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决定罢。”
柳柒持弓策马离去,侍卫们面面相觑担忧不已,却也遵从了他的命令,没有追上来。
林内枝繁叶茂,将日光尽数隔绝在外,柳柒和柳逢不知行了多久,途中遇见了好几头凶狠的豺狼,皆被柳柒射杀殆尽。
走出密林后,前方赫然出现了一片绿油油的草坡,其间开满了各色各样的野花,甚是悦目。
柳逢不禁感叹道:“没想到这山里竟别有洞天。”
柳柒下了马,将弓箭交给柳逢:“此处不会有危险了,我去前方走走。”
柳逢道:“公子,让属下跟您一起去吧,就算您……就算您……”
柳柒回头看了看他,笑道:“此处风景如此旖妮,我岂会在这里动手?”
柳逢暗松口气,遂将佩刀解下交到他手里:“您带上它防身吧。”
柳柒握着佩刀牵着马往花丛里走去,日光洋洋洒洒地落下,仿佛在他身上渡了一层金芒。
一人一马缓步前行,岁月尤其静美。柳柒凝视着眼前的风景,心底无端涌出一股子归园田居的惬意。
倘若有朝一日功成身退,是否能如愿过上这样的生活?
他本无意参与任何党派争斗,昔年进京时双亲再三叮嘱,入仕之后锋芒莫要太甚,亦不可贪权恋势,无论何时都要明哲保身。谁承想……他为了报答二皇子的恩情,竟一步一步走到了权利顶端,成为世人口中的“权臣”。
前尘往事悠悠,脑海里止不住地涌现出回忆,柳柒无可奈何地闭了闭眼,再回神时,才发现自己来到了另一处密林里。
他本想掉头往回走,却在这时忽然听见一阵细微的吟音。
——似是从一个男子嘴里发出来的。
音色里夹杂着几许痛苦,犹如受伤之后的呼救。
柳柒尚不确定这声音是否是陷阱,却也不忍就此离去,遂松开缰绳,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拨开树叶往前走去。
那声音愈来愈近,可听进耳朵里的感觉却越发不对劲,柳柒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用刀鞘拨开一丛枝叶瞧去,几丈开外的树荫下,两个男子正衣不蔽体地纠-缠在一起,上位者正是三皇子赵律衍,而另一人趴伏着,长发垂泄,堪堪遮挡了面容。
柳柒怔在当下,立时后退几步,却不慎踩在一株葛藤上,藤茎牵动枝丫,刮带出一阵细密的动静。
“谁?”赵律衍猝然回头,一并用衣物包裹住身下之人。
柳柒迅速隐入密林,目光落在那匹马上,当即拾一枚石子击中马腚,马儿受惊,嘶鸣一声后疾驰而去。
赵律衍穿上衣袍赶来时,只来得及看见一匹行远的烈马。
柳柒不确定附近是否有赵律衍的人在埋伏,当务之急需要尽快离开这儿,他屏息敛声,借着四周茂密枝叶的遮挡缓缓挪步,半盏茶后总算离开了赵律衍的视野。
“唰——”
正这时,一支冷箭从右后方射来,柳柒迅速闪避,那支箭羽擦肩而过,插进了三尺之外的泥地里。
下一瞬,一阵马蹄声疾速赶来,师文渊的声音在丛林外响起:“云兄,是何凶兽?”
一柄长剑拨开叶丛,云时卿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投来了视线。
【作者有话说】
云大人:嗨~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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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行宫思不安
柳柒握紧佩刀立于繁茂丛林之中, 凤目轻抬,警惕地凝视着骑马之人。
云时卿微微倾身,用剑鞘挑起他的下颌, 含笑回应师文渊的话:“是一只怀了崽的漂亮狐狸。”
不等柳柒动怒, 他便自觉地收回剑, 掉转马头朝师文渊走去, “师大人箭术似有退步,竟让那狐狸给逃走了。”
师文渊无奈道:“狐狸而已,又不是甚珍稀猛兽, 且它已怀孕, 逃便逃, 就当是放生罢。”
云时卿笑了笑没再接话,两人策马往回走去, 片刻后,云时卿又道:“我去西面瞧瞧, 师大人要同往吗?”
师文渊摇摇头:“也不知阿衍那边如何了,我得过去看看。”
待师文渊消失在丛林后, 云时卿迅速勒马折回方才的地方,然而早已不见那位丞相大人的踪迹,他寻着草木折损的痕迹追赶过去,绕了许久才在一株樟树下发现柳柒的身影。
马儿停在柳柒身旁, 四目相交, 他二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一阵山风拂来, 云时卿才笑着问道:“大人方才看见什么了?”
柳柒面色微变, 很快又复归平静:“春蒐之日, 百官围猎, 三殿下竟在林中与人白日宣淫。”
云时卿笑意渐浓:“所以大人决定将此事奏明给陛下?”
柳柒不答反问:“莫非云大人要杀我灭口?”
云时卿轻佻地应道:“三殿下行事坦荡,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做人间极乐之事,怎就叫‘白日宣淫’?更何况你我也曾——”
“云大人,”柳柒漠然打断他的话,“我不管三殿下的私事,我只想知道被三殿下强迫之人是谁?”
云时卿面露不解:“这种事难道不应该你情我愿的吗,大人如何看出是三殿下强迫人为之?”
柳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同他说这种话毫无意义,他是赵律衍的人,焉能做出叛主之事?
林中和风阵阵,草木芬芳,涤荡心魄。云时卿俯身,向柳柒递出手:“山中凶险莫测,大人还是别落单了,由下官护送大人回去罢。”
柳柒平静地道:“多谢云大人的美意,就不劳——”
话音未落,忽觉右臂一紧,一条鞭绳防不胜防地缠在臂膀上,继而有一只手圈住他的腰,还未等柳柒反应过来,整个人陡然凌空,竟被云时卿毫不费力地抱上了马。
“大人如今身怀六甲,此处多藤蔓,倘若不慎摔倒绊倒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云时卿将他箍在怀中,旋即勒紧缰绳策马前行。
走出密林后便是一片开满野花的油绿草坡,目之所及皆是芬芳,馥郁花香浸满鼻翼。
云时卿不由放缓马速,循着阵阵花香脱口说道:“昨晚我不是告诉过你,林中多猛兽,不太安全,为何还要来凑热闹?”
柳柒垂眸不语,一双睫羽在日光下轻轻颤动。
云时卿用掌心贴上他的腹部,又问,“你就那么在意二殿下?”
柳柒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
云时卿哂道:“你食的是陛下的禄,当替陛下分忧,为何要忠于二殿下?”
柳柒反唇相讥:“那你呢?明知三皇子德不配位、明知道师旦是个佞臣,却还要与他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难道这就是‘忠’?”
覆在他腹部的手渐渐松开,身后之人罕见地沉默了。
少顷,云时卿道:“你怎知我选择的人不值得效忠?”
柳柒还想说些什么,忽见柳逢骑着马朝这边快速驶来,他手里还牵着另一匹,正是柳柒方才在林中用石子驱走的马儿。
“公子!”柳逢疾驰而来,面上仍有几分忧色,“方才属下只看见到您的马从密林里出来,还以为您出了什么意外……公子没事就好。”
柳柒从云时卿的马上跃下,转而翻身骑上自己的马,对云时卿道一声“多谢”后便离去了。
柳逢看了看云时卿,说道:“有劳云大人了。”
主仆二人沿原路返回,很快就与皇城司的护卫汇合了,柳柒面上虽水波不兴,可双眉却紧锁着,俨然是心底藏有事。
他还在谋划着如何制造时机让自己受伤,以此打掉腹中的胎儿,正这时,一名护卫匆匆打马往这边赶来:“柳相,不好了!殿下的马突然受惊,殿下他落马摔伤了腿!”
柳柒神色微变,沉声问道:“殿下现在何处?”
护卫道:“就在前方的山谷里。”
说罢带领柳柒往谷中赶去,众人赶到时,赵律白正坐在一块巨石上,左腿平放在侧,乍然瞧去并无半点受伤的痕迹。
柳柒翻身下马疾步走来,蹲在他身前问道:“殿下伤到哪里了?无缘无故的,马为何会受惊?”
赵律白笑着安慰道:“没什么大碍,你别担心。”
柳柒不信他的话,抬头看向一旁的侍卫:“殿下伤到哪儿了?”
那侍卫正是昨夜看守马厩之人,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殿、殿下左腿受了伤,卑职等不懂医术,医官未来之前,小的们不、不、不敢轻举妄动……”
柳柒又问:“马在何处?”
一名皇城司护卫牵着赵律白的马走将过来,说道:“柳相,殿下的马在此。”
赵律白握住他的手腕,温声道:“这孽畜凶猛,你别靠近,仔细被它伤到。”
“殿下放心,臣自有分寸。”话毕,柳柒起身走向那匹马,用掌心轻轻触上马儿的额头。
赵律白甚是担忧,对周围的侍卫们说道:“看好马,别让它伤了柳相。”
这匹马是从赵律白府上带来的,被调-教得非常温顺,不会轻易将主人摔落。
柳柒轻轻抚摸它的额头,它亲呢地蹭了蹭柳柒的掌心,绝非狂躁易怒的烈马所能为之。
柳柒顺着颈部缓缓抚去,至马鞍处时,那马儿竟突然嘶鸣了一声,前蹄不安地跃动,顿时将柳柒惊得退出几尺之外。
“砚书!”
“公子!”
柳逢眼疾手快接住他,赵律白当即命人将烈马牵走,柳柒制止道:“等等——把马鞍卸下来。”
立刻有人将马鞍卸下呈递过来,柳柒仔细检查一番,并未在上面发现异常,旋即再次来到马儿身旁,目光凝在方才触摸的地方,仔细瞧了许久才在那里发现一点端倪。
——此处扎了一根极其细小的针,入-体之后几乎很难发现,不留片分伤痕,亦不会有血迹渗出。赵律白若像平时那般骑行本不会触碰到这根针,然而林中谷壑繁多,马儿走下坡时致使赵律白身体前移,腿腹如果在这时用力,便会将那根针摁进马背,加剧马儿的痛楚,故此才会让赵律白摔落下马。
赵律白见他面色有异,疑惑道:“砚书,可是有何不妥?”
柳柒道:“殿下,您的马被人动了手脚,肩隆左侧往下五寸之处有一根银针,已尽数没入马儿体内。”
防了又防,防不胜防。
柳柒看向跪在地上的侍卫,沉声道:“殿下的马一直由你照看,你昨晚也守在马厩,为何让人有了可乘之机?”
那侍卫伏地叩首,涕泗横流:“小人不知,小人一直守在马厩,从未有过半分懈怠之处,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还请柳相明察!”
正这时,数十名殿前司禁卫军打马而来,随行的还有几名太医局的医官,他们迅速为赵律白号脉问诊,断定其为左腿腿骨骨裂。
柳柒闻言一怔,却也来不及思虑其他事,当即对禁卫吩咐道:“用担架将殿下抬回去,务必小心照拂,万不可有磕碰。”
二皇子爱马受惊之事惊动了圣上,返回行宫后,昭元帝立刻派人前来探望,一并将带出宫的所有滋补之物都送了过来。
柳柒的目光落在那堆可有可无的药材上,神色略有些沉凝:“覃大人,二殿下腿骨骨裂,此事颇为严重,陛下可有说什么?”
内侍省都都知覃涪回答道:“陛下让老奴稍几句话,让二殿下安心在此修养,待陛下忙过手头的事之后再来探望。”
见赵律白和柳柒都沉默在当下,覃涪审时度势请辞离去:“二殿下、柳相,老奴还要回去向陛下复命,便不叨扰了。”
柳柒心平气和地道:“本官有事奏请陛下,正好随覃大人一道前往。”
覃涪面色微变。
柳柒见状,不由问道:“覃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没、没有。”覃涪立刻躬身退让至一旁,“柳相请——”
柳柒前往行宫北苑向昭元帝问安,还未步入内殿便听见了一阵其乐融融的笑声。
“衍儿英勇,竟能猎得猛虎而归,果真有为父当年的风范。”
“父皇之神勇,儿臣望尘莫及,今日不过是侥幸罢了。”
“虎父无犬子,若非陛下教导有方,臣妾的衍儿何至于如此优秀?”
柳柒在石阶上停顿下来,覃涪也听见了殿内的动静,当即扯开嗓子说道:“陛下,柳相觐见——”
殿内笑声戛然而止,几息后有内侍官出来通报:“柳相里面请。”
柳柒随内侍官一道入内,对围坐在紫檀木小方桌前的几人揖礼:“臣柳柒见过陛下、见过贵妃娘娘、见过三皇子殿下。”
昭元帝命人给他看座点茶,笑道:“柳相来此有何要事?”
柳柒道:“二殿下狩猎之时不慎落马摔伤,左腿腿骨骨裂,正修养在东苑里。”
昭元帝平静地道:“朕知道,朕晚点就去看他。”
柳柒又道:“臣在二殿下的马身上发现了一枚银针,许是那枚银针刺入体内刺激了马,才会令它受惊失控摔了殿下。”
昭元帝闻言蹙眉,语调颇为不悦:“马身上怎会有银针?是哪个不长眼的粗心奴才所为!”
柳柒道:“臣不敢妄言,还请陛下做主,替二殿下查清此事。”
昭元帝沉声道:“柳相放心,朕定会给老二一个交代。”
得了皇帝金口玉言的承诺,柳柒心下稍安,便不再久留,起身请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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