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时卿嘴角一抽,僵硬地道:“嗯,我生的。”
述律英道:“……男人也能生子?”
云时卿道:“殿下都亲眼见证了,难道还不相信?这孩子的双目像砚书,鼻子和嘴都酷肖我,自然是我们亲生的。”
述律英深吸一口气,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静默良久后又问道:“莫非你这满头白发就是产子所致?”
云时卿皮笑肉不笑地道:“述律殿下真是聪慧过人。”
述律英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些话,耳廓忽然一动,面色骤然沉凝下来。
另两人也察觉出了异样,不由揭开帘栊往外瞧去。
柳逢道:“公子,前面来了一队北狄军卫,其着装与昨日那群人一模一样。”
述律英脸色煞白,一双浓眉拧得极紧。
他迅速从衣襟内掏出匕首,大有负伤迎敌的念头。
云时卿按住他的手臂道:“先冷静点,莫要轻举妄动。”
眼下已经来到了草原上,四周并无任何藏身之处,避无可避,他们只能迎难而上。
几息后,马车缓缓停下。
这次的北狄军卫人数更多,其中一人拿出一张画像,用汉话问道:“你们可有见过此人?”
柳逢佯装打量,片刻后摇了摇头,笑说道:“俺们是从大邺来的药材商,并不曾见过官爷要通缉的人。”
北狄军卫瞥向他身后那几辆马车,问道:“马车里面都有什么?”
柳逢道:“是我们家的几位老爷和公子,还有许多药材行李。”
北狄军卫道:“让我们检查检查。”
柳逢面色一僵,忙摇头摆手地拒绝道:“官爷您通融通融,俺们真的只是做生意的百姓,初来乍到,怎敢窝藏罪犯呢!”
见他这般抗拒,北狄军卫便知马车内有异,当即拔刀下马,厉声斥道:“还不滚开,仔细你的脑袋!”
柳逢自是不肯相让,并把腰间的荷包交给了他:“官爷,这是俺们的一点心意,您请笑纳。”
那军卫接过荷包掂了掂,揣进衣襟后冷笑道:“给钱也不好使,滚!”
说罢一把将他拽下车辕,大马阔步地跳上了马车。
“官爷不可!官爷不可啊!”柳逢连滚带爬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哀求道,“官爷您通融通融,俺们真是——”
话未落,那军卫一脚踹开他,持刀掀开了帘栊。
视线扫进去时,只见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子正纠缠在一处,窄小的车厢内散落了好几件绸袍,空气中仿佛盈满了旖旎的气息。
北狄军卫的目光凝在那双纤白柔腻的手臂上,眼珠子徐徐一转,但见那白发青年的身下躺着一位面容清俊的男子,一双凤眼盈盈有情,端的是勾人精魄的妖精。
云时卿微微侧首,冷声质问道:“看够了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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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山月不知年
柳柒下意识躲进云时卿怀里, 一并将滑下肩头的衣衫拉了回来。
北狄军卫的眼里闪过一抹晦暗的神色,唇角勾出一抹狎昵的笑。
传闻中原民风开放,不少权贵家中都养了面首, 没成想这些做生意的老爷也不落下风, 甚至把男宠携带在身侧, 以便随时玩乐。
“本军爷奉命搜查逃犯, 打扰了二位的雅兴,还望见谅。”军卫长笑盈盈地道歉,可他的目光却毫不避讳地落在柳柒身上, 盯着颈侧那片白腻的皮肤看了许久才跳下车辕。
“搜一下后面的马车!”一声令下后, 顿时有几个北狄人朝着司不忧等人的马车走去, 然而一番搜查下来,竟毫无收获。
“走吧。”军卫长对他们挥了挥手, 目光转向前头那辆马车时,神色顿时变得暧昧起来。
一旁的军卫好奇道:“赫鲁大人, 您方才看见什么了?”
那位名唤赫鲁大人的军卫长摸着下巴促狭一笑:“两具白.花.花赤.条.条的身躯。”
末了又补充道,“紧密不分呢。”
“当真?!”
“他们不是中原人吗, 谁家姑娘竟这般大胆?”
“看不出来啊,现在的生意人这么会玩儿。”
“不是姑娘,”赫鲁大人道,“是个比姑娘还漂亮的男人。”
“男人?男人怎么玩?当真要用后面吗?”
“男人叫起来会不会更销魂?”
“哎哟, 您怎不早说, 也让兄弟们长长眼呀!”
“哈哈哈哈哈!”
马车悠悠前行, 那些下流的议论声不堪入耳, 云时卿神色低沉, 已然动怒。
柳柒坐按住他的手缓缓摇头, 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 旋即坐直了身子,将凌乱的衣衫整理妥善。
待到北狄人走远后他二人适才起身,旋即掀开软垫打开暗箱,将躲藏在里面的述律英扶了出来。
述律英忍着伤痛爬出暗箱,双颊涨得通红,柳柒不禁担忧道:“述律殿下怎么了,可是碰到了伤口?”
述律英摇了摇头:“没有。”
柳柒还想再问,忽然间反应过来,顿时尴尬地挪开了视线:“方才、方才只是权宜之计,让殿下见笑了。”
述律英拖着伤躯倚靠在车壁上,闭上眼没再说话。
两日后,一行人抵达了桑干河,万幸的是他们没再碰上述律允德的亲卫,这一路倒也平安。
五月的草原正值放牧的好时节,一望无际的绿茵地里皆是羊群的身影。
他们眼下所在的草原名唤漠古尔,居住在此地的牧民只有寥寥百余人,大多都是族亲旧邻,彼此关系甚是紧密。
陈小果跳下马车伸了伸懒腰,不禁长吁一口气:“真舒坦咧!”
柳逢道:“还不快把你的羊儿放下来。”
“这哪是贫道的羊啊,这可是小少爷的!”陈小果一边说着一边将绑在马车横板上的几头羊放了下来,“贫道方才看了一眼,西北方临靠土丘的那个位置是块风水宝地,咱们就在那儿安营扎寨罢。”
柳柒和云时卿也下了马车,循着他的话看过去。
司不忧道:“我去附近打听打听,看看能否从牧民手中换些搭建穹庐的物什。”
草原牧民居住的毡包中原人称其为穹庐,他们常年逐水草而迁徙,因此毡包便成了最便携的栖身之所。
不多时,司不忧败兴折回,他摇头道:“这些牧民都不会说汉话,我无法与他们交流。”
陈小果灵机一动:“那个谁,马车里那位殿下是北狄人,让他去问一问吧。”
云时卿道:“他可是北狄二王子,述律允德正在四处搜寻他,倘若被人认出岂不麻烦?”
陈小果嘿然一笑:“贫道给他稍加捯饬捯饬,轻易不会被人认出。”
陈小果的易容术再次派上用场,述律英用钱财珠宝从牧民手里换来几份搭建穹庐的用具,并从牧民口中得知往南行三十里就有一个小镇,镇上的商人大多是从中原来的,如果他们有甚么需求,或许可以去那儿看一看。
“小殿下还是很有用的,不至于拖我们的后腿。”陈小果拍了拍述律英的肩,如此评价道。
柳柒肃然道:“不可对述律殿下无礼。”
陈小果讪讪地收回手,述律英挠头一笑:“大家对我有救命之恩,就别再叫我殿下了,唤我名字即可。”
众人扛着一应用具去了土丘旁,并请来几个牧民帮忙搭建穹庐,经过一通忙活,总算在太阳落山之前将其搞定。
随后牧民又盛情邀请他们用了晚膳,草原上的炙羊肉和羊奶酒毫无疑问是招呼客人的不二之选。
入夜之后气温骤降,初夏的草原夜风凛冽,柳柒坐在篝火旁吃着云时卿割下来的羊肉,禁不住轻咳了几声。
云时卿摸了摸他的手,继而解下外袍披在他身上,温声道:“羊肉补气,你多吃些,可以暖暖身子,晚点回去了再喝药。”
柳柒点头应了他,旋即把纳至温凉的羊乳喂给棠儿。
棠儿如今已出了四颗牙,稠粥几乎成了他的主食,正处于半断奶的时期,只有夜里入睡前才会喝上一碗羊乳解瘾。喝完羊乳后,棠儿便坐在羊绒毡上兀自玩耍,偶尔爬到柳柒身旁抱一抱他的胳膊,最后玩累了便趴在他的腿上熟睡过去。
牧民们分外热情,不住地劝他们吃羊奶酒,最后散席时,孟大夫和陈小果均喝得烂醉如泥,朱岩和柳逢无奈对视一眼,末了只能将他二人扛回穹庐。
草原的夜色格外美丽,皎月当空,飞彩凝辉,并着阵阵裹挟花香的风,甚是恬静。
云时卿一手抱着熟睡的棠儿一手握住柳柒,两人并肩而行,谁也没有开口打破眼下的静谧与祥和。
柳柒微微抬头,眼底映满了璀璨星辰,半晌后,他用小指勾挠云时卿的掌心,柔声唤道:“晚章。”
“嗯?”云时卿侧首看向他,“怎么了?”
柳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心里藏了太多话,可临到开口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时卿把手指挤进他的指缝紧紧扣住:“柒郎方才吃了两碗羊奶酒,莫非吃醉了?要不要我背你?”
柳柒摇头道:“我没醉,自己能走。”
云时卿淡淡一笑,倏而将话锋引开:“还记得十四岁那年咱们偷了洛先生的酒跑去莲花峰夜饮之事吗?”
柳柒笑道:“洛先生的酒极烈,两杯下肚我们就醉了,竟稀里糊涂在莲花峰那种险地比试刀剑,最后双双跌下石崖负了伤,足有小半个月不能下床。伤好之后师父便罚我们在莲花峰思过,并勒令洛先生烈酒,两人为此还大吵了一架。”
云时卿道:“洛先生好酒,自是不愿听师父的话,一怒之下竟收拾行李离开了紫薇谷。师父颇为无奈,只好放我们下山把洛先生请回来,洛先生得了台阶下,倒也慢慢把酒戒掉了。”
“师父奈何不了洛先生,便只能约束咱俩。”柳柒道,“自那之后,我们几乎有三年不曾饮酒。”
两人回忆着过往,不知不觉就回到了穹庐。云时卿将棠儿轻轻放下,旋即生火替柳柒煎药,待他喝完药又简单洗漱了一番,适才吹熄油灯上床歇息。
到了下半夜,云时卿正熟睡时,依稀察觉到身旁有一股滚烫潮湿的热意,他下意识伸手摸去,竟摸到一片湿黏的衣料,仅迟疑了片刻便清醒过来。
“柒郎?柒郎?”轻唤两声未果,云时卿迅速掀开被褥下了床,点燃油灯一瞧,那张清俊的脸上正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寝衣已然湿透。
柳柒莫名发热,人已不甚清醒,云时卿给他更换衣物后遂请了孟大夫过来,这一来二去的,倒是把大伙儿都惊醒了,不多时毡包里就挤满了人。
孟大夫号完脉说道:“应是吃了太多羊肉所致,他产后身子骨太弱,经不住这样的大补。”
晚上在牧民家中用饭时,柳柒受凉咳嗽了几声,云时卿便给他舀了一碗羊骨汤暖身,并割下两碟炙羊肉劝他吃尽。此举的确起了暖身之效,可他却忽略了柳柒的身体虚不受补,反倒是好心办了坏事。
云时卿甚是懊恼,蹙眉道:“可有法子替他快速降温?”
孟大夫道:“你且用温水替他勤加擦拭身子,我去煎一贴药给他败败火。”
“煎药太慢了,你们等我一会儿。”述律英提着一盏油灯走出穹庐,不消多时便折回,手里握着两株洗净泥土的草根,“把这个用沸水冲泡后喂他服下。”
孟大夫接过草根嗅了嗅,似乎没有辨出它是何草药,问道:“这是什么?”
述律英道:“败火的,我们草原人常用它来煮水喝,消暑必备。”
孟大夫当即用沸水冲泡了草根,尝过之后这才交给云时卿:“可以喂。”
折腾良久,柳柒总算恢复了一些意识,孟大夫等人陆续离去,穹庐里很快又安静下来。
云时卿将巾子浸湿,正要解开柳柒的衣襟,余光忽然瞥见一抹身影,不由侧首瞧去,蹙眉道:“你怎么不走?”
述律英看向床内熟睡的棠儿,不答反问:“这个孩子不是你生的吗,孟大夫方才为何要说柳相产后身子虚弱?”
柳柒高热未消,头有些昏沉,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解释,只简短地道:“棠儿是我生的。”
这个回答让述律英一怔。
他并不清楚汴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两位绝代风华的丞相大人双双来到塞外,在此避世隐居。
述律英没有询问他们的过往,就算此刻得知棠儿是柳柒所生也只是短暂地愣了一下,说道:“原来如此。”
云时卿把一块湿布巾叠放在柳柒的额头上,嘴角挂着一抹浅笑:“话说回来,述律殿下倒算是我和柒郎的半个媒人。”
述律英问道:“媒人?”
云时卿道:“当初若非你指名要与柒郎和亲,我们也不会有今天。”
述律英回忆起去年元宵节赴宴金明池一事,他曾在宴席上恳请昭元帝赐他和柳柒一段姻缘,但柳柒却言其曾与云时卿有过一段无法宣之于口的过往,还说……
——柳柒之钦慕,譬如时卿者。纵然如今与云相再无纠缠,但我所喜所好之人,须与云相有几分相同。
原以为那是柳柒回绝自己的借口,竟不想是真的。
述律英笑道:“这么说,我倒是做了件天大的好事。”
云时卿也笑道:“殿下之恩情,晚章没齿不忘。”
待述律英离开后,柳柒淡声说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你何必如此针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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