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镇山石’呀,”胡飘飘笑道,“人界可是六道中最适合修行的场所,你们人界有很多德高望重的修行者,他们修行到一定程度,就会打开天眼看到这些,他们会自愿抛弃肉身,化为镇山之石镇守一方,镇压那片区域的怨灵。有时候你们看到新闻上某某人物突发疾病或是遭遇意外离世,并不是那个人的寿数到了,而是他们的魂灵自愿离体,守护某片地域。”
“只要修行够了,就可以做这个‘镇山石’吗?”
“当然不是,”胡飘飘伸出葱白的指头,轻轻摇晃两下,“与那个人修行的程度、寿数的高低都有关系。有些人累世修行已修出慈悲,甘愿不上天道,留在人界教化众人。有的人累世杀孽造出重重恶业,今生痛改前非,甘愿以己身偿还罪孽。但是无论哪种,都需要他背负的怨念或念力与怨灵的力量等同,如果远远超过怨灵的力量,那就是杀鸡焉用牛刀,如果远远小于怨灵的力量,那就根本镇压不住这些。”
“那我们要做的是......?”
“我们只是辅助嗷,主要的工作还得部长来做,”苍小京支起耳朵,总算找到说话的机会,“部长每天都要来看看这个屏幕!如果哪里发出警报,部长就要过去看看。在怨灵还没有聚集到某个量级之前,提前过去将它们驱散,让它们各自去各自的道,就能避免很多麻烦啦。到时候你就站在石台中央,默念你想要过去的地方,就会被传送到那里啦。”
谭清明握紧手中的剑柄:“......好,我明白了。”
“那就回去睡觉吧,”卿先生站在那轻轻摇晃,脸色比进来的时候还要苍白,“好困呐,到底是谁发明的007,根本不是人干的工作嘛。”
“卿先生,您也不是人类呀,”胡飘飘苦笑,“好了,现在部长来了,您的工作被分担一些,之后就不会这么累了。”
卿先生哈欠连天,敷衍点头,他们刚想转身,会议室的大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推开了。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跑了进来,她穿着一身中式旗袍的改良装,踩着一双吱吱呀呀的兔兔鞋,脖子上挂着一串沉甸甸的长命锁,手里捧着一碗冒着白气的汤药,哒哒哒哒跑了进来。
“卿先生!”
那个女孩的嗓音脆生生的,走动间裙尾摇摆,脖子上绒毛舞动,衬得她晶莹剔透玉雪可人,格外惹人怜惜。
可是卿先生看到她却像是看到了怪物,连连往胡飘飘身后躲:“胡飘飘,挡住她,你帮我挡住她!那碗药黑黝黝的,里面还有蝎子的尾巴!呕,太可怕了,五毒俱全!”
胡飘飘哭笑不得,挡在小女孩面前:“好了好了白萌萌,今天卿先生表现还不错的,既没有消极怠工,也没有睡上一天,我们就饶他一天吧,好不好?”
“不!可!以!”白萌萌跺脚,将那碗药举的更高,“一天都不许断!卿先生太不乖啦!”
胡飘飘肩膀轻颤,憋笑憋的辛苦,“卿先生,来看看吧,您被这两三岁的小丫头说不乖了,怎么办呢,您要乖乖听话吗?”
卿先生愁眉苦脸探出脑袋,翻开纸扇挡住面容,不愿和白萌萌对视。
白萌萌不依不饶,仗着身体优势两三下闪了过去,抱住卿先生大腿:“卿先生让我听听。”
卿先生实在躲不过去,无奈半跪下来,白萌萌跑过去抱住了他的脖颈,贴在他胸口闭上眼睛。
她的眉心显化出一只白毛刺猬,那个纹身状的图案晶莹剔透、忽明忽暗,几秒钟后就消失了。
“不可以哦,”白萌萌摇头,“卿先生的能量消耗太大,还是很疲惫的,这碗药一定要喝。”
这下再也推脱不得,卿先生捏住鼻子,向上仰头,闭眼灌了进去。
白萌萌满意点头,总算分出一点目光,看向走在最后的人:“呀,部长来了!”
没等谭清明反应过来,白萌萌迈着短腿跑了过来,抱住谭清明大腿:“部长,抱抱。”
谭清明有一瞬间的幻视,这个抱住他大腿的小孩,让他想到了另一个小孩。
“部长,抱抱呀,”白萌萌张开两手,踮起脚尖,“我太矮了碰不到你,把我抱起来呀。”
谭清明鬼使神差弯腰,将小女孩抱了起来。
白萌萌被抱起来的一瞬间,抬手搂住谭清明后背,贴上后者胸口。
在那一瞬间,谭清明被穿透了。
第十二章 十二年后
他抱住的仿佛不是女孩,而是一只毛茸茸的刺猬,这刺猬背后的白针向外拉长,直直穿透胸口,刺出无数孔洞,寒风呼啸向内卷来。
短短几秒过后,这种感觉消失了。
他保持刚才的动作,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白萌萌仰头看他,脸颊鼓成小团:“部长,你这里空荡荡的。”
她伸出肉肉的小手,贴在谭清明胸前:“你要把它填满,不把它填满的话,怨灵会住进来的。怨灵住进来了,你就回不来啦。”
谭清明怔怔站着,半天没有动作,连说话的声音都丧失了。
片刻之后,白萌萌被抱走了,胡飘飘将她抱进怀里,按进棉花般的胸口:“好了,小东西,回来吧,看你把部长吓的,三魂七魄都溜走喽。”
苍小京的位置被挤占了,它气鼓鼓冒出头来,在胡飘飘头上助跑几步,跳到谭清明肩上:“回神啦部长!该工作啦!”
谭清明清醒过来。
几个人一起走向外面,谭清明跟在最后,手里握着刚刚拔出来的长剑,只觉得这一切犹如幻梦,似假还真,秒梦泡影一场,已然辨不清了。
苍小京贴着谭清明的耳朵,探出小小的爪子,挠动后者头发:“部长别怕!我们会陪着你嘛。你现在肯定不习惯啦,毕竟你这两世都在人道,虽然人们都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但要让他们真变成猪了,肯定跑的比谁都快!”
谭清明扶额:“......不会比喻的话可以不比喻的。”
苍小京揉揉脑袋:“好吧好吧,毕竟我好几年没看情商书了,里面的知识都忘光了。不过,部长你放心吧,虽然现在还很迷糊,但是等时间长了,慢慢就理解并适应啦。看看外面的浩瀚星河,还有很长的路在等待你呢。”
谭清明闻言定住,看向窗外的星河。
星河浩渺无边,亘古不变,向它们探出手去,只会握住虚无的碎片。
万古苍茫、白驹过隙,不过弹指一挥间。
..........
十二年后。
夜晚的风徐徐吹来,西山福利院依山傍水,空气都含着淡雅的芬芳。
边随安靠在天台的石台上,凝望无边无际的星海,他探手往远处伸去,淋漓月色如同迷雾,将他挟裹其中。
这里刚刚举办过一场小型烧烤聚会,是福利院的几个大孩子出力组织,小孩子们紧跟着参与进来的。
主要的准备工作是边随安做的,那天食堂阿姨下班很早,将案板和肉块都留在了桌上,边随安常年在食堂帮忙,练成的一手刀功厨艺炉火纯青,阿姨经常调侃说如果边随安不肯念书,她就给他投资一家店专门炒菜,肯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边随安笑笑没有答话。
他做饭并不是因为喜欢福利院的孩子们,更不是因为对美食有什么追求,从他有自理能力开始,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和旁人不太一样,某些方面比旁人脆弱,某些方面又比旁人结实,在他真的动怒乃至动了杀机的时候,他可以轻松捏碎石块、掰弯钢管,可大部分时候他并不强壮,他不爱吃饭不爱睡觉,身形比同龄人薄弱,有时候半夜醒来去洗手间开灯,都能看到镜子里白惨惨的一张脸,乍一看惹人心慌。
只看到自己还是好的,有时候身边会出现身着白衣或是身着红裙的女子,它们飘荡在半空中,有的轻轻抚他的脸,有的对他哭诉生前不幸,有的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窗边默默看着,待太阳升起时就消散了。
除了轻飘飘的女子外,有时还会出现奇形怪状的生物,两个头的四个爪的五个鼻子六个嘴的,在山海经里出现过的远古传说会以黑影似的形象出现在身边,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也会吓的不敢睡觉,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睁眼扛到天明,可随着时间流逝,他逐渐熟悉了这些杂音,知道它们只能在耳边絮叨,没法对他造成实质伤害,慢慢便接受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甚至可以面不改色穿过幻影们的“身体”,径直去做想做的事情,只是有时候现实与暗影之间像竖着一条虚线,他有时触碰这边,有时又穿越那边,会有世界颠倒、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感觉。
这也是他喜欢上做饭的原因。
在洗菜、切菜、炒菜的过程中,他可以让刀刃接触案板,发出砰砰的敲砸声,他可以听水流划过菜叶,在盆子里叮咚作响,在这种时候外界的一切都可以屏蔽,整个世界只留下自己,可以静静和自己说话。
就比如现在,他靠在天台上,仰望万里无云的星空,试图触碰到它。
他不敢坐在躺椅上,因为无论那个躺椅有多么结实,都会在他躺上去的一瞬间断裂,让他狠狠摔在地上。
随着年龄增长,他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与众不同,比如......他永远是人群里最倒霉的一个。
明明是一马平川的大路,走过去莫名其妙摔在地上,摔破手脚都是轻的,骨裂都是常有的事。
切菜时明明已经小心再小心了,还是无缘无故切到手指,平常人把手指放在唇间含住就能止血,他要流血不知多久,才能渐渐止住。
睡觉时头顶掉下瓦片、坐在椅子上椅子脚断开、洗澡时突然停水、努力复习还是很难通过考试,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眼看着一批批的孩子被领养出去,进入了正常的家庭生活,很多时候连身有残疾的孩子都会遇到爱意满满的父母,而他手脚健全、智力也不算低下,还是没人愿意将他带走。
他在这里很难获得友情,因为每当他和旁人熟悉一些,身旁的人就会被领养出去,其余的没有被领养的年龄长了,有了作威作福的架势,看他平时独来独往谁都不理,就想收他做小弟留在身边干活,在他拒绝几次之后,他就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钉,时不时就想教训教训他,好能树立自己的威风。
夜色深邃,凉风吹过树梢,溅起沙沙鸣响,一道摇摇晃晃的身影伴随酒味,从楼梯游荡上来。
第十三章 略施小计
不需要听到这个人说话,只要看到他的身影,就知道来人是谁。
来人是刘文超。
比边随安还大上两岁,算是现阶段整个福利院最大的孩子,院里对刘文超的传闻很多,有人说这人并非没有父母,反而父母都是高官,这人是因为父母落马前怕他受到牵连,送他来这里避避风头;还有的说并非他父母落马,而是他自己不学无术,每天在外面招猫逗狗、坑蒙拐骗,甚至碰了些不该碰的东西,父母只有他一个小孩,实在不忍心将他送进看守所改造,也不放心将他送去国外,便在福利院安排了几个信得过的人,将他送来这里参加真实版“变形记”了。
无论院中的风言风语是怎么传的,刘文超都没有澄清,反而借着这些“威名”收了一堆小弟,院里的孩子大部分还青春年少,处于中二病泛滥的时期,他们视刘文超为大哥,跟在他背后鞍前马后的伺候,刘文超过惯了耀武扬威山珍海味的生活,来到这清汤寡水鸟不拉屎的福利院里,可给他难受坏了。
边随安知道自己厨艺不错,即使他不想表露,这名声已经在福利院传的广了,刘文超不止一次明示暗示,想让边随安给自己多开小灶,边随安都不同意,刘文超便开始三天两头的找边随安麻烦,进房间时头顶翻下来的水桶、鞋子里莫名出现的石块、宿舍床上总被泼上的莫名的污渍.....
边随安都忍下来了。
他并不是心胸宽广的人,只是每次想要动手,心里都有一个声音会告诉他“不准动”。
他已经想不起那个人的模样,记不清那个人的声音,那个人的容貌如镜花水月,遥遥飘荡在半空,无法碰触到它,甚至连五官都模糊不清。
但他知道,那个人不允许他伤害别人,如果他伤害了别人,那个人会很生气,甚至不愿意原谅他。
可他为什么要在意那个人的看法?
无论那个人是谁,将他丢在福利院里,就是不想要他了吧。
边随安捏住酒瓶,指头轻轻用力,那酒罐如同脆生生的塑料,挤压成为残片。
他知道刘文超是喝多了偷偷跑上天台醒酒,他不愿和对方有交集,握住椅子向后挪挪,坐到被阴影笼罩的角落里。
他不愿和对方有所接触,可惜对方却不愿意放过他。
刘文超眼前都是酗酒过度的黑雾,他摇摇晃晃挪动过来,摔在边随安对面的椅子上。
桌上只剩残羹冷炙,被油糊住的羊肉冷塌塌的,黏腻混在一起。
刘文超在桌上拨拉几下,拽出一只没人啃过的烤羊腿来,张大嘴咬了一口,呸呸便吐了出去。
“什么狗屁东西啊,这么难吃,”刘文超拧起眉头,高抬下巴,“去,给我泡点花生,再拿一碟毛豆。”
边随安隐在暗影之中,对在一切充耳不闻,将刘文超当成空气。
刘文超站起身来,踉跄向前几步。
这人长得高大威猛,身上肌肉是常年练习拳击的结果,连骨头都硬邦邦的。
“喂,”刘文超站在边随安身边,如同一堵高墙,将人罩在其中,“老子在和你说话,你是聋了还是瞎了,什么都听不见?”
边随安收回视线,眼珠转动几下,停在刘文超脸上:“不好意思,听不见。”
他声音懒洋洋的,像是倦怠到了极点,连说话都懒得出声。
刘文超握紧拳头看向四周,见天台上空空荡荡,他舔了几口嘴唇,挥起一拳砸向边随安。
只是他拳风舞动,挟裹煞气而来,耳边肩膀却骤然发沉,像是什么硬邦邦沉甸甸的东西,化为实体向下撞来,挂在他肩膀上。
“靠,什么玩意......”
刘文超那一拳没力气了,他浑身发痒,莫名站立不稳,探手摸摸脖子,只触到满手冷汗。
可那股阴冷挥之不去,后颈好似有人拿手轻抚,惹得他站立不安,频频向后望去。
“有人骑在你肩膀上,两手揪着你的耳朵,在和你做游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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