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因为知道了谭清明的住所,也知道了自己之后可以随时随地翻墙出去找谭老师,边随安这次回来春风满面,走路生风,翘起的唇角压都压不下来。
景洪不知道给边随安打过了多少电话,好不容易见到对方回来,他猛扑出去,给边随安来个一个熊抱:“大哥,我想死你了!”
边随安被扑的踉跄:“快减减肥吧你!”
“我这哪是胖啊大哥,我这都是肌肉,嘿嘿,”景洪挥舞手臂,给边随安展示线条,“大哥,谭老师怎么样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最近都需要好好休息,”边随安坐到自己的床上,垂下头揉揉脑袋,“看他受伤,比我自己受伤还难受。”
“这个是肯定的啊大哥,你都写在脸上了,谁都能看出来了,”景洪道,“那你就自己回来了?昨天那么晚了,你在谭老师家住的吧。”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边随安扬起手臂,揉揉景洪脑袋,像揉弄一只宠物,“知道吗?电影里知道太多的都会被灭口的。”
“大哥可不舍得把我灭口,”景洪后退两步,坐回椅子上了,“这院子里院墙也不高,平时查宿的人查的也不严,大哥以后估计得常常溜出去吧,我得习惯独守空房的日子喽。”
“你小子这话术,怎么一套接一套的,无脑电视剧看多了吧,”边随安道,“对了,付卫国的事我请谭老师帮忙查了,在警局的时候才知道他是街道办事处主任,能看到建国之后和街道有关的信息,等他休养好了恢复几天,请他帮忙在资料室里查查。”
“哇真的吗?谢谢大哥,谢谢谭老师!”
景洪乐得跳起来了:“真的吗大哥?太好了,谢谢大哥!啊对了,上次去档案室,都没看到大哥的信息,要不要再去查查?”
边随安心念一动,站了起来。
景洪的话勾起了他的贪念。
他原本对自己生活在这里的缘由并不好奇,也不在意,甚至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可遇到景洪和谭老师之后,特别是遇到谭老师之后......他对对方莫名的眷恋也让他对自己的过往产生了好奇,他好奇自己的由来,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得过大病,导致记忆缺失,忘记了这些对自己重要的人和事。
只是福利院里的所有工作人员都秉持着一个原则,不对院里的孩子们提及过去的事情,无论问谁都是守口如瓶,而且福利院的工作辛苦且没什么酬劳,工作人员换了又换,连名字和脸都对不上可能就会换人,也很难找到询问的对象。
只有资料室算是信息最全面的地方了,如果连资料室都找不到,更不知道还能去哪里寻找。
边随安和景洪下定决心,制定了崭新的“作战”计划,这一个月除了边随安时常像田螺姑娘一样跑去谭清明家,帮助做饭洗衣服打扫房间之外,其余时候他们都趁着深更半夜溜进资料室里,拿厚衣服挡住微弱的灯光,一排排查找资料室的书架,寻觅景虹英和边随安的痕迹。
可无论他们怎么寻找,从地上一本一本的摸过去,还是偷偷架起梯子一排一排的找过去,还是没有景虹英和边随安存在过的迹象。他们俩都像融入大海中的一滴水,掉进去便看不见了。
他们确信将资料室翻了个底朝天了,连掉在地上的一页碎纸都没有放过,可为什么......还是什么都找不到?
夜半三更,边随安和景洪躺在宿舍的地板上,彼此都没有了信心。
谭清明稍好一些之后就不在家休息,而是重新投入了工作,前两天还继续过来代课,他过来时也带来了一个消息,他们找的那家从建国开始没有换过几个人家,这些人家都有自己亲生的孩子,而且查询这些换过的人家里,都和付卫国没有关系,确切的说......甚至都没有过付姓人家。
两条线索都断干净了。
档案室里不能说毫无信息,可资料只是指向了那个地址,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如果连地址和住户都对不上,那地址还有什么意义?
档案室的资料信息即使再全面,都不可能比得过街道办事处的资料室吧。
还有就是,边随安总不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为什么连他这个生活在福利院里的大活人也没有信息?
景洪蔫头蔫脑的,没了最开始的信心:“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你说会不会这些资料都是假的,或者被修改过的?或者家长们不想暴露自己的信息,就像打游戏一样给自己起了个代号,把代号写进档案里了?”
“也不是不可能,”边随安道,“也有可能这些信息不都是真实的,真实的被存放在其它地方。”
“那还能在哪呢,”景洪捶捶脑袋,想要把自己磕晕,“真是的,知道的以为是在福利院,不知道的以为这里是什么国防部门的安全机构呢。”
边随安笑了:“好吧,无法反驳,我也是这么想的。”
“大哥,你还笑哦,”景洪打了个滚,滚到边随安身边,“现在除了找姐姐之外,我还迫切的想知道大哥的消息,大哥你现在太神秘了,不会是什么某某中东富豪的被流落海外的民间王子,出来体验生活的吧!”
“你这段时间好好学习了么,”边随安探出手来,揉揉他的脖子,“是不是没事就看什么八卦秘闻、媒体报道?告诉你一个不幸的事实,虽然你算是半途过来的插班生,但期末考试也是跑不了的。”
“啊,不要告诉我这些,大哥,心要碎了,”景洪捂住眼睛,随机哼哼两声,“我宁可不知道这些,考个鸭蛋就好了。”
“考个鸭蛋,之后你就得和小学生们一起考试了,”边随安笑道,“别以为留级了就没事了。”
“天呐,太可怕了,”景洪翻过半身,将枕头压在脑袋上,自暴自弃了,“强龙不压地头蛇,放弃了!”
“那你呢,”边随安道,“景洪,之前的事你也想不起来了吗?”
景洪瘫在地上,瓮翁的嗓音从枕下传出:“哎,大哥,要是能想起来就好了。我怀疑我是从什么精神病院跑出来的,被电击到失忆了,随地乱跑的时候正好跑到外面,被你给发现了。哎,前段时间有没有相关新闻呢,比如某男子深夜从精神病院逃脱,迄今为止都没有消息之类的?福利院附近有没有精神病院呀?”
边随安被他一连串发问给绕晕了:“这些就不用问我了,我们现在是难兄难弟,都是失忆状态啊。”
两人此起彼伏叹息几声,双双伏倒瘫回去了。
窗外月明星稀,传来几声鸟啼。
边随安爬起身来,仰头迎着窗外的月亮。
他突然好想知道,在这样澄明通透的月色里,谭老师会做什么?
这几次谭老师过来上课时义正词严告诉过他,虽然他知道了谭老师的地址,但不准提前没请示就不请自来,更不能有翻墙翻窗跨越栏杆等种种行为,实在是太危险了。
可是话虽然是这么说的,边随安哪是那种乖乖听话的人?
最重要的是,今天的他实在是太思念谭老师了,他迫切的想见到谭老师,就像在沙漠中跋涉几天几夜的人渴求绿洲。
景洪看出了他的想法,从地上爬了起来,拉开窗户探出脑袋:“大哥,巡逻的保安已经回保安亭喝酒了,现在溜出去没问题哦。”
边随安被这处处为他着想的小孩感动了,他揉揉景洪的脑袋:“那我走了,你好好看家,明早就回来了。”
第四十章 跟踪到位
边随安四处寻觅,找到熟悉的路线,沿着窗台翻出去了。
月明星稀、万籁俱寂,福利院矗立在遥远的深山里,在寂静的夜色中,连鸣鸟的声音都听不清晰。
这天天气不好,乌云密布,月光都透不来几分,整座深山像座巨大的坟墓,一丝光影都透不进来。
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个红衣女人挤在树丛深处看他,她们有的倒挂在枝杈上,有的潜藏在石块后,有的蹲坐在草丛里,她们对他指指点点,捂着唇笑,飘舞的裙摆一圈接着一圈,在眼前荡来荡去。
“唔,好烦啊,别来烦我,”边随安抬起手来,将她们一一挥开,“去其它地方飘着,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单相思吗?”
她们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边随安捂着涨红的脸,飞快跑到山下,不敢回头看了。
到了山下之后,去谭清明家里就快多了,只是晚上连出租都少,边随安手里也没有多余的闲钱。他走了好久才找到几辆扫码小车,扫上后跌跌撞撞骑了一路,等到了谭清明家楼下的时候,时针已经过了半夜两点。
夜半三更蹲在别人家门外......真的很像变态。
边随安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谭老师估计早就睡了,无论是贸然闯进别人家里,还是趴在窗台吊在外面看着,都是会被抓走,并永远不被允许再进家门的行为。
他纯粹凭着一腔热血冲出来了,此时不上不下,既没法上楼也没法掉头回去,只能在小区里绕了几圈,找个躺椅卧进去了。
这时候......谭老师在做什么呢?
这么晚了,肯定在做梦吧。
边随安被自己逗笑了。
他从椅子上翻起来,在旁边小花园里摸来摸去,抓出一根草叶,叼在口里弹动。
这么翘着二郎腿摇了一会,他开始昏昏欲睡,刚要闭上眼睛,附近的树叶哗啦轻响。
空气中飘来莫名的凉意,那淡淡的风声像被冰块塞满的鼓风机,一阵一阵轻晃。
一道黑影从谭清明的楼道中下来,边随安揉揉眼睛,定睛看去,不是谭清明又是哪个?
边随安怀疑自己是太久没睡导致的幻视,他晃晃脑袋,打开手机看时间,半夜3点05分整。
半夜三点不在家里睡觉,一个人出来做什么,梦游了吗?
总不会是家里太热,要出来透透气吧。
边随安艰难的在椅子上翻了个身,小心翼翼抬头去看,他借着前方的掩体,不想让谭清明发现自己。
好在谭清明似有心事,并没有往他这边看,谭清明在口袋里摸出烟盒,叼出一根放在口里,轻轻碾了一会,但一直没有火光燃起,应该是没有点着。
心情不好?
因为什么心情不好?
边随安勉强控制自己,不让自己跳起来跑过去,像个傻子一样问出疑惑。
谭清明在楼下站了很久,似乎有好几分钟,昏暗的灯光渡下,在他脸上投出淡漠的长影。
一阵一阵的凉风卷过,那根烟被卷的飘开,不知随风吹到哪里。
谭清明仿佛清醒过来,抬腿往小区外面走去。
等到背影都看不见了,边随安才翻下椅子,快步跟了过去。
得益于常年爬天台的经验,边随安在“如何在别人不发觉的情况下完成跟踪”这项技能上颇有造诣。
夜里路上没人,连树影的沙沙声都格外清晰,边随安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远远在背后跟着,他看着谭清明走过一条条小巷,来到一道不知道什么名字的窄街上,在中间的路标指示牌那里站住了。
月黑风高,那条窄街空无一人,四周的树影沙沙晃动,连蝉鸣都听不清楚。
边随安莫名觉得浑身发冷,微微打起寒颤。
他往常总能看到夜色里飘飞的影子,它们或明或暗,时隐时现,有时冲着他笑,有时和他说话,但他此时所处的空间什么都看不见,无论是真实的人还是虚幻的影子。
甚至在这静寂夜色里唯一的路灯下,连谭清明的影子都看不清晰。
人真的会没有影子吗?
为什么谭老师没有影子?
边随安喉结滚动,不自觉上下吞咽,咽里像是夹住什么,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他冻得厉害,可四周什么御寒的东西都没有,他拿出手机想找找最近的服装店在哪,可来回拨弄一会,平时顺畅的流量像被什么给掐住了,网络信号一动不动,连2G都显不出来。
开了飞行模式吗?
边随安摇晃手机,这下连电量都被摇没了,仅有的一格电颤颤巍巍悬在那,昭示着即将熄灭的结局。
边随安不知如何是好,窄巷尽头传来吱嘎轻鸣,一辆公交摇摇晃晃从巷子尽头驶来,停在谭清明面前。
边随安张口结舌,整个人傻在那里。
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会有公交车?
这里又不是什么旅游城市,从来没听过还有夜间公交车啊?
收音机里曾经播放过的鬼故事都冒了出来,什么满载乘客的十三路公交车、最后一班的未亡人之旅、独自回家的红衣小女孩......
谭清明登上了公交车,那四面漏风的铁皮咯吱咯吱的离开,便随安强顶着恐惧跟上,可人走路哪能比得上轮胎滚动,他跑出没几步就跟丢了,空荡荡的巷子里只有他自己一人,连地上的蚂蚁都看不见了。
边随安还不死心,他摇晃手机,试图从里面调出地图,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位置。
可平时流畅运行的百度地图和高德地图都停留在进入界面,不止通讯讯号不好,连GPS定位都是灰蒙蒙一片,怎么按都按不动它。
太阳穴一跳一跳抽痛,边随安按揉脑袋,陷入昏茫之中。
他想在这里等到天亮,可这片区域不知怎么的越来越冷,体感温度甚至降到零下二十度左右,他只穿着单薄的衣服,冻得牙齿发颤,他慌不择路离开小巷,可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线,只能闷着头在附近撞来撞去,不知撞了多久,总算来到一条有人烟的大路上。
周边环境变化,体感温度不知什么时候升上来了,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已经到了5点,路边摊位的摊主们零零星星来摆摊了,可边随安望着身边的大树,心脏因为刚刚的事情跳的重如擂鼓,只想把自己撞晕算了。
第四十一章 烟消云散
谭清明挟裹满身寒霜,卷着层层凉雾,走进胡飘飘的茶室。
说是茶室,其实半间屋子放满白酒,另外半间摆满茶叶,整间屋子挤得满满登登,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出来。
谭清明冻得厉害,先喝了几杯热酒暖身,又倒了几杯热茶解渴。
“又酒又茶的,身体受得了吗?”胡飘飘翩然而来,坐在谭清明对面,把酒壶给拿走了,“部长可得保重身体,卿先生又闭关去了,我们这些拖家带口的全不中用,都得仰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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