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扶霜手腕上那串“飞霜榴火”威力十足,骷髅样的小金铃儿叮叮当当一通响,柳柒痛苦倒地,整个腹腔内犹如有数十只铁爪在撕挠,昆山玉碎蛊被迫苏醒,邪香溢满寝室。
除却撕裂般的疼痛之外,还有令人欲生欲死的情念。
精铁铸造的长刀近在咫尺,可柳柒却无力气拾起它御敌,镶嵌在刀柄上的红宝石熠熠生辉,璀璨夺目。
沐扶霜用蛊铃操控着他体内的蛊虫,一旦复发后,周肌无力、欲念加身,若不能及时疏解,便会腹痛不止,最终肠穿肚烂而亡。
柳逢招招都带着死劲儿,恨不能将这位不速之客斩杀在刀下,可他发现自己每进攻一次,沐扶霜就会用戴有铃铛的手来接招,铃儿一响,他家公子便痛不欲生。
几次之后,柳逢便不敢再进攻了,被迫退出屋外。
沐扶霜倚在门口懒洋洋地对院中众人道:“如果不想你们的丞相大人死,就乖乖待在外面,本座不会伤害他的。”
话毕转身,拂袖间房门就已合上,柳逢不敢轻易离开,只能派两位靠得住的护卫去云府请云时卿来此相助。
沐扶霜移步至柳柒身旁,见他吐气如兰、面颊泛粉,于是徐徐蹲下,用纤长的、绯红的指甲挑起他的下颌:“没想到那枚昆山玉碎蛊竟然种在你身上了。”
柳柒双目赤红,素来温润的眉眼在这一刻盈满了杀气:“你是执天教教主沐扶霜?”
见他没有辩驳,又道,“是谁给我下的蛊?”
沐扶霜有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笑时异常妖媚:“本座不知,那人找来时戴的面具,颇为神秘。”
柳柒冷笑:“执天教教主是何种身份,岂非人人都能见得到?如果对方不是身份优越,便是给出的条件足够令人触动,这二者,沐教主总要择其一。”
沐扶霜笑而不语,冷冰冰的指腹顺着他的喉结滑下,轻浮地钻入衣襟内。
柳柒又惊又怒,不遗余力挣脱他的手。
沐扶霜淡淡地道:“柳相果真是个练家子,内力如此浑厚,若非中了蛊,本座可不会如此轻松地在这儿与你说话。这样看来,蛊还真是个好东西,连高手也不得不折腰屈服。”
屋内邪香四溢,可沐扶霜却丝毫不受影响,柳柒浑身欲念如有火焚,蛊毒被彻底催发,腹部一阵塞一阵地疼,堪比刀绞。
“你……”柳柒浑身热汗淋漓,颈侧青筋根根暴起,“你有解蛊的方法?”
沐扶霜眼角笑意不减,将柳柒打横抱起,蛊惑般说道:“本座自幼尝遍百毒,体内或许有解蛊的药力,柳相不妨与本座试一试,兴许这淫蛊就此得解。即便不能解,以后你也只需由本座替你疏解蛊毒,本座阅人无数,定能让你爽利。”
柳柒瞳孔微张,不待他怒斥出声,一枚暗器“嗖”地从窗外射了进来,沐扶霜眸光翕动,抱着柳柒轻巧闪躲了。
下一瞬,一道凌然的剑气携风而来,并着一股子狰狞的杀意,让沐扶霜不得不警觉起来。
他扔下柳柒专心应战,目光从剑影中掠去,竟见来人是一位容貌冷峻的玄衣青年,身上有一股旁人闻不见的微妙气息。
“原来你就是替他疏解蛊毒的解药啊。”沐扶霜疾速闪躲化解招式,奈何那剑气太过盛气凌人,纵然他嘴里如此调侃着,身体却不敢有半点懈怠。
云时卿冷哼:“我不仅是他的解药,更是送你下地狱的毒药!”
沐扶霜眉眼妖媚,笑声却无比轻狂:“黄口小儿,凭你也能杀我?”
云时卿不与他啰嗦,再次挥剑刺了过去。
在他二人打斗之际,柳柒一步一步爬向床榻,腹中的疼痛已非他能承受,淫蛊促发的欲念逐渐被痛楚侵蚀覆盖,连指尖和齿关都在发颤,眉骨处冷汗涔涔。
云时卿余光瞥向这边,猝不及防分了神,手中长剑被沐扶霜夹在指尖,屈指一弹,顿时将他震出几步之远。
沐扶霜打量了他一眼,笑问道:“你的剑法颇为熟悉,可是师承司不优?”
云时卿眸光冷厉,语调森寒:“不认识。”
正这时,柳柒痛苦地弓起了腰背,只听喉间涌出一阵浑浊的声响,一口鲜血自他嘴里喷出,悉数溅在雪白的羊绒地毡上。
沐扶霜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了,司不优刀剑双绝,不能与他再战,实乃人生一大憾事。”话毕看了柳柒一眼,继而以肉眼难以窥清的速度离去,窗台处只余一抹紫色残影,疾电也似。
云时卿顾不得去深究沐扶霜方才念叨的那个名字,扔了剑朝柳柒走去,不由分说地把他抱上床榻,用袖角替他擦净嘴角血迹,转而来到屋外,对柳逢等人道:“没有命令,谁也不许靠近此屋。”
柳逢会意,迅速遣散众人。
云时卿当即折回榻前,正替柳柒解腰封时,又一口鲜血从他嘴角溢出,沿着苍白的面颊没入耳后的发从中,数量之多,几欲将软枕染透。
云时卿一把将人捞起,甚至来不及替他揩掉脸侧与颈间的鲜血就已抽出暗屉取来脂膏,胡乱剜一坨楔了去,冰凉的油膏被热温含化,很快便融至那片温柔乡里。
柳柒此刻只余苦痛,蛊毒催出的欲念早随周身的冷汗流淌殆尽,他的腹部剧痛无比 ,连周身的骨头也如同碎裂了一般,云时卿碰他一分,他便疼痛一寸,神色涣散无神,双唇苍白如纸,就连鲜血也无法修饰着色。
云时卿一手忙碌着,一手抚上他的侧脸:“柳柒,柳柒。”
柳柒许是听见了,又像是没有听见,眸光正在一点一点地暗淡下去,脑袋枕在他的掌心里,绵软无力。
云时卿下颌绷紧,呼吸略有些凌乱。
他将柳柒抱坐在自己怀中,而后掐着他的腰缓缓按了下去。
往日总会有几分反应的人,此刻仅本能地收缩了一瞬,饶是纳入了阳气也未能让他活过来。
云时卿喉结滚了又滚,双手捧住柳柒的脸,迫使他抬头与自己对视:“柳柒,你别装,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
柳柒眼眸半阖,呼吸愈来愈弱,浑身上下皆是软绵绵的,仿佛一只失去魂魄的傀儡,再无半点生机。
屋内的邪媚香气逐渐淡化,即便制造此香的人近在咫尺,云时卿也闻不见那股味道了。
他立即叩住柳柒的脉搏,虽虚弱无力,可腹中胎儿仍在。
韩瑾秋说过,父生子生、父死子亡,既然胎儿尚存,那么柳柒定不会轻易死去。
云时卿眉梢微展,触碰过柳柒脸颊的手早已沾满了鲜血,每一根指头都被血迹染透,煞是可怖。
眼下柳柒还未恢复,整个人气若游丝,云时卿虽埋在温柔乡里,却无半分欲念,任他裹着含着,全然忘了该如何去伺候这位性情孤冷的丞相大人。
月白色的锦衣也落了血迹,犹如盛放在冰寒雪地里的红梅,凌寒独立。
云时卿下意识握住他的腰,指腹熟练地落在长有胎记的地方,即使隔了两层衣料,他也能精准无误地寻到它的痕迹。
半晌后,他再度捧住柳柒的面颊,低头吻上那双染血的唇,舌尖蛮狠地撬开紧阖的齿关,腥甜血迹立时盈满整个口腔。
云时卿运调自身内力,将真气徐徐渡进柳柒的嘴里,如此几番后,怀中人总算有了些微反应。
他与柳柒分开,自己的双唇也被鲜血染红,愈显其眉眼冷厉。
帐中渐渐浮出几许媚香,很快便将血腥气融化掉。
柳柒凝视着那人染血的嘴唇,眸光迅速恢复清明,他试图撑着床沿从云时卿怀中离开,微微动身时才发现彼此竟密不可分。
刚抬高没两寸的身子又被按回原处,突如其来的冲击教他下意识蹙紧了眉。
云时卿掐住他的腰:“大人的蛊毒还未疏解呢,这么着急想去哪儿?”
柳柒怔了一瞬适才回忆起方才的事,他被执天教教主沐扶霜那串铃铛催发了蛊毒,吞肌噬骨的苦痛历历在目。
是云时卿突然出现救了他。
柳柒收回思绪,凝眸看向眼前之人,语调有些虚弱:“你怎会在此时出现?”
云时卿道:“路过,察觉到杀气就进来了。”
柳柒目露疑色,却没再问,转而说道:“这人是执天教教主沐扶霜,他手上那串铃铛似乎可以操控蛊虫,我只听了一声便痛苦不堪,浑身犹如被利物撕裂。”
云时卿动了动:“那串铃铛叫做‘飞霜榴火’,可控百蛊,铃声响时,方圆十里的蛊虫皆有所感应。你离他近,体内蛊虫倍受影响,所以才会这般难受。”
柳柒疑惑道:“你怎会如此清楚?”
“瞎猜的。”云时卿将他推倒在床,欺身压去,“大人这个时候要做的应当是疏解蛊毒,其余之事容后再议罢。”
“等一下,你——”话音未落,柳柒猝不及防地咬紧了齿关,将到嘴的声音压在舌下,“云时卿,停……”
扣在云时卿臂膀上的手无力滑落,帐幔急促摇曳,并几声裹挟蛊香的吟哼,甚是旖艳。
云时卿的双臂撑在他的肩侧,甫一瞧去,两人俱都衣冠楚楚,丝毫不像是在行疏解之事。
尝到阳气的滋味后,柳柒腹部的痛楚逐渐减缓,一股没由来的爽利从腰际漫开,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
因欲念之故,苍白的面颊总算恢复了几分血色,甚至更为糜艳。
云时卿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动作间缓缓开口:“我没想占你便宜,只是替你续命罢了。”
柳柒一言不发地瞪着他,眼里盛满了“见鬼”二字。
【作者有话说】
写了一晚上,俺的胃也疼了一晚上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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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莫问府中客
一夜春雨润泽, 被飞霜榴火操控的蛊虫总算得以压制,两人唇上、面上、身上沾染的血迹业已清洗妥善。
云时卿止穿了一件白色的中单,衣襟略有些松散, 胸口处攀爬着几道新鲜的挠痕, 尽显暧昧。
被蛊毒折磨得半死的丞相大人此刻正侧卧在床, 单手枕于颊边, 眼皮紧闭,俨然已经熟睡。
云时卿没去打扰他,亦未在此留宿, 穿好衣物后趁夜离去。
回到府上已近四更, 朱岩守在耳房将睡未睡, 冷不丁听见动静,当即掌灯步入内室:“少爷, 您回来了。”
云时卿随手倒一杯冰凉的茶水饮下:“你可曾听过司不优这个名字?”
“司不优?”朱岩冷不防被提了问,蹙眉道, “是江湖人士吗?”
“不知,”云时卿摇了摇头, “今夜在相府与沐扶霜交手时,他说我的剑法颇为熟悉,还问我是否师承司不优。”
彼时柳柒蛊毒复发,正苦痛难当, 想来应该没有听见沐扶霜的话。
朱岩道:“您的剑法和柳相的刀法均出自天机先生之手, 与那个什么司不优毫无关系。”
朱岩的一番话令云时卿怔住——他拜入紫薇谷天机先生门下已有二十余年了, 可他对师父却了解甚少, 除了“天机先生”这个名号之外, 旁的一无所知。
天机先生虽然武功高强, 但他在江湖上并无半点名声。昔年柳柒和云时卿还曾私下里探讨过师父, 言他定是惹了什么仇家隐居于紫薇谷,与那些行迹江湖声名显赫的大侠截然不同。
紫薇谷远在徽地,位置极其隐蔽,无论是扬州柳氏还是金陵云家都不可能寻到那个地方去,除非……有人刻意安排。
二十年都不曾细究的问题,现在再一回想,自己的这位师父或许真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半晌后,云时卿吩咐道:“你明日去查一下‘司不优’这个人。既然他曾与沐扶霜交过手,定然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查起来应该不费劲。”
朱岩颔首道:“属下遵命。”
*
端阳来临,整个汴京城都挂起了艾叶和菖蒲,朝中官员可休沐数日,安心与家人欢度佳节。
左相府阖府上下都充盈着艾草的味道,柳柒闻之不适,便让下人将后院的艾叶撤走,只挂些菖蒲和蒜头即可。
昨夜体内的昆山玉碎蛊被强制唤醒,让他体会到了何为“生不如死”,现下虽已得到疏解,可身体却不及往日那般精神。
吃了两杯清茶后,他备上礼品乘轿来到韩府,本想向韩瑾秋打听一下沐扶霜之事,孰料大理寺少卿沈离也在此处,两人正在花厅内包粽子。
在昭元帝下旨禁掉科考座主这一陋习之前,沈离就已拜韩瑾秋为师,这些年受他点拨,从开封府推官至大理寺少卿,可谓是青云直上。
沈离见到贵客,匆忙净了手,起身对柳柒揖礼:“下官沈离见过柳相。”
韩瑾秋笑道:“柳相大驾光临,怎不提前知会一声?”
“闲来无事,特来韩御史府上讨杯热茶吃。”柳柒微微一笑,并将手里的物品交到韩瑾秋手上,“此番来得突然,只备了一点薄礼,还请韩御史勿要见怪。”
“柳相言重了。”韩瑾秋知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但碍于沈离在场就没有点破,接过礼品后又道,“柳相来得巧,我与泊舟正在包粽子,已差人送了一笼到后厨,估摸着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出锅了。”
柳柒也不着急,便应了下来,正好韩府还未悬挂艾草人,空气中浮荡着清浅的檀香气息,颇具宁神之效。
不多时,府上侍婢将蒸熟的粽子送至花厅内,热气裹着甜香扑鼻而来,引人垂涎。
韩瑾秋和沈离相继解下攀膊,与柳柒一块儿净了手,旋即剥开粽叶开始享用香粽。
这些粽米里添了不少蜜饯枣干儿,甜蜜爽口,柳柒管不住嘴,接连吃了两三个,直到发腻方才止休。
韩瑾秋看了他一眼,而后对沈离道:“泊舟,你去东院酒窖将我去岁酿的那坛黄酒取来,顺道找张伯要点儿雄黄粉。”
沈离一直惦记着老师酿的黄酒,闻言兴冲冲地应了声“是”,当即起身往东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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