么的玄又打断她,“且慢,尔等先待本君说完。”
可槐妖还是一副要哭不哭样子,弦锦转眼一瞧,就望见土地仙暗自推她的手。
弦锦无奈收了折扇,一本正经的道,“尔等着实是多虑了,本君今个儿倒不是要除了此妖,本君不过是今夜散步到了此处,又观这槐树长得极好。”
“这槐妖浑身有无半点怨气,是个好妖,既然是个好妖,本君又为何要除妖?”
玄又顺从地接上后半句,“土地仙,你同这只槐妖倒也不必如此紧张。”
说罢,她瞥了眼弦锦严肃的模样,又看看土地仙同槐妖警惕的模样。
玄又轻叹一气,伸手扯扯弦锦衣袖,示意她和蔼一些,这样严肃,可真真是给这千岁的小树妖吓坏了。
可殊不知,手还搭在鸣鸿上的白虎主君,才是土地仙同槐妖惧怕的因。
弦锦拍开她的手,没去瞧她一脸委屈的样子,却是冲槐妖笑了笑,“好好修炼,趁着这月光正好,认真一些,假以时日还能去望舒神女座下寻个仙职。”
眼见弦锦递来的眼神,玄又瘪瘪嘴,接着道:“如此这般,尔等倒是可名正言顺的去月老府求条红线,又或是去红鸾神官那儿记个名儿,倒也能长相厮守。”
听得此言,这才晓得二位主君是何意的土地仙心下松了口气,感激地冲二人行礼,方欲说甚么就被弦锦打断,“四皇子住的是哪个寮房?”
“回主君,左侧第二间。”
低头行礼的土地仙和槐妖候了许久都未闻见身前有声音响起,好奇抬头看去,方才立在身前的二位主君早便没了身影,想来,应当是去找四帝子去了。
第32章 吓唬小孩与凡人皇子
这厢欢天喜地的土地仙哪儿晓得,玄又同弦锦是知晓她们给槐妖指了路,让其摆脱仙家神族与妖怪不得相恋的上界规矩后,心知他们二人定是要腻腻歪歪一阵。
这才是玄又同弦锦懒得看见的。
事实上,这只是看多了司命星君写的话本子的玄又懒得看见的。
她几乎是闭着眼,都晓得他们要说甚么做甚么,可弦锦倒是挺乐意瞧见的,也更乐意端着一碟糕点有滋有味地瞧。
于是,青阳主君就被白虎主君扯着衣袖拽走了。
因一直住在右侧寮房的玄又今个溜达到了庙宇的左侧,望着那数间寮房,这才晓得把她同弦锦安置在一处,就是土地仙故意的。
一想到自个儿方才,还给土地仙指了条明路,玄又就已有些窝火,而后又想到先前扯弦锦衣袖还被她拍开,玄又登时又有些委屈。
白虎主君现下,真真是又委屈又生气,那并未化出的虎耳朵都似是耷拉下来了。
寻到四帝子的寮房后,白虎主君并未走正门。
她现下是搁心里头盘算着,那四帝子是个华胥氏,同少卿是一个氏族,又是天帝的儿子,下凡历劫,定是能瞧见凡人瞧不见。
念及至此,玄又打起了小算盘,故意收起影子,把自个儿的外衫罩在头上,翻过窗户悄无声息的进去。
在外头瞧着她的动作,弦锦只觉她比穷桑城里的小凤凰还要幼稚。
明明一个法术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何要变得如此复杂。
可她虽是这样想的,却还是跟着一起翻了进去, 老老实实站在四帝子床榻边的帷幔前,等着玄又的下一步动作。
但见那幼稚的白虎主君先是挥了道清风缓缓吹开帷幔,果然瞧见了并未入眠的四帝子。
而后,又等帷幔落下后,一把掀开,探身进去,学着话本子里的妖怪,压低嗓音嚎了两句拿命来吓唬四帝子。
才十余岁的小孩哪里经得起她这么吓唬,一时间就被唬得定住,傻愣愣地望着玄又。
半晌反应过来后,当即裹着被子连滚带爬就窜到了床脚,嘴巴一张就要叫出声,却又被青阳主君一道真言打在喉咙上,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还有一只鬼!
嚎也嚎不出的可怜四帝子眼睛一翻就是要晕过去。
见状,玄又心道这可不能给他吓傻了,赶忙掀开遮在自个儿头上的外衫就要为自个儿解释。
哪晓得那四帝子颤颤巍巍的看了她一眼,嘴唇嗫嚅一下,浑身抖如筛糠,那眼睛又是一翻,比方才反应还要大。
这是怎的了?
跟着一起掀开罩在头上的外衫的弦锦瞧了眼四帝子后,好奇的朝玄又看去,这一看倒也是被骇了一回。
只见身旁的人不知何时幻化成厉鬼的模样,张牙舞爪的。
后又应当是觉得单单是幻化成厉鬼不够,又添了点血在脸上,眼球突出,这模样倒是同平日里见多的惨死的冤魂没差。
心情好些了的白虎主君见好就收,抓着就要昏过去的四帝子晃了晃,又念了道清心诀给他听。
四帝子这才好些,望着已经恢复原来模样的玄又,依旧抱着被子颤巍巍地不肯撒手。
他啊了两声,发觉个儿能出声后,方欲嚎一嗓子,就发觉自个儿又发不出声音了,抬眼一瞧,就见弦锦唇边挂着笑看着他。
经历了莫大刺激的四帝子现下看她,只觉她就是翰林院里那些个院士给他讲的吃人不吐骨头的狐狸精,赶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她。
又过半刻,四帝子感觉自个儿又能出声后便准备叫人进来。
结果眼前金光闪过,自个儿又发不出声音了。
如此反复几遍,四帝子就是再愚钝也明了眼前的两只女鬼大抵是不愿叫他大声说话。
“女……”四帝子抖着身子小声道,“女鬼。”
闻言,玄又挑眉,“本君可不是劳什子鬼,本君可是神仙!”
弦锦渐渐觉得这四帝子可真真是有些好玩,也凑上来道:“你且仔细瞧瞧,这处可是供奉白虎的庙宇,怎可能会出现鬼?”
见她二人都恢复了原样,四帝子登时陷入沉默,片刻后,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便壮着胆子问,“那你们到底是甚么?”
“神仙呐,她可是白虎座下的神仙。”弦锦指了指玄又。
听得此言,仍然认为弦锦是个狐狸精的四帝子压根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飞快的瞧了眼玄又,又道,“那你呢?”
闻言,玄又忽地想起土地仙先前说的,四帝子信奉青阳主君的事儿,唇边扬起了个莫名的笑,揣着一肚子坏水道:“她可是青阳氏的神仙。”
一听见是青阳氏的神仙,四皇子突然就大了胆子,抬头望着弦锦,不可置信地又问,“你真的是那青阳氏的神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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