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冯谦是会拍的。
下午这场一共有两场戏,一场是‘许弋’舍命守城楼;另一场则是‘洛明煦’‘阮玉’对接暗号意外喜重逢。
最后还要取一个‘洛明煦’与‘阮玉’含泪分别的镜头。
拍摄开始,各种仿真炮弹、枪支、手榴弹齐上阵,群演的叫喊声混合着各种武器的模拟声音,还有时不时出现的仿真烟雾,使得整个片场顿时硝烟一片。
让身处其中的人,仿佛真的在经历一场四面楚歌、雄壮惨烈的战争。
这一场没有萧烨和依琸什么事,两人的妆造做好,便静等在一旁。
或许是分别在即,也或许是现场的拍摄场景实在太过壮烈,两人都没什么话,就那么相邻而坐,倒是意外的,有种时间定格、岁月静好的错觉。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的声音终于停了,参与拍摄的工作人员齐齐拍手,随后四处散开。
“哥,”小杨走过来,将一杯泡好的绿茶递给萧烨,“哥,还要看看台词吗?马上就该你上场了。”
“差不多吧。”萧烨接过,打开刚喝了一口,一撇头正看到盯着他看的依琸,一下气没换匀,顿时‘咳咳’的咳嗽起来。
“哥?你没事吧——”小杨连忙放下背包,刚准备帮萧烨顺气,一抬手,那里已经有一只手了。
是依琸。
他熟练的拍着萧烨的背,一下一下,那动作似做了千万遍,温柔的像在撸一只娇气的猫。
而最令他诧异的是,出了戏一向不喜其他人碰触的萧烨,此时竟不躲不避,就那么任由着他,脸上也没有丝毫排斥,甚至还有点享受的意味在里面。
两人之间的气氛像筑起一堵无形的墙,而墙外再融不进其他人。
小杨诧异的微张着嘴,他怎么感觉自己像个电灯泡?
“走了。”依琸的助理伍毅不知从哪蹿出来,一胳膊勾着小杨的脖子夹着人就往外走。
“哎,你等——”小杨弓着腰,用力掰伍毅的手臂。
“小杨助理,”伍毅身量高,足有一米八五。
肩宽腿长,常年健身的缘故,胸肌和肱二头肌都非常突出,在小杨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把,“有人喊你。”
小杨:.......
小杨红着脸:“谁?”
小杨身杆子瘦,站在伍毅身侧足比他矮一个头,此时被伍毅这么一个雄壮的男人夹着,像被拎小鸡一样,倒腾着两条腿,结结巴巴的喊,
“唉唉,你先放开我,我自己走——”
“消停点吧,小杨助理,”伍毅轻松的看他一眼,低沉的声音透着几分愉悦,“小绵羊……”
——
“给,再喝一口顺顺气,慢点。”
这边萧烨止了咳嗽,依琸又小心的将水杯递到他嘴边,那架势一看就是要喂他。
萧烨忙四处看看,拿过杯子。
泛红的脸颊,泛着水汽的眼尾,一举手一投足都透出无尽的风情,“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他的声音也好听。
依琸不自觉滚了滚喉结。
忽然想起剧本里的一句话“恨不得死在他身上。”
他现在就是。
他看着萧烨张开嘴,鲜红的唇瓣被茶水浸湿,喉结一滚一动间,有轻微的喝水声传进耳骨。
依琸忽然从萧烨手里抢过茶杯,就着萧烨喝过的那个位置,上面还湿漉漉的,沾着萧烨的口水,他就那么大喇喇的在同一个位置狠狠嘬了一口。
“我不是。”又是这句,冷沉的声音透着几分傲娇,缱绻的眼神混着狠意。
扔下这样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就是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萧烨还是一下就听懂了。
他在说他不是洛明煦,他不会放开阮玉。
可他又岂是阮玉?
萧烨摇摇头,酸涩在心中晕开,像喝了一杯加了佐料的咖啡,五脏六腑都泛起说不出的苦涩。
——
机器架起来,人来人往的群演进入场景,商贩叫卖的声响传进耳朵,萧烨一身低调的深灰色的长衫迈入镜头。
他将头上的渔夫帽压了压,低着头四处看了看,随后状似不经意迅速拐进一侧一个不起眼的商铺。
商铺门脸不大,是个小型药铺,店里有零星的群演进进出出。
掌柜的穿一身藏青色宝葫芦暗纹长衫,配同色马褂,头上戴一顶深褐色瓜皮绒帽,见到来人,微抬了抬眼,扶了扶鼻梁上的小圆眼镜,又继续垂头拨弄柜台里的算盘,漫不经心的问道:
“客官要些什么?是看病还是抓药?”
“是看病也是抓药。”萧烨胳膊搭上柜台,“近日身上不爽利,乡里寻了个野方,想劳掌柜的掌掌眼。”
“哦?”掌柜的拨弄算盘动作不停,“先生可否讲讲哪里不舒服?野方慎用。”
“湿寒浸体,邪气入侵,身上长个脓包,”萧烨藏在柜台上的手指轻轻敲了个特定的声响,“有劳先生。”
闻言,掌柜的拨弄算盘的手微不可察的顿了顿,这才抬起眼,问:
“脓包乃是邪火入体,敢问先生长在何处?可有生脓?”
萧烨:“腹脐下三寸,生脓流水,且有溃烂之象。”
掌柜的:“既已溃烂,剜肉拔出即可,何需野方?”
萧烨:“拔除容易,恐伤及己身,需辅以野方,双管齐下,方见成效。”
这一来一往间,已然将暗号对了清楚。
“原来如此,”掌柜的走出柜台,“先生脓包长在腹脐,请内堂看诊。”
帘子一撩,两人走进去,摄影师紧随其后。
堂内一道门,又打开一道,在最里又开出一小扇暗门。
掌柜的边走边说:“你就是白鸽同志,倒是看着很是年轻。上头派顶针同志来跟你对接,人就在里面,请。”
暗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门内昏暗,有常年不见光的潮湿霉味,一盏煤油灯勉强照亮屋里,头戴黑色礼帽,一身黑呢大衣的洛明煦就坐在里头。
尽管有心理准备,可萧烨在见到洛明煦,与之对视的一刹那,心还是不受控制的颤了一下。
掌柜的为两人介绍:“这位边是顶针同志,这位是白鸽同志。”
掌柜的退场,镜头留给萧烨和洛明煦。
洛明煦站起身,看着萧烨的眼神柔情缱绻,深情款款,却唯独没有此情此景该有的震惊和喜悦。
“停!”冯导摘下耳机,“‘洛明煦’的情绪不对,再来一次。”
…………
“停!再来——”
…………
“停!”
——
可能两个人都装着心事,一连拍了好几条,两个人不是依倬的情绪不对,就是萧烨的台词对不上,冯导气得想破口大骂:
“你们两个现在是分别多年后重逢,ok?不是小情侣谈恋爱,你侬我侬,我要情绪有张力。”
“你们两个现在都是为国付出愿意牺牲的同志,党的利益高于一切,就算再深的感情也要隐忍、深埋,懂吗?…”
“再来一条。”
……………
最终磕磕巴巴,总算是勉强过关了,冯导瞪一眼两人,重重叹口气离开了。
萧烨垂着脑袋,也抬脚出了门,身后依倬的视线却始终追随着他。
即使不看,萧烨也能感受到那视线的灼热,似能将他融化。
——
萧烨去了躺卫生间,再次回来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依琸和盛名扬正在说什么。
两人站在一处,一个身穿一身黑大衣,气场冷硬;一个身穿一身军服,气质狂戾,明明应该是个很养眼的画面,可两人却跟两只斗毛公鸡似的,若不是现场不对,萧烨都怀疑他两能打起来。
萧烨的眼睛突然睁大,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朝两人冲过去。
“小心!”
依琸朝声音看过来,萧烨跑起来很漂亮,他听见自己咚咚直跳的心脏。
那一刻他感觉萧烨像个百米冲刺的冠军,带着满身光彩朝他冲过来,他下意识张开双臂,准备迎接他。
却在下一刻,萧烨一把将他推开,连带着身旁的盛名扬也推了一把。
“你干——”
盛名扬话音还没落,就被身后一面墙轰然倒塌的墙体声音盖过,顿时灰尘扬起。
其余工作人员听到声音也忙看过来。
“怎么回事?”冯谦走过来。
“可能是之前模仿爆炸的时候没固定好,”已经有工作人员过去检查清楚了,“这是道具墙,伤不了人的。”
“好,没伤着人就好。”冯谦指挥道,“今天就杀青了,大家都注意点。”
“下个镜头准备一下。”
小插曲并未引起什么大波动,依琸朝萧烨走过去,想说什么,萧烨已经转身离开了。
盛名扬摸摸自己方才被萧烨推过的地方,看着萧烨离去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了什么。
请假
月初比较忙,后面再补
◇ 第三十二章 洛明煦的决定
“你疯了吗?”林贺强压着声音,“你让我送他走,那你呢?”
“我留在沪城,”洛明煦抱着还在沉睡的阮玉,手指轻柔的将他的额发往后拢了拢,“只要他平安就够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醒来后发现你骗了他,你不在他身边,他会怎么办?”林贺气的脑仁生疼,
“你知不知道沪城现在是什么情况?我爹都让我暂时离开,我——”
“正因为现在沪城情况不稳,我才更要留下来,”洛明煦沉声打断。
抬头直视向林贺,“现在国人的热情刚刚被点燃,我不能半途而废——”
“半个毛啊!”林贺恨不得掰开洛明煦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他烦躁的点燃一根烟,烟头被他嘬的亮亮的,夹烟的手指点着洛明煦,
“你他娘就是个读书人,打仗退敌也好、安抚民心激发热情也好,那都不是你该管的事,那是上头那些当官的该操心的事。”
“就是现在上头当官的不作为——”洛明煦反驳。
“我不管,你必须随我一起走。”林贺摆出一副大少爷的痞性,拽着洛明煦往外拉,“不然你休想让我带他走。”
他指的是洛明煦怀里的阮玉。
“海生,”洛明煦用力站定,握住林贺的手腕,郑重且认真,“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但这一次算我求你,帮我带他走。”
“你——”林贺气结,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你有没有想过你留在沪城,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林贺抓上洛明煦的肩膀,痞里痞气的眼神,盛满真诚,难得的苦口婆心,
“春生,咱俩从小一块长大,小时候你总帮我,这次也算我求求你好吗?沪城你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
“现在基本上有门道有消息的都在往外跑,而且,而且——”他忽然想到什么,看着洛明煦急切又期待,
“我听我爹说,好像上头要派个什么领导过来,听说厉害的很,你那些个什么文章,说不准上头已经起疑了,万一再给你安个什么罪名,到时候跑都来不及,你听我——”
“我知道。”洛明煦抓下肩膀上的两只手,语气冷静。
“你知道?那你还——”林贺诧异。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此刻的洛明煦与林贺的急切形成鲜明对比,沉静的神色甚至透出几分绝情,
“你们走后,我会放出‘我与阮玉一起离开的消息’,那样所有人都会以为我们已经离开了,这样反而我待在沪城才是安全的。”
“况且,”洛明煦顿了顿,“有我在,你们反倒有可能会多一份危险。”
“可——”林贺还想说什么,只听洛明煦又道:
“你们离开后,我会隐藏身份,沪城这么大不会有人发现我的,倒是你们,万事要小心。”
闻言,林贺一时无话。
半晌,才看向阮玉:“那…他呢?他若是醒来,我要怎么跟他说?”
“我在来之前给他喂了安眠药,他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等醒来——”洛明煦抚上阮玉的脸颊,眼神瞬间变得温柔,几乎能滴出水,
“就说,我这边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等处理完就来跟你们汇合。”
“可,”林贺以为是托词,眼神迟疑,“这样又能拖多久?他醒来肯定——”
“这不是托词,”洛明煦接过话,“我会来找你们的,等我。”
冷静的语气像是起誓,郑重的话语又像是说给自己听,那坚定、不动如山的神色让人不自觉信服。
林贺愣了愣。
片刻。
“好,我知道了。”林贺闭闭眼,“……等安置好,我想办法给你来信。”
“好兄弟。”洛明煦拍拍林贺的肩膀。
低头又不舍的在阮玉额头印下一吻,还是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嘴唇。
林贺有些不好意思的背过身:“那你爹那边——”
“我爹先前就找过阮玉,”洛明煦从阮玉嘴唇上移开,眼睛却始终在阮玉脸上流连,手指一寸一寸细致的描摹,像是要将这张脸刻进骨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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