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机而动。”弦锦面色平淡,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中。
不成想,青阳主君也是个城府深的。
玄又盯着她那双眸子腹诽。
寝宫外头其貌不扬,内里却全是琉璃光闪烁,弦锦用力的眨了眨眼,妄图缓解不适,“真不晓得这朱雀主君是怎么睡着的。”
后头跟进来的玄又被呛住,缓了会儿才踢踢弦锦,“噤声。”
迎面走来两名侍女,朝两人拜了礼后恭敬开口,“见过二位主君,我等奉朱雀主君之命前来侍奉二位。”
弦锦望着侍女头上的金环,琉璃光闪烁。
说的好听,依照现下这样子,不过就是监视。
玄又未等弦锦开口,装模作样的晃了晃身子,虚虚的靠在弦锦身上,“这酒怎这般烈,怎没喝多少就开始晕了呢。”
弦锦瞥了眼她那真假难辨的样子,暗自笑了笑。
凡间城镇的戏班子果真没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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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神女今夜似乎驾车着急了些,上头挂着的三足金蟾明明灭灭,想来是差点掉下神车,寝宫外守夜的侍女还留在原地。
整个寝宫被琉璃闪着,晃的玄又两眼发黑,睡也睡不安稳,干脆披上外袍化成一道清风去找弦锦。
衣摆翻飞,玄色外袍套在白色里衣外头,不多时,玄又就见到了躺在榻上死活闭不上眼的弦锦。
“就晓得你会来。”弦锦把自己撑起来,顺势套上了青衫。
“走罢。”玄又掐了个昏睡的诀套在刀中世界的小神君身上,转而朝弦锦招了招手。
两人大摇大摆的从殿门正中走出去,守在旁边的仙娥眼中浮现凤凰的图样,看起来是一副已被操控的模样。
是幻境。
“直接打晕多好,”玄又嘀咕,“还要浪费神力造个幻境套在这仙娥身上。”
“嘘,”弦锦将食指贴近唇角,“这要是让朱雀主君知晓你打了她的仙娥,她可就有理由了。”
“她现在已经不需要理由了。”
“也对。”
四周的宫殿依旧沉寂,只有耀眼的琉璃妆点看似盛大的生辰宴,那炉神火似乎烧的更旺了。
墙角闪过鲜红的衣角,玄又和弦锦闭气凝神自觉隐去身形跟了上去。
走过偏殿前往主殿的廊庭,周身燃着的烛火越来越暗,朱雀主君衣裳下的百鸟绣纹的眼睛似乎睁开了些。
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狭窄的小道,玄又刚想说甚么就见弦锦皱着眉头紧锁跟了上去,玄又愣了愣,随即跟了上去。
奇怪。
就是湛江里的妖物作怪都没看她那么在意过,怎到了朱雀主君这儿就这般着急。
玄又用舌尖抵着上颚,先前喝的那下了药的酒的不适似乎又冲了上来。
蓦地,玄又想起在南瞻部洲边界时弦锦同她说的凤凰与朱雀本是同源。
这到底是发生了甚么?
眼前倏地多了一炉神火,四周环绕的不再是清气,而是浓厚的浊气和数不清的怨念。
炉鼎落在离两人五六步的距离,离得太近,饶是经历颇多的两位主君也不免会被这极深的怨念影响,怨念又多又杂,玄又拽住弦锦猛地往后退了几步。
弦锦急急忙忙的掐了诀变出两道神力套在两人身上隔绝那怪异的神火。
离得近了玄又这才看清炉鼎上雕着的是个甚么纹路。
乃四凶作恶之图。
怪不得不对劲,无论甚么神兵利器,只要沾上四凶之类的图腾,皆会化为凶器。
想当年极北之地的梼杌作恶就引得数百神将陨灭,看这朱雀主君的架势,莫不是要变成第二位梼杌。
隔着燃得旺盛的神火,玄又望见朱雀主君双眸猩红,俨然一副已经是堕落为邪魔的模样。
可奇就奇在朱雀主君周身环绕的依旧是清气,炉鼎中的浊气与怨念似乎半点都进不了她的身。一时间玄又也分不清她到底是堕落了还是没堕落。
不是梧桐树,也不是帝女桑。弦锦盯着朱雀主君身后通体漆黑的树看了许久,那到底是何物化成了树的模样,竟吸取了这般多的浊气。
“是扶桑树,”玄又将鸣鸿收回神识中,“青帝的庭院里种了好些这树。”
弦锦应了一声,刚要说甚么就见朱雀主君又有了动作。
炉鼎由朱雀主君引着靠近通体漆黑的扶桑树,浓厚的怨念争先恐后的往扶桑树中涌去,再次是漆黑的浊气。
弦锦和玄又察觉出了扶桑树中一闪而过的清气。朱雀主君周身亦有清气环绕,那么问题应当是出在那诡异的炉鼎之中。
“二位看了这么久了,难道不该有所表现吗?”
朱雀主君抬眸,直直的望向两人站定的位置,明明是朱雀,盯着人的感觉却像是玄武主君背上的天性属冰的蛇。
话音刚落,骤然便有狂风刮在狭小的暗道,耳边皆是簌簌的声响。
玄又只能看见弦锦的嘴唇一张一合,却是听不见任何讲话的声音。
弦锦皱着眉拽过玄又手腕,极快的向道口退去,青蓝色的焰火踩在脚下,像极南海之地永不败谢的莲花。
“这可不能叫二位再往外走了!”
朱雀主君紧随其后,赤红的鞭子裹着神力和浊气朝弦锦飞去,临近时却被一道风刃击落。
“啧。”玄又终于从被弦锦拽的踉跄中回神。
弦锦放开玄又,看着她放着好好的鸣鸿不用还在疑惑,恍然想起小神君还在她的刀中世界里。
四周凭空多出了不少仙娥,颈后皆吊着一根细长的红线,没了神识任由朱雀主君操控。
神族滥杀无辜是要被押上诛仙台受天罚。
这些个仙娥虽是无了神识,可毕竟未堕落未邪魔,尚且还在无辜的范畴。
玄又咬紧牙关。
这算盘打得倒是响亮!
虽不能用鸣鸿,但那赤虎还是可以上阵的。
半人高的赤虎凭空出现,虎掌快准狠的拍向离弦锦最近的仙娥,重力之下,那仙娥飞出去的同时直接昏死过去。
但见那仙娥落地时被清风托住,直直的冻成一座冰雕,再无动弹的能力,却依旧存活,如此,朱雀主君也没了法子。
“你去罢,”玄又将鸣鸿悬于半空后坐了上去,笑着朝弦锦招手,“这里有我。”
这般焦急的情况还能笑得出来?
真是位古怪的主君。
青阳主君丝毫没觉察到自个儿唇边也沾上了笑意。
第6章 堕落邪魔与青阳小儿
焰火裹着浊气,朱雀主君的神火同凤凰神火一样,皆是不灭的神火,难缠至极。
赤红的长鞭拐着弯朝弦锦的后腰袭去,还未近她的身四尺二寸的飞景便横在了身后,寒光乍现,磅礴的神力顺着长鞭直直的朝朱雀主君飞去。
剑柄握在弦锦手心,下刻青蓝焰火就地划了个圈将朱雀主君围在里头,背在身后的手朝玄又晃了晃。
弦锦面色如常的看着被围在神火里的朱雀主君,“谁给你的胆子将主意打到吾等身上的?!”
话音刚落,弦锦就见那火焰围成的圈里冒出冲天的怨气,黑气似乎将要凝成实体,偏偏朱雀主君身上依旧顽固的存着一股清气。
“青阳主君真是好生厉害。”朱雀主君弯唇笑了笑,手上的鞭子化成长剑撕开焰火直指弦锦。
弦锦侧身躲开剑气,离得过于近,她能清楚察觉到其中存着毁灭的气息。
这不是朱雀一族能修行出的气息!
倒像是云阳氏修习的神火的气息。
凤凰神火自分两部分,一部分代表新生,一部分代表毁灭。
穷桑城中三个氏族中,云阳氏主修毁灭,穷桑氏主修新生,只有青阳氏二者皆修。
“你不是朱雀主君,”弦锦不动声色的朝玄又的方向挪了挪,执剑的手又握紧了几分,“你是谁?”
“青阳主君问的可真多。”朱雀主君面色忽的冷下来,挥剑的手比之前快上不少。
弦锦眉头又皱了起来,同源就是麻烦,顽强的和极西之地的饕餮有的一拼。
清风环绕在周身,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
但见那清风托着隐身形的白虎主君朝暗道飞去。
“咔——”
清脆的声响响起之后炉鼎上多了细密的裂纹,赤虎乖顺的趴在玄又脚边。
刺耳的哀嚎和冲天的怨气混杂在一起,浊气到没那么可怖了,又给自己套上几道神力护体后玄又才抱着手好整以暇的观看四散的怨气。
这青阳主君的反应是真的快,几乎是交手后没多久就察觉到朱雀主君的神力来源于这怪异的神火。
再者主君之间若是真放开手脚打起来,那等霞光铺到文华殿殿门时,那群不嫌事大的神族就能发现南瞻部洲已变成废墟。
至于这已被侵蚀的差不多的扶桑树……
还是砍了罢。
大不了回头去少卿的庭院里撅一棵过来。
周身凝聚的狂风毫不留情的袭向扶桑树,环绕在树身四周最后一丝清气随着树身的断裂彻底消散。
下刻,三股雷霆分别劈在扶桑树和炉鼎上。
“二位主君真是过分,竟将我好不容易炼成的扶桑树毁了。”
朱雀主君松开剑柄甩了甩手,也无了先前执剑劈向弦锦时的凌厉,“事已至此,在下也不在这陪二位了。”
朱雀主君身上黑气四散,最终化成一股浓烈的怨气朝远方飞去,“青阳氏小儿,后会有期!”
天幕之上,雷霆和神火炸裂,可怎么也拦不住那怨念的离去。
“还是拦不住。”玄又急忙从暗道里窜出来,恰巧接住脱力的朱雀主君,冲弦锦歉意的笑笑。
“无妨。”
环顾一圈,先前被操控的仙娥要么被赤虎拍晕,要么被冻成冰雕,弦锦有些无奈的上前一个个把人解冻唤醒。
代表新生的凤凰神火在这儿的用处比灵丹妙药还要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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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的,醒来后的仙娥皆记不起自己在这些个日子里做过甚么,看来还是要问这位真正的朱雀主君。
弦锦叹着气把目光移向被玄又揽住的朱雀主君,本想说甚么时意外的瞥见玄又藏在衣袖下的伤口,
伤口虽然新,但血液已经凝固,外袍又是玄色的,怪不得能藏到现在。
“你准备拿你那受了伤的手抱她多久?”弦锦眸子里不自觉的染上怒气。
“啊?”玄又一愣。
不过是先前制服那些个仙娥时不慎挂到的伤口已被浊气侵蚀,丝丝缕缕的浊气绕在伤口边,玄又这才想起里自己的左臂还有处擦伤。
“不碍事的,还是先将这朱雀主君唤醒罢。”
玄又随意的扬了扬衣袖,那伤口上的浊气竟在慢慢的消散,弦锦疑惑的看向她,这般情况,上界可从未有过。
“我母亲身体不好,需常泡药浴,她每回去的时候总要拉着我一起去,长久下来,我这身体对于浊气也起了不小的抗性。”
玄又将朱雀主君交给弦锦时装作无意的道。
弦锦掐着朱雀主君的下颌将她的嘴掰开喂下丹药后侧目去看玄又,含笑的眼眸藏着落寞。
弦锦一时间不晓得该说甚么好,盯着她看了半天,看的玄又几乎都要发毛时才抬手摸上她的头,“都过去了。”
玄又扭脸冲她笑笑,却并未言语。
不会过去的,也是过不去的。
玄又之于三十万年前的事儿永远都不会忘怀,就像弦锦会不自觉的去查有关于云阳氏的所有事。
三十万年前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在昨日,从记忆里扯出来时依旧是鲜血淋漓。
说记不大清楚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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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足金蟾将要被望舒神女的神车带出云海时,朱雀主君终于醒了,愣愣的看着玄又和弦锦。
“青阳氏弦锦,”弦锦叹了口气,指了指玄又又道,“她是昆仑……”
“我晓得,你是青阳氏主君,她是西牛贺洲的白虎主君。”
她定定的看着两人,“我只是在想你们怎么会来这儿。”
这是甚么意思?
玄又和弦锦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来不解。
看起来又是个失了记忆的。
还是要解释。
玄又叹了口气,抱着受伤的的那只手往后退了退,示意弦锦来说。
“前些日子我接到上界诏令前往乌江除妖,那本是个鲶鱼小妖,但事情应当是发生在我处理那小妖尸体上。”朱雀主君忽然开口道。
她借着弦锦给的力,虚虚的靠在廊庭的石柱上,咳了两声又道,“同以往一样,我放出一捧火去烧,将要结束时,那鲶鱼妖的尸体里突然冒出一团黑气,直直的冲我的面门而来,后来我便失去了意识。”
“之后,就发生了这些事,”朱雀主君挣扎着想要起身朝两人行礼,被一旁的玄又按住后只得作罢。
“此番还是多亏了二位主君。”
弦锦脱下青衫递给玄又后扶起朱雀主君,带着她往内殿走,“主君不必如此,这是我等应当做的。”
霞光铺到南瞻部洲时,玄又刚刚替朱雀主君拟完要递到天帝手上的状子,转头一看,弦锦还待在朱雀主君的旁边,嘘寒问暖的模样扎眼的很。
不就是受了点伤么。
想她万年前驻守极北之地对付梼杌的时候受的伤可比这严重得多了,可哪也不过就在榻上躺了两日后就继续上调回极北之地。
如今不过就是这点小伤,用得着青阳主君这么劳心劳力的照顾么?
至于么?
“这状子就交由南瞻部洲的管事送往南天门罢。”玄又心里揣着不爽,但面对弦锦还是老老实实的装出个温润的模样来。
弦锦见朱雀主君依旧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便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安慰道:“此事非同小可,紫宸殿那帮老家伙不会做事不理,你且放宽了心。”
鸣鸿里突然传出了声响,玄又蓦地想起给小神君施的术法时间早就过了,此时也到了卯时三刻,小神君睡了两日,差不多也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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