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叫景洪吧,”边随安道,“这样的话,别人一听就是亲姐弟了,说不定能更快找到姐姐。”
男孩眼珠亮了起来:“好的好的,景洪很好!很好听!喜欢这个名字!好喜欢!谢谢你!”
“喜欢就好,”边随安被他的热情感染了,“那你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找姐姐,是确定姐姐住在这吗?”
“确定!确定姐姐曾经住在这里!”景洪道,“其他的都不记得了,连怎么来到这里的都不记得,但姐姐曾经住在这里,这件事是记得的!”
“好吧,”边随安道,“既然这样,你就先住下来吧,之后再慢慢找。这里每年会有一次媒体接待日,接待外来的访客,在那天所有历史的档案室材料都会公开,如果你姐姐真的在这里待过,那她的信息会在档案室里出现的,到时候我带你过去。”
“哇,太开心了,谢谢你!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边随安,边疆的边,随便的随,安全的安。”
“哇,给你起名字的人,肯定希望你好好的,”景洪道,“随遇而安嘛,一听就是希望你在哪都安安稳稳的!”
“......是吗,”边随安牵动唇角,扯出个略显僵硬的笑容,“谢谢你。”
随遇而安么。
在福利院长大,或者在外面飘零生存,都算随遇而安么。
景洪察觉到自己说了对方不爱听的了,他拽了拽身上的背心,在脸上擦了把汗:“你、你饿不饿?送我进来的张阿姨说,食堂每天有三次可以供应食物。要是......要是饿了的话,我去帮你打饭。”
边随安摇头:“谢谢你,不饿。”
景洪的眼珠瞪的更圆,连眼白都挤得看不清了:“怎么能不吃饭呢?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等我,我去给你打饭!”
边随安叫都叫不住人,景洪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老鼠,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边随安放下半抬的手臂,将掌背交叠起来,垫在脑袋下面。
他本来想等着景洪回来,告诉景洪不用给他打饭,他平时吃不吃饭、吃多少全凭心情,如果状态不好,不吃也是很正常的。
可他前一夜几乎是彻夜写信,整晚都没有睡,这会靠在床上,没多久就进入了梦想。
他梦到了一匹红色的高头大马。
那马儿长得高大威猛,体型漂亮,深棕的长毛如同流水,自脊背徜徉开来。
他坐在马背上,扬起长长的鞭子,向着滚圆的夕阳策马而行。
前方有人和他一起骑马,那人有着一头飘逸的墨色长发,身形矫健行容自在,相比于自己在不停的甩鞭子,前方的人悠悠荡荡,像是在湖面上荡秋千,是全然放松的姿态。
边随安策马扬鞭,甩动鞭尾,敲在马儿的后背上,驱赶马儿前行。
周围春花烂漫,马蹄踏在地上,小草被压弯了腰,发出咯吱鸣响。
雪融后的初春带着冬日的寒气,凉意拂在颊上,眉毛上仿佛还有没有融化的雪粒。
旁边那棵桃树上果然有大片的残雪,边随安找准时机,狠狠给了马屁股一下,马儿被惊得猛跳起来,狠狠撞在树上。
那捧雪哗啦啦落了下来,散在那人脸上头上,那人擦掉雪粒,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对着他笑了。
边随安策马向前,帮他擦干净脸颊。
想要看清那个人的脸。
好想看清那个人的脸。
太想看清那个人的脸。
他一次又一次涂抹,心中生起焦躁的怒火。
为什么擦不干净。
为什么看不清!
为什么......就是不让自己看清。
边随安生出怒意,他靠近那人,和那人只有毫厘之隔,他迎着那个人的轮廓,慢慢靠近一点。
砰的一声,耳边像有什么被打翻了。
边随安睁开眼睛。
梦碎了。
地上是打翻的食盒,汤汤水水溅了满地,景洪搓着手在旁边看他,掀起衣角擦动脸颊,小心翼翼道:“对、对不起,本来想放在你床边的,但你刚刚突然甩手过来,把饭盒打翻了。对不起,你生气了吗?”
边随安靠在床头,抽出两张纸巾,把满脸的冷汗擦干净了。
“没事,”他摇摇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和你没有关系,是我做噩梦了。”
他捋了捋头发,头皮上满是潮湿,头发湿黏黏贴在脸上。
“我去洗头,”边随安道,“你吃自己的吧,不用管我。”
边随安走进洗漱室,放满水后将脑袋埋进盆里。
他慢悠悠打散泡沫,将洗发水淋在发上,将面容埋进水里的时候,他恍惚一瞬,头痛欲裂,那张梦里的脸浮现出来,狠狠撞击脑袋。
虽然是在梦里,可感觉又不像梦里。
那种触觉是那么真实,包括马蹄踩踏的感觉、包括抚上对面人面颊的感觉。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个人身上......有谭老师的味道。
第三十章 谁的表白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信,看不过来啦啦啦啦......”
苍小京后仰靠上椅背,可怜巴巴哼唧,最近蟒天南从冬眠状态苏醒了,黏苍小京黏的厉害,苍小京虽然修成人身,但本性对自己的天敌还是惧怕,特别是对于又冬眠又蜕皮之后的蟒天南来说,仓鼠正是补充精气的好食粮。苍小京对自己的鼠生安全不太放心,时不时绕着蟒天南走,蟒天南虽然冬眠之后灵力高了一些,但灵智并没有提升很多,苍小京跑的越远,蟒天南黏的越紧,特别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蟒天南总会化为原形,在尾巴上打几个结,将苍小京卷裹的结结实实。
“大蟒蛇,你离我远些!你身上好凉,冻死啦!”
苍小京嗷嗷叫唤,把蟒天南推的更远:“不要黏在我身上啦,你又不是三岁小孩,自己没法睡觉吗?”
“自己睡,不舒服,”蟒天南哼唧,“小京,身上,暖暖的。”
“喂喂喂,哎呀哎呀,你有空这样缠着我,还不如帮部长读信呢!之前部长说这个什么心时小屋,我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不会有人响应呢。谁知道会收到这么多呢,用麻袋装都装不完嗷。我看了两天了都看不完,飘飘姐也帮我看!”
胡飘飘正在对镜化妆,闻言斜斜睨了他一眼,凉凉道:“这几天喜欢上越剧了,我要去剧团演出。”
“这又是什么啦,”苍小京仰天长啸,瞥了瞥旁边摆积木的白萌萌,“喂,萌萌,那你帮我看一看吧!”
“小京真是个坏仓鼠,”白萌萌眨巴眨巴大眼睛,睫毛忽闪忽闪,“连三岁的小女孩都不放过,你这个残酷的资本家。”
“喂喂喂,你你你你你骗骗人类还可以,怎么连我都要骗呀!”苍小京嚎叫,“你少说也有五百岁了吧!什么三岁小女孩呀!”
白萌萌翻过一页漫画,哼哼翻个白眼:“不行,部长那些信哪有我的漫画好看。”
“哎呀哎呀,现在外面的世界那么多怨灵,部长忙的都要起飞了,你们一个个还都这么自在,真该让部长给你们扣工资,哼!”苍小京碎碎念,“蟒天南!我看的眼睛都要花啦!其他人都靠不住!你过来给我帮忙!来帮忙读信啦!”
蟒天南倒是听话,苍小京一个指令下来,他就乖乖拿起信来:“谭老师,我今天,作业没做好,对不起。”
“哈哈哈,谭老师,你头上有个小揪揪,很可爱。”
“谭老师,很帅。我爸爸也能这么帅,就好了。”
“谭老师,抽不抽烟。”
“喜欢你,没道理。你有QQ号吗,我已经是黄钻啦。”
“谭老师,粉粉字,好看。喜欢。”
“能不能,帮我找到妈妈。找不到,伤心。”
“为什么爸爸不要我了。是不是因为,我不听话。”
“哎......”
苍小京本来累的都翘起二郎腿了,可是听到孩子们的心声,他耳朵耷拉下来,软绵绵趴到了桌子上。
孩子们,好可怜.....
胡飘飘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化妆的手,白萌萌也合上了手里的漫画书,两个人竖起耳朵听着,向桌边靠近一点。
“你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很讨厌。不想再梦见你。被子是滚烫的,枕头是柔软的。你的嘴唇,也是软的。我喜欢,你的耳朵,眼睛,鼻子。你的一切。我想,吞噬掉你。你要和我,融为一体。你的味道,真的很好闻。我想,想,想,唔......”
“行了行了,别想了别想了!”
苍小京蹦到蟒天南背后,探长脖子捂住了他的嘴:“救命啊!别念了别念了!这都是少儿不宜的内容,白萌萌还是三岁小孩呢!”
“哦——”白萌萌哼哼,“怎么这时候我成了三岁小孩,不是五百岁的老巫婆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丢掉漫画书,手脚并用爬到桌上,将信件箱全倒出来了,挨个看了起来。
胡飘飘按捺不住好奇,丢了化妆刷走过来,拿起几封唰唰翻动起来。
苍小京拦也拦不住,加之自己也很好奇,干脆加入进来。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几个人的脸都肉眼可见的红了。
接下来的所有信件,笔迹都是相似的,而且全部都压在信箱的最下面,看着就像是最开始被放进去的。
所以、所以......
这满满大半箱子的信件,全部都是一个人写的吗?
称它们为情书都过于小清新了。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少儿不宜,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苍小京一手捂着眼睛,另一手在胸前猛画十字。
“小京,”蟒天南把一封信贴在胸口,昂首挺胸道,“小京,我也想,把你,吞进肚子,和你,融为一体。”
“嗷嗷嗷嗷——”
苍小京本来就神智不稳,被蟒天南豪言壮语一激,吓得顶着锅盖掉头就跑。
刚刚撞开大门,就被进来的谭清明揪住脖领:“跑什么,外面有怨灵了?”
“嗷嗷......不是啦。嘿嘿,部长嗷,这些信件太多啦,我们知道你看不完,但是你以后还是抽空看吧,嘿嘿,嘿嘿嘿,有些内容嗷,有点露骨嗷,不太适合我们看.....嗷,部长,你耳朵怎么红了。”
“什么,”谭清明噎住,下意识揉揉耳朵,脑袋偏移开来,试图清清嗓子,“没这回事。不可能红。”
“嗷,不可能!”苍小京这下也不跑了,他跳到谭清明肩上,“这么多年了,就没见部长害羞过,更别提耳朵红了!一定是有人向部长表白了!”
“闭嘴吧,”谭清明捏住了苍小京的嘴巴,“你不说话,没人会拿你当哑巴。”
胡飘飘他们几个原本只是看戏,可等谭清明走上前来,他们几个的眼睛都瞪起来了。
唔,部长不止是耳朵红,连脖子都红透了。
谭清明进了会议室,先是把晾好的几碗茶仰头喝了,眼神转向胡飘飘:“这里有没有酒?”
苍小京嗷的一声还没叫出来,就被谭清明掐住了嘴巴。
胡飘飘抬抬下巴,用眼神示意蟒天南干活:“喏,天南,去游戏室,把卿先生私藏的一箱茅台偷过来,给你们部长满上。”
第三十一章 喝多了吧
蟒天南向来听话,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还没等胡飘飘说第二遍,他雄赳赳气昂昂冲进了游戏室,在里面翻箱倒柜,在最底下捞出一箱茅台,送到谭清明身边。
谭清明没有杯子,只得拧开瓶盖,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酒味刺鼻,直直冲进喉咙,向上翻腾起来,炸出层层波纹。
三点一线的生活过了太久,不知多久没有喝过酒了。
他前世受的教化都是君子之道、端方严谨,几乎不懂怎么喝酒,那种在泥地里打滚、在长湖里捞鱼、在雪地里找冬眠动物的经验......都是前世的边随安教给他的。
他不胜酒力,被酒气逼的脸颊泛红,白皙面容覆上一层薄纱,眼前朦胧起来。
太极双鱼图玉佩颤动,他不得不靠近边随安。
可靠近边随安之后,他没法完全对边随安的遭遇视而不见。
或许带边随安去看病、阻止同来上课的孩子们霸凌他、时常叫他起来回答问题、允许后者若有若无的靠近......给了边随安错觉。
三小时前,他照例讲课之后离开福利院,他知道边随安在背后跟着他,从山上跟到山下,在自己等待公交车的时候,边随安突然上前几步,揪住了他的公文包。
公文包里除了教案之外,还有变成挂件被隐藏起来的混沌,谭清明下意识攥紧包夹,不想令混沌离开身边。
边随安的脸热腾腾的,像一只被放在蒸笼上的包子,他使出全身力气,揪住了公文包的边缘,不让谭清明撼动到它。
谭清明心中警铃大作,总觉得边随安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
“谭老师,”边随安嘴唇嗫嚅,仰头直视着他,“你结婚了吗?”
谭清明被问住了,一时不想直视对方:“咳,和你、和你.....没有关系。”
“那就是没有结婚,”边随安道,“谭老师,你犹豫了。如果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不会像现在这么犹豫。”
“这是我的私事。”
“对谭老师来说,是你的私事,但对我来说,不是你的私事,”边随安道,“谭老师没有结婚的话,可以考虑我吗?我做饭很好吃的。”
谭清明僵住了。
他都不知道边随安从哪里来的勇气。
他确定边随安没有认出他是谁,毕竟没人会对自己年幼时的养育者产生这种情愫,即使真的产生了,也不会这么毫无顾忌的说出来。
“可以吗,谭老师,”边随安道,“不相信的话,可以给你验验货的。除了做饭之外,其它的我会的也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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