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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壑难填(近代现代)——辰周三

时间:2024-05-09 12:09:46  作者:辰周三
  “喂,”程曦的声音混杂着汽笛声,听起来不太真切,“您有什么事吗?”
  “小程啊,你现在能不能联系上凌景从?”周茯的语气有点焦急,程曦顿了下,说:“不好意思啊阿姨,他那个号码打不通以后,我也联系不上了。”
  “您可以问问凌响和,”她说,“他好像一直都有办法找到凌景从。”
  “病人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刀子偏了一点,没有伤到器官,还要观察一下后续情况。”医生把笔别在胸前的衣兜里,夹着垫板对凌景从说,“家属不要太紧张了,目前来看,他能在第二天早上就醒来,恢复的还是可以的。”
  “好的,麻烦您了。”凌景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医生应了一下,夹着板子出了病房。
  “我没事。”宁辞转着眼珠看他,笑容被满是雾气的呼吸罩挡住,瞳孔在苍白脸色的映照下黑的吓人,“别担心。”
  凌景从眼下发青,嘴唇也没有颜色,他随手抓了一把头发,蹲在病床旁边,低头伏在宁辞手边:“……吓死我了。”
  “怎么办呐,”凌景从抬头看他,宁辞能看到他眼里一条条的血丝,整个人脸色灰白,异常憔悴,声音也很哑:“吓死我了。”
  “还好没什么事,”他摸摸宁辞的额头,“对不起。”
  “我应该和你一起上去的,”他拉过凳子坐下来,趴在宁辞旁边检讨,“要是我早一点反应过来,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不怪你,”宁辞偏头看他,问:“我爸呢?”
  “故意伤害,”凌景从吻了下他的额角,用气音轻轻说,“我不会放过他的。”
  宁辞垂下眼,安静了片刻,凌景从又说:“该怎么判怎么判,我也不会给他使别的绊子。”
  他对宁辞笑了下,安抚他:“别担心,我都会处理好的。”
  宁辞看着他眨了下眼,他没说话,听到有风从窗外吹过,带起枯叶簌簌作响,凌景从曲起指节轻轻蹭着他的脸,像从前很多次一样,说:“我在呢。”
  话音落地,房门被突然推开,凌景从腾地一下站起身,看清来人的瞬间,语气顿时冷下来:“你怎么来了?”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凌响和的视线越过他,落在病床上的宁辞脸上,他向旁边错开一步,露出被他挡在身后的周茯。
  “……妈?”
  周茯看着他皱起眉,叹息着说:“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我……”凌景从张张嘴,又闭上,这些天发生的事太多,他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小宁?”周茯才看到病床上的人,走过来犹豫着说,“是你吗?”
  “阿姨您好,”宁辞下意识地要坐起来和她打招呼,但显然他没能成功,倒抽着冷气说,“是我。”
  “好好躺着。”周茯转身拍拍凌景从的胳膊,说:“你们先出去,我跟小宁单独聊聊。”
  “您认识他?”凌景从站在原地没动,周茯又推他:“放心吧,妈妈知道的。”
  凌响和站在门口瞥他一眼,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凌景从犹犹豫豫地回头,看见宁辞对他轻轻眨了眨眼,他回头看着周茯:“好吧。”
  病房过道里的人都是行色匆匆,凌景从坐在门口的椅子上,隔着中间时不时路过的人影和对面的凌响和对视。
  昨天一晚上都没怎么睡,他现在精力不是很足,只是这么盯着凌响和,并没有开口说话。
  凌响和静默半晌,轻轻笑了一下:“你自己都这么狼狈,怎么还顾得上别人呢?”
  “用不着你管,”凌景从深感疲惫,强撑着应付他,“再怎么说也轮不到你。”
  凌响和眯了下眼,又安静了片刻,说:“不是我带着妈来的。”
  凌景从挑了下眉,听见他又说:“是她给我打电话,让我带她来找你。”
  “她怎么知道你们的事?”凌响和哼笑一声,“你的动作比我想象中的快多了。”
  “关你屁事。”凌景从也不知道答案,但凌响和已经自己给他找好了台阶,他沉着脸,摆出一副很不耐烦的表情,“你知道了就好,以后别再来烦我们。”
  两人没说几句,周茯从屋里走出来,他们立刻闭嘴,她摸摸凌景从的肩膀,在他旁边坐下来,柔声问:“真的喜欢他?”
  对面凌响和腾地一下站起身,大步走到走廊尽头吹风。
  周茯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继续问凌景从:“真的确定,以后就要和他在一起了吗?”
  “嗯。”有些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凌景从的眼睛,但却没遮住他眼底的光芒,“很确定。”
  周茯轻轻叹一口气,说:“小宁是个很好的人。”
  她抬手拨了下凌景从的头发,温柔地笑起来:“我儿子也很有担当。”
  “喜欢谁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周茯的手顺下来帮他整理衣服,慢慢说,“更何况像你们这样……想有一个好结果会更难。”
  凌景从垂下眼,声音很微弱地应道:“嗯。”
  “如果真的想好了,妈妈很支持你的。”周茯站起来,帮他整理头顶乱糟糟的头发,说:“你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棒了,剩下的事妈妈会帮你的。”
  “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她轻声说。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透进来,凌响和坐在皮质沙发上,向对面脸色阴郁的凌长朝重复道:“算了吧,爸。”
  “你又怎么回事?”凌长朝语气不善,“当初是你来找我,现在又是你让我算了,谁是谁爸啊?”
  凌响和咬着牙,没了一贯的张扬,整个人显得有点颓废起来:“我今天看见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觉得挺没意思的。”
  “嗯?”凌长朝挑起眉,“什么?”
  “我不想要了。”凌响和抬眼盯着他,“算了吧。”
  “你?”凌长朝看了他半晌,勾起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容,“这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
  空气陷入一片死寂,凌响和长长舒了口气,正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兀地响起来。
  【作者有话说】
  可以给我投喂一点海星嘛()蟹蟹
 
 
第56章 “我爱你”
  凌长朝抬眼扫过去,周茯从门外进来,站在门口对凌响和抬了抬下巴:“你先出去。”
  凌响和沉默了一下,听话地起身走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凌长朝按了按眉心,起身走到办公桌后面,“我还有事,晚上回家再聊。”
  “你会回家?”周茯哼了一声,放下包坐在沙发上,“我是来跟你说,以后别管我儿子的私事,特别是他结不结婚,跟谁在一起,你都别插手。”
  凌长朝靠在办公室座椅上看她,闻言皱起眉:“有些事你不懂,我自己会安排好。”
  “等你安排?”周茯打开包,从里面抽出什么东西,说:“你打的什么算盘我还不清楚?让他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再给你拿下几个大项目?”
  凌长朝绷着脸没说话,周茯垂下眼,把手里的信封拆开,声音淡淡的,似乎没什么情绪:“我说服不了你,那就让你的老朋友试试吧。”
  她一目十行地扫过信纸上的内容,轻声笑起来,语调嘲讽又悲哀:“凌长朝,你不管在哪个身份上,都做的很失败。”
  “丈夫、父亲,”周茯把信纸按在办公桌上推过去,定定看着他,“或者是爱人。”
  凌长朝眼皮跳了下,随着信纸慢慢靠近,模糊地看到上面深刻锐利的笔锋。
  隔了二十几年,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的字迹。
  “你……”他阖然抬起头,恰巧撞见周茯眼底不加掩饰的嘲讽,凌长朝缓缓伸出手拿起信纸,微弱道:“你见到他了?”
  “是啊,”周茯看着他的表情变化,心里忽然什么感觉都没了,平静地开口说,“他没有原谅你,真是太正确了。”
  “像你这样自私虚伪的人,根本配不上他。”周茯看到他有些颤抖的嘴唇,心头涌上一丝快感,继续声调平平地说,“他过得很好,在离开你以后。”
  凌长朝垂眼看向信纸,周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细小的针,一点一点没入他的心脏,延伸出密密麻麻,永无止息的微弱刺痛。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起来,每念过一行,那些早就被时间冲淡了的酸涩和悔恨就加重一分,把他的一颗心脏包裹地密不透风,几乎难以呼吸。
  ──
  好久不见,我的老朋友。
  这样的开头好像有点老套,而且我们也并没有真的见面,原谅我的措辞,毕竟以我的知识储备,只能想到这样一个大众化的模板开头。
  上次和你见面已经是十余年以前,那时候我们还算年轻,不过我后来才知道,那时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但是即便这样,我还是把你归类为年轻。
  我们曾经拥有过一段短暂的美好时光,我无法否认,我们确实曾经相爱过。
  但是如我所说,那时候我们太年轻了。
  我把那段时光,归类于年轻人必须经历的试错。
  匆匆扫过上文,我发现我的老毛病依然还跟着我,喜欢把所有东西都进行乱七八糟的分类,但以我对你仅有的一点片面了解,我相信你是可以理解我的。
  写这封信给你,我的初衷不是向你怀旧,只是我总喜欢在正式开始之前扯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请你原谅。
  孩子们都长大了吧?一晃眼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想来他们应该也有了自己的追求,或许也碰到了自己喜欢的人。
  你还跟很多年前一样吗?
  这些话可能会让你有点生气,但是在我单方面看来,我们已经算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了,如果我的话让你觉得有些直白,或者让你觉得有些不舒服,我在这里先向你道歉。
  你对孩子们的控制欲也很强吗?
  是有些直白,对不起。
  但是我还是要说,孩子们会有自己的人生,一味的控制只会带来更严重的逆反,你曾经经历过,我想你会比我更明白这种逆反的感觉。
  如果他已经有了选择,为什么不让他去试一试呢?
  我们经历过的痛苦,不要让孩子们再去经历第二遍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长朝。
  祝好。
  ──
  最后一个字看完,凌长朝拿着信纸的手已经不再颤抖,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再次飞快地一遍遍地扫过内容,重复看了两三遍,才像是终于认清现实,颓然放下信纸。
  他甚至不愿意在信上留下落款。
  “他……现在……”嘴唇张张合合,最终还是没有连成完整的语句,凌长朝低头埋在桌子上,声音很哑:“我知道了,你走吧。”
  他整个人的状态衰败了不少,和刚才进门的时候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周茯点点头,看着他的脊背,内心却没有预想的畅快。
  她拎起包走出办公室,深呼吸了一下,冷气一股脑地灌进腹腔。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么多年的婚姻,原来都是她一个人在作茧自缚。
  刚进十二月,A市就飘了一场细细的小雪。
  凌景从把几箱牛奶放在宁辞床边,二话不说又往外跑。
  “等一下!”宁辞靠在床头喊他,“放错了!”
  “这几箱是放我妈那儿的,我不喜欢喝这个。”宁辞伸长胳膊推出去几个箱子,看到凌景从抱着胳膊站在床头看他,他讨好地笑了一下,说:“我妈也不喜欢喝酸奶,能帮我换回来吗?”
  凌景从没动,跟他对视半晌,突然一把拖着椅子坐在床头,慢悠悠地说:“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还有你,”他停顿了一下,装腔作势地说:“想要,就得拿东西来换。”
  “可是……”宁辞很配合地低下头,一副很好拿捏的样子,“我什么都没有……”
  “那就拿自己来换。”凌景从挑起他的下巴,煞有其事地左右打量他的脸,“长的这么不错……主动一点,我还能多给你一点。”
  宁辞眯了下眼,也抬手捏住他的下巴,上身向前倾过去,在即将碰到凌景从嘴唇的时候突然停下,喷着热气问:“怎么才算主动?”
  “行为恶劣,”凌景从呼吸一滞,用气音说,“扣分。”
  宁辞愣了一下,垂下眼,很轻地碰了下凌景从的嘴唇,说:“现在呢?”
  “加一点。”凌景从稳如泰山,由着他靠近又远离,宁辞又往后挪一点,拉开他们的距离,有点幼稚地问:“现在呢,我要被扣分了吗?”
  凌景从嘴角憋着笑,冷酷地点头:“对。”
  “你的打分机制还真是严格。”宁辞捏捏他的下巴,顺手滑下去刮了下他的喉结,乐此不疲地问:“那这样呢?”
  凌景从整个人紧绷一瞬,看到宁辞笑眯眯的眼睛,他唰地一下站起身,宁辞眼疾手快按住自己的伤口,说:“好疼。”
  “都拆线了还……”凌景从下意识俯身去看,腰弯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就着这个弯腰的姿势抬起头,看到宁辞弯起的眉眼,他眯了下眼,缓慢而优雅地说:“扣十分。”
  “什么?”宁辞瞪大眼,“你每次加分只加一点,扣一次就要扣十分,真是罪恶的资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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