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的空间不算宽敞，宁辞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凌景从的味道包裹住，他装作不经意地偏头瞄了凌景从一眼，对方站的笔直，垂眸看着电梯按键，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车后味道更甚。宁辞能闻出这是一种男士香水的味道，但他不知道这是哪一款，不过味道这么浓，想必凌景从应该喷了不少。
他打开窗子透气，一面在心里想，如果凌景从这么喜欢这款香水的话……那这款香水应该很有韵味。
长今建设的大楼十分气派，凌景从带着他进大楼内部，一路给他介绍楼里各个部分的设计。宁辞摸了摸腰侧的相机包，觉得自己压力有点大。
“要不先去我办公室里坐坐？”等电梯的时候凌景从偏头问他，“一会儿宣传部的同事会来找我们。”
“啊，好。”宁辞一跟他说话就紧张，他拘束地点点头，看凌景从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
总裁办公室并没有车里那么浓的香水味，宁辞端着一杯水，拘谨地坐在沙发上。
凌景从坐在对面盯着他，沉默的氛围加上他的视线几乎要让宁辞窒息。他咳了一声，出声道：“凌总……想要什么类型的宣传片？”
“啊，”凌景从顿了一下，脱口说：“都可以。”
宁辞不解地看向他，凌景从又补充道：“我是说，你的风格我都很喜欢。你按照自己擅长的手法来拍就可以。”
“啊……好。”宁辞浅抿了一口纸杯里的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破这里令人尴尬的寂静。
更重要的是，他不确定凌景从记不记得自己——一个曾经在他弟弟的家里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凌景从的目光始终在他身上游离，宁辞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有点害怕他看见上面的痕迹。
他坐在凌景从对面，觉得对方高贵的像九天之上的神祇，而他只是泥地里最不起眼的一捧污泥。而现在，像他这样的人，居然也能坐在这里，和神祇对话。
宁辞忽然觉得有点不真实。
他咬了下嘴唇，决定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第4章 拍摄
宁辞拿出手机，来电人显示“凌响和”。
刚刚飘起的心骤然跌入谷底。
也许是电话铃响了很久他都没接，凌景从忍不住出声询问：“怎么了？”
“没什么，”看见凌响和的名字他神志都清醒了不少，宁辞站起身，对他说：“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
凌景从点点头：“请便。”
他接起电话，凌响和率先开口：“在哪儿呢？”
“在公司，”宁辞答，“上班。”
“啧，”凌响和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爽，“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宁辞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你昨天刚吃过。”
“我保证这次是真的吃饭，”凌响和那边儿的背景音很嘈杂，他的声音也不是很明晰，“你下班儿了我去接你。”
“别来，”宁辞皱了下眉，“我在外边儿拍素材。”
“那你什么时候能过来？”凌响和不依不饶地追问。
宁辞长舒一口气，继续答：“我也不知道。”
凌响和更不爽了，在电话里一连串地说起来：“又拍什么素材啊？你拍那些能挣多少啊？不如你现在过来，我保证你在我这儿做一顿饭拿到的钱比你一个月挣的都多。”
宁辞深吸一口气，太阳穴突突直跳，“我有工作。”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我不过去了，你换个人给你做饭吧。”
没等那边儿再说话，他先挂了电话。
他转身的时候，看见办公室的门轻轻晃动了一下。
但是很快从拐角处走出来两个抱着文件的女人，六目相对的一瞬间，其中一个对他摆手打招呼：“是宁摄影师吗？”
宁辞一边答应一边走过去，笑着点头：“我是，是宣传部的同事吗？”
“对的。”另一个女人对他伸出手，“凌总让我们过来，和你讨论一下关于宣传片的制作问题。”
“好的好的。”宁辞和她握了下手，顺手接过她怀里抱着的文件，几个人一起向总裁办公室走，他走在旁边，问道：“贵公司以前的宣传片是什么风格呀？”
“实不相瞒，我们以前没拍过宣传片。”打招呼的女人说，“以前只投过广告，可能公司想创新吧，所以拍个宣传片。”
宁辞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女人对他笑了笑，说：“所以这次我们全力配合你，以你的意见为主。”
宁辞挑了下眉，调侃道：“可别抬举我了。”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地走到办公室门口，还没人敲门，磨砂玻璃门就从里面自己打开了。
凌景从站在门口，看样子早就站在这里了。他抬手贴住宁辞的腰，把人往自己跟前带，“你们俩来了就够了，先和宁摄影师介绍一下公司吧。”
宁辞被他这么一抱，差点整个人都撞进凌景从怀里，他勉强稳住身形，在鼻尖擦到他肩膀的时候站住了脚。
“来，”凌景从引着他绕到办公桌后面，抬了下手，“简单说一下。”
一些零散的文件和照片被铺在桌子上，宣传部的两位女主管逻辑很清晰，很快就把公司的大致情况完整地顺了一轮。
宁辞认真地翻着桌上的照片，在听完介绍以后指着楼顶一小块露天工作区，“先从这里开始拍吧。”
他工作的时候更好看了。凌景从站在一旁，脑子里全都是这个念头。
宁辞低头调整相机，露台上的阳光很好，光线沿着他饱满的头颅勾勒出朦胧的轮廓，脖颈曲线被衬得更加柔和，凌景从注视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口干舌燥。
“宁摄影师！”宁辞顺着声音来源扭身，腰腹显露出一个十分柔韧优美的弧度，他接过女人递来的水，在金光四闪的背景下露出一个笑容：“谢谢啦。”
凌景从盯着他的腰身，有种想用胳膊圈起来量一量的冲动。
“凌总？”身旁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臆想，一瓶水举到他脸前晃了晃，“要水吗？”
凌景从视线重新聚焦，接过水喝了一口：“谢谢。”
“不客气。”女人靠在他旁边的栏杆上，上下打量着不远处的宁辞，“他挺厉害的。”
“嗯。”凌景从闭着嘴挤出一个音节。
“我是说，”她看着宁辞摆弄桌子，轻轻摇晃着手里的矿泉水瓶，“要不要考虑把他拉进我们公司。”
“嗯。”凌景从发出一个和刚才一样的音节，片刻后又拐了个弯：“嗯？”
女人偏头看着他，漂亮的眉眼弯了起来：“嗯来嗯去的，能不能给个准话？”
凌景从看着宁辞忙碌的背影，思忖片刻后说：“我觉得……”他心里是一万个愿意，不过还要听听宁辞的意思。
“算了，”女人摆了下手，“这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凌景从不可置否，继续盯着宁辞的背影喝水。
矿泉水瓶放到手边的桌子上，凌景从感觉到什么似的垂下眼，看见桌子上有个手机，嗡嗡地震了好几下。
他看了手机一会儿，偏头支开女人：“林曼，看看他拍的怎么样了。”
林曼应声走开，这个角落里只剩下凌景从和宁辞的手机。
凌景从垂眸看了手机一会儿，然后俯身挡在桌前，在自己的阴影笼罩下点亮了屏幕。
有几条消息弹窗，是凌响和发来的。
凌景从没有点进去，就在锁屏界面扫了几眼。
——“你晚上过来。”
——“我在家里等你，多晚你都过来。”
——“我今天要是没见到你，明天就去医院看阿姨。”
神经病。凌景从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暗骂。
“凌总，”有声音在后面叫他，他回过头，看见林曼和宁辞站在不远处一起看着他，林曼接着说：“快中午了，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凌景从的手背在身后挪了一下宁辞的手机，应道：“好啊，我请客。”
宁辞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他低头整理着相机，跟在林曼身后往电梯口走，三个人一起下了楼，就近找了家餐厅，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宁辞，”凌景从开口叫他，“你喜欢吃什么呀？”
“啊，”宁辞受宠若惊，飞快答道，“我比较喜欢清淡一点的。”
“好。”凌景从翻着平板点单，菜单图片上但凡有点红色的他都直接跳过了，最后挑挑拣拣，结算单里稍微有点味道的菜恐怕也就拍黄瓜一个。
林曼看着他一顿大刀阔斧的操作，接过平板一看，点的菜不是青菜豆腐就是豆腐白菜，恨不得一滴红油都没有。
她费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问宁辞：“宁摄影师，有什么忌口吗？”
“我还行，”宁辞微笑点头，“就是不怎么吃豆腐。”
他话音刚落，凌景从脸上的笑容就僵了一下。
“好巧，”林曼把结算单里的菜一个一个删掉，“我也不喜欢吃豆腐。”
她重新点了几道，把平板转向宁辞：“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没有，”宁辞大致扫了一眼，“挺好的。”
“行，”她又把平板转向凌景从，“凌总呢？”
凌景从看都没看，点头说：“可以，挺好的。”
“行，那就这样了。”林曼点了确认提交，把平板放回原位，两手交叉放在桌上静静等待。
三人相对无话，林曼手指点了点桌子，拿出手机看向宁辞：“宁摄影师，要不加个联系方式吧？我们以后好联系。”
“好。”宁辞拉开相机包找手机，摸了半天除了相机什么都没摸到。他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木然道：“我手机……好像落在刚才的天台上了。”
“没事没事，”林曼给他打圆场，“应该没人会拿，我们一会儿回去了再加也行。”
凌景从在此期间一言不发，他恨不得把宁辞的手机揣自己兜里，让凌响和一个人等到地老天荒。
吃饭的时候宁辞显得有稍许局促，但是不管换做是谁，对面坐着一个拿着筷子一口不吃还老直勾勾盯着自己的人，应该都会有点……害怕。
但幸好有林曼在旁边，跟他说一些关于宣传片定位拍摄风格之类的相关问题，稍稍转移了宁辞的注意力。
吃完饭后三个人在路边走了一会儿消食，然后又回到刚才拍摄的天台上。
宁辞记得自己的手机是放在栏杆的桌子上的，但是现在怎么找都找不着了。
凌景从站在他身后，颇有礼貌地微微一笑：“宁辞，要不我给你打个电话？”
“啊，只能这样了，谢谢凌总。”他转身看向凌景从，乖巧地报出了自己的号码。
点了拨号键，手机铃声从桌子和栏杆中间的缝隙里响了起来。
两个人的头同时伸了过去，凌景从“啊”了一声，语气有些懊恼：“应该是我刚才走的时候不小心碰下去了，不好意思啊，宁辞。”
“没事没事，”宁辞弯腰伸长胳膊，想把手机拿出来，但他胳膊抻到最长了也还差一截，只能无奈站起来，“我一会儿想办法拿出来吧。”
凌景从眼疾手快多此一举地扶住他，满眼真诚地道歉：“对不起啊，宁辞。要不你先去拍摄，我帮你拿出来。”
宁辞看一眼手表，仰头对凌景从笑了一下：“只能这样了，麻烦凌总了。”
“应该的。”凌景从轻轻拍拍他的背，对他挑了下眉毛，“放心吧。”
第5章 我为什么不可以？
下午的拍摄对宁辞来说进展的稍微有点不顺利。
其实就单纯的拍摄来说，还是相对比较顺利的，他和林曼两个人一边商量一边实操，进度还比较快。
但是最大的问题，出在凌景从这里。
宁辞把一些拍好的，他和林曼都满意的片段拿去给凌景从看，凌景从盯着画面沉吟一会儿，彬彬有礼地提出自己的意见，并且请求他按照自己说的再拍一遍。
宁辞完全顺从他的要求。拍好以后拿给他一看，凌景从长叹一口气：“果然还是你的想法比较好。”
然后采用最开始的片段。
这样的轮回，几乎每个部分都要上演一回。
最后三个人一直忙活到晚上八点多，才算把这一部分彻底搞定。
电梯缓缓下行，走出长今建设的大门，宁辞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他一摸裤兜，没有手机。
宁辞眉头狠狠跳了一下，觉得自己今天脑袋大概有点不太清醒。
不过事已至此，他只好向凌景从求助：“凌总，我的手机……好像还在上面……”
“对，”凌景从一副猛然惊觉的样子，他从西装内兜里掏出一个手机递给宁辞，“我差点儿忘了，在这里。”
宁辞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接：“谢谢凌总。”
他的手还没碰到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界面上明晃晃的三个大字——凌响和。
晚上没有风依然很燥热，但宁辞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如坠冰窟，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不敢抬头去看凌景从的神色，手指痉挛着，有些颤抖地握住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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