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没说话,充血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看起来尤为可怖,半晌,宁辞转身关上窗户,疲惫地开口说:“法院的传票很快就会下来,你先准备一下,到时候……”
这话也没能完整地说出来,腰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宁辞萌动转身,一张不修边幅、狰狞可怖的面孔就出现在他眼前,他低头看向腰间,一把水果刀插在他腰侧,鲜血洇透他的衬衫,向外汩汩蔓延。
“凭什么让老子去坐牢?”宁德拧着把手,锋利的刀刃和血肉挤压磨蹭,发出令人心悸的细微嗤声,宁辞用力捏住他的手,他感觉温度和力气一起从那道伤口里流了出去,只能拼尽全力制住宁德的手,不让刀刃继续深入。
“来啊,”宁德对着他大喊,“一起死啊!”
【作者有话说】
谢谢各位的海星赞赏收藏评论~祝五一假期愉快,事事顺利^_^
第54章 他是个很好的人
凌景从坐在门前的椅子上,心不在焉地摆弄手机,宁辞上去不过十几分钟,他心里突然没由来烦躁起来。
门前几个小孩追着跑过去,有一个绊倒在他脚边,凌景从定定心神,把小孩扶起来,还没来得及交代他几句,就看见前面一群人乌泱泱地冲过来。
一群人越靠越近,快要接近楼下的时候却突然慢了下来,凌景从就坐在楼下,离他们的距离有些远,只能听见一片嘈杂的嗡嗡声,具体内容并不明晰。
小孩挣脱他跑向人群,六七岁的孩子还不太明白事理,跟着大人们乱起哄,高声重复着大人们低低的讨论声。
“杀人了杀人了!”
稚嫩的童音划破天际,沉甸甸地砸在凌景从心口,他愣了一下,旋即突然想到什么一样,猛然起身冲上楼梯。
他和老太太在宁辞家门口相遇,后面还围着一群人,有人看热闹,也有人真的着急,砰砰地敲着门:“快开门!我已经报警了!”
有人在后面低声议论,凌景从四处摸索,在老太太家门后边儿找到一根长木棍,他捏在手里,推开拍门的那个人,狠狠砸上门锁。
当啷一声巨响,把手晃了几下,再没有别的反应。
凌景从连着砸了好几下,门把手终于支撑不住,摇摇欲坠地晃荡起来,他扔开木棍,莽足了劲儿一脚踹上去,房门被他一下踢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随之弥漫出来。
宁辞背靠着墙,一只手在腰上握着什么东西,早已经鲜血淋漓,另一只手横着抵在宁德的咽喉上,脸色苍白地和他僵持着。
房门砸开的瞬间,他越过宁德的肩膀,已经无法聚焦的视线茫然地和凌景从对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身体显然已经到达了极限,意识涣散中他看到凌景从的身形越来越近,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凑到他眼前。
“宁辞?”他最后听到的就是凌景从带着哭腔的颤声,“宁辞?别睡……别睡啊,看我,你醒来看我……”
周茯不喜欢去咖啡馆,她也不喜欢咖啡的苦味,程曦挎着包赶过去的时候,她正站在花市的入口和门口那家店的老板笑着说话。
“阿姨,不好意思我来晚了,”程曦快步走到她身边,整理自己有点凌乱的发丝,“您久等啦。”
“没事,”周茯捧着一束黄玫瑰,对她温和地笑着说,“我来的太早啦,还没到我们的约定时间呢。”
程曦接过老板递过来的花,也是一束黄玫瑰,被透明塑料膜包着,透出清新的植物桔梗味道。
周茯向花市里慢慢走着,视线掠过左右两边琳琅的鲜花,语气平缓:“小程,你有没有中意的人?”
程曦顿了下,侧眸打量她的脸色,周茯始终带着笑意,她沉吟片刻,还是决定点头说:“有。”
周茯看起来并不意外,四周斑斓的花束映入视野里,气氛都松快了不少,她点点头,说:“那你知道凌景从有中意的人吗?”
这问题的信息量对程曦来说有点大,周茯这样问她,显然是已经默认了她和凌景从之间并没有感情,但周茯知不知道……凌景从喜欢男人呢?
程曦沉默片刻,没有答话。
“其实喜欢男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周茯似乎也想到了她不会回答,继续语气平缓地慢慢说,“这么多年,我早就看开了,他要是真有喜欢的人,是个男人也行,我也不说什么。”
“但是也不能害了别人。”周茯低头嗅着花束,转头摸摸程曦的胳膊,“之前阿姨不知道,才想着撮合你们,阿姨今天给你道个歉。”
“您……”程曦瞪大眼睛,小心地开口试探,“您知道了?”
“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基因里带出来的,”周茯苦笑了一下,说,“不过他还比他爸强些,知道自己喜欢男人,所以不去和女人结婚。”
程曦垂眼看着怀里的黄玫瑰,听着周茯淡淡的语气,心里总有些难过。
她年轻的时候以为自己在商业联姻里找到了真爱,在和对方育有两个孩子后,以为自己会从此家庭美满,幸福平淡地度过一生。
但结婚十年,她的丈夫突然抛下她,不管不顾地去挽回另一个男人。
一切都毫无征兆,却仿佛又早有预谋。
周茯叹息着把头发别到耳后,风吹过她的脸庞,发丝在空中轻轻飘扬,伴着她释然的声音,一起来到程曦耳边:“男的女的有什么关系呢,跟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时时刻刻都是煎熬。”
“只会相看两厌,不会日久生情。”
程曦静静地听着,白天的花市色彩亮眼却不突兀,她挽上周茯的胳膊,说:“您问我凌景从有没有中意的人,他有的。”
周茯转头看她,在微风中睁大眼:“真的有?是……男人?”
“是。”程曦直直盯着她的眼睛,“而且他很长情,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
“走到一起也很曲折吧,”程曦转回头,看着四周灿烂的花簇,内心百感交集,“我也挺佩服他的。”
周茯这会儿似乎才缓过劲儿来,又问:“那他喜欢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
“很好。”程曦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说:“如果您了解他以前的生活,也见到了现在的他,也会觉得这个人很好的。”
“什么意思?”周茯拧着眉,有点不太理解她的话,“我没见过他,凌景从也不会跟我说,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了解的也不是很多,只能大概跟您说一下。”程曦抿着嘴唇,斟酌着说,“他爸爸坐过牢,也干过很多……不太好的事情,从小到大,那个人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他被父亲教唆过去偷东西,因为小孩子抓住了不会被送警察局,也经常被酗酒的爸爸毒打,还被讨债的人抓走威胁,”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要消失不见。
在今天以前,如果不是周茯问起来,即便她了解宁辞的过往,也从不曾意识到这些过往带给他的苦难。
这些经历从她嘴里说出来,声音落地无痕,淡淡随风消逝,而那些苦痛却永远地、深深地拓印在宁辞身上。
“然后呢?”周茯的声音轻轻响起来,仿佛害怕惊扰到她的思绪,“那个人……怎么样了?”
“然后……”程曦长舒一口气,心里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怎么都不畅快,“他还是成为了一个很正直的人。”
在苦难的鞭笞下,仍然挺直脊背,顽强地向上生长。
周茯安静下来,一股难言的沉重氛围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她抚摸着花瓣,叹息着说:“你能带阿姨去见见他吗?”
“我……不太方便。”程曦抱歉地笑了下,“还是等凌景从什么时候带您去吧。”
“好,”周茯点点头,问:“那你能先告诉阿姨他的名字吗?”
“他叫宁辞。”程曦很快回答。
“宁辞?”周茯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大,“你说他叫宁辞?”
医院里消毒水气味惯常的浓重,凌景从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铁椅上,手上沾着血,还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上面的红灯暗下来,凌景从立马起身迎上去,绿色的手术服都有些晃眼,他还没开口,医生抬头看着他,说:“病人大量出血,属于失血性休克,我们已经在给病人输血,大量补液,根据目前的检查,刀刃没有损伤胃肠道器官,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还需要继续观察。”
医生对着他交代了一下,前边儿过来几个急诊的小护士急匆匆地喊他,他对着凌景从点了下头,匆忙跑过去。
凌景从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像是猛然反应过来,靠在旁边的墙上慢慢深呼吸起来。
后边儿走过来一个护士拿着单子递给他:“家属先去缴费吧,还要住院观察。”
“哦,好。”凌景从木木地伸出手,单子又被护士一把拿回来:“还是先去洗个手吧,血干了不好洗,你洗完再拿单子。”
凌景从恍然回神,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上面满是宁辞伤口处的血迹。
他快步去卫生间搓洗掉干涸的血迹,回来接过单子往外走。
走到缴费的地方的时候,一个人突然直直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不好意思,”凌景从皱着眉抬头,“借过……”
声音戛然而止,凌响和抱着胳膊站在他面前,微微皱起眉,说:“人呢?”
凌景从并不想搭理他,越过他继续向前走,肩膀却被人重重撞了一下,凌响和把他撞的向后退了几步,不耐烦地重复:“我问你人呢?”
“跟你有什么关系?”凌景从深吸一口气,心头烧起一股无名火,狠狠推了他一把,“你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你还有脸说我?”凌响和倒退两步,语气夸张地嘲讽他,“人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一直好好的,才跟你待了几天啊,就进了急诊,你不觉得这是你自己的问题吗?”
“跟你没关系。”凌景从走近他,再次开口说,“如果让我知道你干了不该干的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盯了凌响和一眼,擦着他的肩膀走向收费口。
第55章 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滴答──滴答──
视线里是一片灰白,细微的点滴声被无限放大,成为这间灰白屋子里唯一的声响。
宁辞习惯性地想抬起胳膊,稍微动了一下,腰间传来一阵剧痛,他很轻地啧了一声,手背蹭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像是……头发。
他张了张嘴,哈出的热气被氧气面罩反扑到脸上,意识终于逐渐回笼,他转着眼珠打量着屋子,才恍然察觉,这间过分灰白的屋子原来是间病房。
记忆模模糊糊地拼凑起来,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凌景从放大的脸庞。
外边儿天灰蒙蒙的,像是凌晨天快要亮的时候,宁辞看不到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动了动手指,感觉到手边确实有个什么东西。
腰间的伤口一阵阵地抽痛起来,宁辞闭着眼,尝试再次入睡,但大脑在痛感的冲击下越来越清醒,他睁开眼叹了口气,热气又被氧气面罩扑回来,让他有点儿想笑。
他睁眼盯着天花板看,睡不着也没什么事儿,索性就开始盘算这几天发生的这些乱糟糟的事情。
……好像也没什么可盘的。
一切都有迹可循。
甚至连最后宁德会拿刀捅他,这件事他都隐隐有些预感。
他想深呼吸几下,但氧气面罩结结实实地绑在脸上,宁辞细微地呼出一口气,口鼻处热起来,又很快凉下去。
其实……也挺好的。
虽然挨了一刀,但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从今往后,也没有人能再拿宁德来威胁他们了。
小区里有些混乱,上次司机还能直接开到居民楼下,但这次门口堵了好几辆车,也没有保安过来疏通。
周茯皱着眉,打开半边车窗向外看,里面一片混乱,还能隐约看到围起的警戒线。
“这是怎么了?”这样混乱、又充满市井气息的地方她只来过一次,就是上次来找宁辞的时候,不过那时候她也并不知道宁辞和凌景从的关系。
“我下去看看,”司机被堵在几辆车中间,前后的空隙都很窄小,几乎没有挪动的空间,他打开车门下去,透过窗户对后边儿的周茯说,“您先别下来,我很快就回来。”
周茯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的建筑物都没有多余的颜色,几乎都是水泥灰,偶尔有小电动车从车辆的缝隙中穿过去,扬起一阵尘土。
她捂着鼻子扇了两下,司机也跑了回来:“里边儿来了几个警察,好像还在走访,昨天有一家人好像发生了点什么冲突,拿刀把人给捅了,警察正在处理呢。”
“那我们还能进去吗?”周茯下了车,眯起眼往里看,“是哪栋楼啊?应该不会影响其他楼的进出吧?”
司机拦住一个往外走的女人,很有礼貌地跟她打听情况,女人挎着包,仿佛已经跟很多人说过很多遍,流利地开口:“是十二栋一单元二楼左边那人家,听说是老子把儿子给捅了,昨天撞开门进去的时候一片血,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
周茯站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司机跟女人道了谢,转身向周茯重复。
“十二栋一单元二楼……”周茯低声念着地址,似乎想起了什么,匆忙拿出手机,电话那边一阵忙音,她放下手机,有点着急地问司机:“凌景从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上次凌董把少爷的手机收走以后,就一直打不通了。”司机拉开车门,“您先上车吧。”
周茯皱着眉上车,小区门口堵的特别严重,车子只能一点一点往外挪,她坐在车里干着急,翻遍通讯录,勉强找到了一个算得上和凌景从关系比较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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